因屬近距離發射,隨著在彈頭上的衝擊力大得嚇人,汪兆銘被撞得四腳朝天,那古怪的姿式與六年前他在國民黨中常會上遇刺時如出一轍。
「四哥!」陳壁君以與其身材絕不相稱的敏捷,脫兔般撲到汪兆銘身上,一邊以身做屏,一邊仗著早年參加戰地救護隊的底子為丈夫緊急止血。
小山飛閃到陳壁君身前,將這對夫婦牢牢護定。
在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不妙的那一瞬間,丁默村臉上走馬燈似的變幻了數十種表情,最終定格在了陰狠。
以上這一幕固然精彩,卻不是場上的焦點,人們關注得更多的,終是誰擊倒汪兆銘?
順著子彈飛來的方向,眾人看到了從嘴角向外滲著大股大股的鮮血,卻顯得那麼意氣風發豪情蓋天的江萬里。
不必說,適才的神來之筆,就是他的得意之作了!
「梆、梆!」又是兩聲悶響,江萬里的前額、脖頸爭相開出兩朵美得叫人心碎的血花,在這綻放中嚥下最後一口英雄氣。
在按下扳機那一刻,就該猜到會是這個結果的江萬里,本應含笑九泉的。可到了,他卻兩眼圓睜死不瞑目!
向他開槍不是陳公博,不是槍法最準的小山秀子,竟然,居然,是最沒有理由,最沒可能的丁默村!
被同伴出賣的感覺,永遠是人類心中最傷的痛!
噹的一聲,丁默村把手槍重重摔到地上,兩支手舉得老高,竭力扮演著一個合格的『和平主義者』。
受這一連串的匪夷所思的刺激,漢奸們人人瞠目結舌,差點連上去幾個人把丁默村給綁起來都忘了。
詭異莫測的氣息,在地室中瀰漫著。
失去了自由後的丁默村卻鎮定的出奇:「諸位!沒什麼好奇怪的。失去了對汪先生的控制,你們人又比我多,我要想活下去,只好用殺人來表明心跡了。」
他說得是理所當然。所有人卻都如吞了蒼蠅一樣的吸嗦著,直視丁默村的眼神,也充斥著十二萬份的恐懼,就像是看著一個從地獄最深處冒出來的魔鬼。
漢奸本就是人格低下的一群,可出於大人物的優越感,巨奸們多少還講究點門面,丁默村這股赤裸裸的卑劣無恥,徹頭徹尾的喪盡天良,連他們都有些瞧不上眼。
『丁默村!你這個人渣中人渣,終有一日,我會整得你後悔生在這個世上!』肺都被氣炸了的嚴濟民暗自發誓道。
有人卻比嚴濟民還要急切。
「我讓你的如意算盤打不成!」陳壁君厲聲喝道:「公博,給我把這個禍害的狗頭轟爛了!」
在她狹隘偏執與針眼相彷彿的思維裡,任何對汪兆銘不利過的人,都該千刀萬剮。何況,丁默村的反覆無常,也使人極不放心。
陳公博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汪兆銘。以丁默村在汪偽集團中的地位,能決定其生死,只有汪兆銘這個當家人。
面如金紙連呼吸都很艱難的汪兆銘,強撐著傷體微微揮了揮手。
直到這時,丁默村心中懸著的那塊大石才算落了地,小命暫時保住了。」
「萬幸,子彈打偏了一點,才沒傷到心臟。但得盡快手術。如若不然,汪先生最多能再挺上兩個小時。」匆匆查看了汪兆銘傷勢後,小山不容疑置的道。
陳壁君一下看看陳公博周佛海,一下看看褚民誼梅思平,焦急不可言狀:「怎麼辦?怎麼辦?」
奈何這幾位哪個不是聰明絕頂,哪個不是明哲保身的行家,又豈肯在這當口當出頭鳥。
在一旁冷眼旁觀的小山又開口了:「必須有人這就出去,把援軍馬上帶到這裡來。當然上面的情況到底怎麼樣,誰也不得而知。所以還是我去。」
「那好,就拜託小山小姐了。把這事辦成了,你就是我們夫妻的大恩人。」感激涕零的陳壁君鄭重的許諾道。
「陳委員,汪先生待我甚厚,也算我一個吧!」第二個自動請櫻的是嚴濟民。
「好吧,子誠也去。」陳壁君對好意叮囑道:「蓋門那邊有三支手槍了,子誠去隨便撿一支,也好防身。」
嚴濟民剛想答應,小山卻插話道:「不用了汪夫人。嚴部長是個文弱書生,他拿著槍反會給自己帶來危險,。還不用空著手,至少能麻痺敵人,給我打個掩護。」
「說得也有道理。」陳壁君早方寸大亂,對小山自是言聽計從。
在一同向蓋門走去的途中,很是不悅的嚴濟民對小山質問道:「「你連我都不信任?」
「不用說別人了,這種時候我連自己都不大敢信任。」自知話說得太重的小山,語氣又是一轉,半是說服,半是撒嬌的道:「男人說話要算話,彼此要公私分明,你是點了頭的噢!」
說是公私分明,可小山自己都在感情用事。若非太過惜珍這段感情,以她有枉無縱的行事作風,早將嚴濟民給先捆起來再說了。
明明都被她踢飛了,可那把槍怎麼又回到江萬里手中,地上既看不到爬行的血跡,合理的解釋就只會有一個,有人暗中給了江萬里幫助。
考慮到當時的位置,這個『有人』絕不出兩個人的範疇,嚴濟民就是其中一個,另一個是汪文靜。兩相比較,在小山眼裡嚴濟民的嫌疑無疑是最大的。
這次出來探風,就是嚴濟民不要求,小山也是要扯上他的。總不能留顆『定時炸彈』在地室裡吧。
最讓小山心亂如麻的,還是今後萬一真的查實是嚴濟民在裝神弄鬼,她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自處。
李士群再不是個東西,可有一句話是對的,癡情是職業特工的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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