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三生石,舊精魂
隨著彌勒僧這一指。
好生大師一拳轟向唐小峰右側,「大酉奪命」趙玄德祭出三十支無形飛刀,暴雨般襲向唐小峰左側,「丹天赤足」赤足真人腳化蜈蚣咬向唐小峰後背,「天樞生殺」白焚手掐天地盤,剎那間逆轉格局,封住所有遁術,令唐小峰無法脫身,「三媚牡丹」杜玄玄一聲嬌笑,身子不動,元神卻已脫出,立時有漫天飛花捲向唐小峰。
彌勒僧、好生大師、趙玄德、赤足真人、白焚、杜玄玄人同時出手,再加上如此完美、幾乎無隙可尋的配合,就算是唐小峰也別想生還。
唐小峰根本破不了他們的合擊。
但他們卻也算漏了一人。
他們算漏了他帶著的這個茫茫然然的小女孩。
誰會將這樣一個看上去連十歲都不到,有點兒傻乎乎的小女孩放心上?
小女孩卻驀地一抓,明明是抓虛處,赤足真人雙腳所化蜈蚣卻突然爆開,赤足真人一聲慘叫,帶血倒下,雙腿皆斷。
赤足真人這一傷,人的配合再不像初始時那般無隙可尋,唐小峰驀地一退,避開好生大師的拳印,長生劍一劃,劍花亂閃,擋住趙玄德的所有飛刀。
彌勒僧的大悲指卻也急速點向唐小峰心口,若是他一指,唐小峰必將心脈斷裂,再無生還機會。
唐小峰左手卻快速一甩,鳳凰拆翅制神絛捲了過去,奇詭如蛇,大悲彌勒僧一驚,急速變招。
杜玄玄的漫天花舞卻已捲上了唐小峰。
杜玄玄一聲冷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她這每一片花瓣都帶著桃花煞,者必定慾火焚身,爆體而死。
月亮卻身子一閃,夫君身邊抓了幾下,所有花瓣全都消失。
杜玄玄臉色大變,她竟看不出這小女孩用了什麼手段。眼看自己的花瓣被破,她趕緊將元神遁回身體。
小女孩卻又驀地一抓,杜玄玄身子一震,低頭看去,看著自己乳間溢出的血絲,再慢慢抬起頭來,不可思議地看著小女孩稚嫩的小手上,那跳動的心臟。
心臟停止跳動。
她也倒了下去,雙目睜得極大,竟比這奇怪的小女孩還要茫然。
只一瞬間,赤足真人傷,杜玄玄死。
彌勒僧、好生大師、趙玄德大吃一驚,雖驚不亂,三人閃電般攻向唐小峰。
唐小峰劍光閃動,竟將他們所有攻勢全都接下。
這小子怎會變得這麼厲害?彌勒僧想起去年這小子與隱玄七女被他追得一路逃亡的情形,只覺得是那般的不可思議。
另一邊,「天樞生殺」白焚眼見彌勒僧、好生大師、趙玄德合三人之力都無法擊敗唐小峰,手掐天盤,腳踏地盤,朝唐小峰快速一指。
天盤乙奇,地盤己,此為「日奇入霧」。
日奇入霧,被土暗昧,門凶必凶。
唐小峰只是堪堪敵住三敵,若此時被凶格纏身,自是必死無疑。
但他卻對白焚看也不看,甚至毫不放心上。
皆因他帶著一個小小老婆。
月亮驀地抽出綵帶,宮格快速一閃,竟將死門強行扭為開門。
天盤乙奇,地盤己,被土暗昧,門凶必凶。
若遇開門,轉為地遁。
地遁者,開門通達,事皆吉。
凶格方一附唐小峰身上,立時便轉為大吉之格,唐小峰劍光一閃,剎那間刺入趙玄德心口。而彌勒僧與好生大師之間的配合竟是出了一絲原本不該出現的差錯,既無法救趙玄德,亦無法趁機襲殺唐小峰。
白焚看著月亮,大吃一驚,他出身於三奇造化門,本是神州大陸上出名的遁甲門派,但縱然是他,亦從不曾見過如此出神入化的遁甲之術。
人出手,兩死一傷,剩下三人哪裡還敢再戰?剎那間跳了開來。
幾人的攻防有若電光火石,周圍姓直到現才看到有人雙腿皆斷倒地上,又有兩人死那裡,紛紛失聲驚叫。
大悲彌勒僧怒視唐小峰一眼,與好生大師、白焚脫身而去,竟棄赤足真人於不顧。
唐小峰朝已嚇得雙腿皆軟的攤子老闆道聲「抱歉」,往他手塞了綻金子,牽著月亮飄身離開……
歸墟深處,岱輿山。
無數的龍骨星蘭漫天飄下,巨流墜下的轟隆聲不絕於耳。
駱紅蕖盤膝坐樹縫間,修習太玄馭日法,祝、印二女她身邊替她護法。
另一邊,白話、曼珠沙華、曼陀羅華、燕紫瓊、緇瑤釵聚一起。曼珠沙華看向遠處的駱紅蕖,憂慮地道:「駱小姐是否真能練成太玄馭日法?」
白話笑道:「以駱姐姐的天賦,練成太玄馭日法應該是問題不大。」卻又歎一口氣:「但太玄馭日法共有三層境界,單靠第一層境界未必對付得了帝江,要練到高境界卻不是這麼簡單的事。而且帝江是得混黃之道的上古凶獸,放那不管,就會變得越來越厲害,等它回復到上古之時的水準,還會變得難對付。」
幾人這休息,緇瑤釵坐不住,開始到處亂轉,這岱輿山實神秘,山各種異象都有,實是令人流連忘返。似這般逛了一會,身後劍光一閃,她嚇了一跳,趕緊回頭,現是燕紫瓊立那裡。
緇瑤釵嘻嘻笑道:「燕姐姐,你找我麼?」
燕紫瓊淡淡地道:「我問你一件事。」
緇瑤釵道:「姐姐請說。」
燕紫瓊道:「聽說你已收集完二十四品三華鬼藏元天丹的所有材料?」
緇瑤釵道:「只差了藥引。」
燕紫瓊道:「藥引,乃是體內具有先天靈氣的人?」
緇瑤釵道:「先天魔氣也可以,不過天仙轉世的,我還遇到幾個,天魔轉世的,小妹卻一個也不曾遇到過。」
燕紫瓊看著她:「這二十四品三華鬼藏元天丹,是否真的能夠讓人功力倍增?」
緇瑤釵嘻嘻地笑:「功效應該是有的,不過負作用卻也不小,會讓人狂躁,聽說塞外的遺妖聖就讓一些妖怪吃了這個。」
燕紫瓊道:「那些藥材,你可都有帶身上?」
緇瑤釵道:「帶著呢。」
燕紫瓊緩緩地道:「你現開始煉……我給你做藥引。」
緇瑤釵愕了一愕,看著燕紫瓊,忽地一笑:「姐姐可真的想好了?姐姐需知,煉丹與鑄劍一般,干將莫邪鑄劍,三年不成,莫邪自投劍廬,寶劍乃成。姐姐……這可是會死的。」
「我知道,」燕紫瓊道,「你煉成鬼藏丹,將它給駱紅蕖服下,駱紅蕖修成太玄馭日法,再服下鬼藏丹,功力倍增,必定可以以射日弓、震天箭擊敗帝江,取得造化之根。」
緇瑤釵略一沉吟,嫣然一笑:「好!」
當下,緇瑤釵取鼎煉丹,三昧真火燃起,鑊湯滾滾。
燕紫瓊盤膝會地上,看著晃動的火光,冷風吹過,空蕩蕩的雙袖不停地飄蕩。
這是一個可笑的選擇,這卻也是一場無奈的選擇。
她想起自己與唐小峰、顏紫綃殺死桑耶寺大護法後,互相攙扶,彼此取笑的情景,她回憶著他們一同練劍,一同嬉戲的過往,那個時候,他們是她好的朋友,那個時候,誰也不會想到他們之間,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也知道,爹爹追殺他們先,他們反擊並殺死爹爹後,錯並不他們,但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她已是沒得選擇。
直至大姊將她帶到了三生石下。
鬼門關,忘川河,三生石,舊精魂。
身前身後事茫茫,欲話因緣恐斷腸。
原來她是我前世的姐妹。
前世的姐妹,殺了我今生的爹爹,我該怎麼做?
忘川水,三生石,踏破奈何欲回,回不識舊皮囊。
前世是緣,今生是情。
當前世與今生突然間糾葛了一起,她,又到底還能夠做些什麼?
什麼……也做不了。
她是我前世的姐妹,今生的朋友,我又怎能夠去殺她?我不殺她,卻又怎麼去報父仇?報不了父仇,這一世的活,究竟還有什麼意義?
倒不如將這一世的血肉,還給枉死的爹爹,從此以後,再無牽掛。
心,莫名地絞痛著,就像是血染的海綿,不停地滴著血,滴著淚。
無休無止地滴著。
火焰晃動,沸水騰騰。
緇瑤釵看著她:「你可以進去了。」
燕紫瓊飛天而起,飄落而下,雙袖飄飄,有若蝴蝶。
那撲向烈火的蝶,那一日而生,一日即死的蝶……
唐小峰牽著小月,來到了楚王府。
益州只是倉促之間被當作都城,雖也是座名城,卻不可能比得洛陽與長安,楚王府也不過就是個大的宅院,還不如李隆基洛陽時的臨淄郡王府一半大。
其實李隆基的父親是相王,原本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做楚王,但因龍族即將入侵的前夜,他力主遷都,又一團亂局揮出不可思議的指揮才能,使得朝廷及時離開洛陽,武官逃脫龍族之手,功勞極大。
再加上太平公主刻意拉他一些,讓他幫助制衡韋後與武三思,這才讓他得已成為楚王,只是這種時候成為楚王,未必是件好事,李隆基自己也很清楚這點,是以一入益州,馬上又低調起來。
唐小峰方自被引入楚王府,李隆基便親自迎了出來,一身便服,毫無架子。
唐小峰與李隆基原本也就見過幾次,殺桓彥范時還是李隆基暗幫忙。
此時的李隆基亦只有二十歲出頭,並不比唐小峰大上多少。兩人惺惺相惜,客氣一番,李隆基牽他手而入,牽手表示一種敬重,唐小峰對此早已是無力吐槽。
唐小峰一眼看去,便知護院將士俱是劍俠人,看來這些日子,李隆基確實是神州大陸上招募了不少好手,難怪會讓韋後、太平公主生出戒心。
進入府,李隆基又為他引見了幾名官員,都不是什麼大官,不過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此時此刻,朝的重要官職都已被武三思和他底下的「五狗」控制,剩下一些,是唯太平公主馬是瞻。
其一人,讓唐小峰極是注意,乃是朝附馬王同皎,雖也只有二十來歲,卻是一身正氣。王同皎娶的乃是宗之女安定公主,安定公主與太子李重俊一樣,都不是韋後所生。武則天被殺之夜,王同皎親身去請李顯上朝,李顯嚇得雙腿軟,不敢出門,卻是王同皎大力相勸,硬是扶他上馬。
王同皎性子剛直,看不慣武三思所作所為,曾與一批忠臣力勸宗誅滅武家,宗李顯先是猶豫不決,後又被韋後與上官婉兒勸動,反以武三思為宰相。武三思一掌權,便將那些忠臣紛紛害死,要殺王同皎時,因王同皎本是附馬,宗不肯殺他,這才暫且無事。
王同皎雖僥倖未死,卻不悔改,居然跑到比干像前大哭一場,並總言自己的腦袋只不過是暫時放顱上,免不了要掉下來,但那些幹上犯順、禍害忠良的亂臣賊子早晚會步他之後。
武三思恨得牙癢癢,但因宗不願殺自己女婿,他一時也拿王同皎無法。
殿還有一名武將,乃是為李隆基訓練玄鐵軍的陳玄禮,唐小峰洛陽時亦是見過面的。還有幾名臣,分別喚作周憬、韋月將、高軫等,氣宇俱是不凡。
眾人見唐小峰帶了一個小姑娘來,自不免殷切問起。小月拉著唐小峰的手,迷迷糊糊地道:「我是他娘子。」
王同皎等張口結舌,看著唐小峰的眼神一下子就多了幾分鄙夷。
唐小峰輕咳一聲,只好撓著頭。
幾人正自說話,另一邊,一名女子緩緩移了上來,福了一福:「唐公子。」
唐小峰訝道:「蘭芝姑娘,原來你也這?」這女子竟然是孟家諸女的姐姐孟蘭芝。
孟蘭芝身穿石榴紅窄袖對襟金蝶衣,內襯精美褻衣,外罩淺藍半臂,下穿一條紅藍兩色褶裙,亭亭玉立,光照琪花。
唐小峰此番是代表華山出使益州,而自神州之盟後,華山已為神州領袖,神州之盟的盟主則是紫芝。
李隆基此次宴請唐小峰,將孟蘭芝也請了來,自然也是為了與華山拉好關係。
眾人上席,孟蘭芝尋了個空隙,低聲問:「唐公子,聽說紫芝華山,這可是真的?」
「嗯,」唐小峰低聲道,「不只是紫芝和芸芝,連華芝、芳芝、瓊芝、瑤芝、玉芝她們也全都華山,大家都好得很。」
孟蘭芝嬌軀一震,驚喜地掩著口兒,差點流出淚來。
她對外界的事兒瞭解得並不太多,自華芝等五個妹妹被人擄走後,連紫芝與芸芝也都失蹤,她整日裡替她們擔心,夜裡醒來,都不自覺地流出淚來。
這次龍族入侵,她家破人亡,只能太平公主府上做個侍女,也不知幾個妹妹到底是生是死,直到數日之前,她忽被立作太子妃,許多人看她的眼神頗為怪異。她本是聰慧之人,隱隱猜到自己陷入了某個政治渦流,但到底出了什麼事,她卻是毫無頭緒。
直到外頭聽得,神州之盟的盟主姓孟名紫芝,她心一陣驚訝,想著難道這個紫芝竟會是自己的妹妹?雖然看著周圍那些人突然轉變的態,覺得可能性很大,但細想起來,又覺得實是匪夷所思,紫芝怎麼可能會成為盟主?
若是芸芝倒還有些可能。
由於自己突然變成太子妃,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微妙起來,她也不敢多問,直到今夜被請到這裡做客,而主客卻是當日帶著芸芝和紫芝一同失蹤的唐公子,她心多少有了些數,藉著這個機會,趕緊一問。
現得知芸芝和紫芝真的華山,而華芝她們竟然也都平安無事,自是驚喜過望。
唐小峰見她雖然經過精心打扮,卻掩不住臉上的憔悴與倦容,知道她這些日子必定不曾睡過好覺,心裡不由得一陣憐惜。
而這也是當然的事,原本就是家破人亡,幾個妹妹生死未卜,明明只是公主府上的一個侍女,突然被立作太子妃,眼看著就要嫁給太子。
做太子妃似乎是許多姑娘家夢寐以求的事,可這種局勢,連太子自己都是朝不保夕,又哪裡保得住她來?
她就像是一個落海面上的浮萍,唯一能做的就是隨著海浪來去,根本無法掌握住自己的命運。
眾人上席,王同皎等義憤填膺說起一事,唐小峰這才知道就自己被楚王府宴請的同時,韋後、武三思等正以朝廷的名義宴請李素。
王同皎怒哼一聲:「龍族方入神州,便四處引洪水,殺我神州子民,狼子野心,人皆知,武三思卻勸陛下依附龍族,蠢至極點。還有那李素,好歹也是忠勇王之子,忠勇王為救李唐,舉家赴難,誰知竟會有個這般無恥的後人?」
唐小峰卻想著,龍族必定向李素許下了極大好處,甚至答應一統神州後,將原分封給他亦有可能,不過也只有李素那種蠢貨才會真的去信。
高軫看向唐小峰:「卻不知嶺南唐敖唐以亭,與唐兄弟如何稱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