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夫人!」
「尹護衛,我是不是很殘忍?」陶小蜜單薄的身影煢煢孑立於翠竹掩映的窗前。這麼美麗的地方,她嚮往已久的夢境般的美麗,為什麼自己看著這近處的青青翠竹,遠處的嬌艷桃花林,置身於鳥語花香,卻如同置身地獄一般寒冷。春風撩起她耳鬢的髮絲,更吹亂了凌亂的情思;吹走了身上最後殘餘的暖意,吹不走她的滿腔心事。
尹凌憲沉默半晌,回答道,「是。」
聽到他的回答,她的嘴角浮現一抹絕美的諷笑。殘忍嗎?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了愛情是殘忍的,從一開始她就曾警告過自己不要再讓自己沉淪於愛情,從一開始她就決定塵封自己的心,不再讓自己受傷害,更不想傷害別人,可是從一開始到現在,發生的一切的一切全都已經完全偏離了軌跡,以她完全無法捉摸和掌控的趨勢愈行愈遠
命運,到底想帶著她去向哪裡?
「夫人,你知道主子這段時間是怎麼過來的嗎?他為了可以和你在一起,為了可以毫無牽掛的給你想要的生活,和你一起隱居,他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殫精竭慮,幾乎已經到了自己的極限,可是就算在最困難的時候,就算戰場上他以一人之力抵擋千軍萬馬,他都不曾倒下,可是,我不知道夫人剛才說了什麼,讓主子」
「他怎麼了?」心湖被擲入一顆小石子,泛起陣陣漣漪。
「他傷得很重,身上的傷可以用藥醫治,可是心裡的傷只有夫人能治。」他實在是無法看主子繼續受傷害了。
「這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句話幾乎是只用了呼吸,她連發動聲帶的力氣都已經耗盡。等到哪一天連呼吸也沒有力氣了她是不是也就解脫了。
「一言難盡,主子是我心目中的神,他簡直這段日子,他以馭天的身份解決了所有棘手的事情,相信這些事主子之前也和你說過了。他控制了整個北陽國,北陽滅風被逼急了調動了所有死士拚殺;之後主子受了重傷的情況下仍舊轉戰西麟國逼得西麟國女王退位,如今的西麟國已經易主;苒羅公主病重不治而亡,和親作廢,但是兩國仍舊結為兄弟盟國;而主子把平亂的所有功勞都轉給了大皇子,現在大皇子已經被封為風國的太子;夜宮現在是夜在掌管;百聞報社花在管理想必現在風國的所有人都在找主子,他是一個神話」因為她,他成了世人眼中的神話。
「我們現在已經離開風國了?」平靜,前所未有的平靜,是不是心痛到極致以後就麻木了。
「是,我們現在是在西麟國一個極為隱蔽的世外桃源,主子找個很久才找到這處地方。這是一個無人居住的山谷,這裡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主子精心安排的。」他猶記得主子第一次來這裡時嘴角幸福的微笑。
她一直在問著無關緊要的問題,卻一直不敢問那些細節,不敢問他的傷,不敢去看他,即使再多看他哪怕一眼,她的心都無法再堅定。為什麼一定要選擇,是誰說有選擇的人是幸福的,她從未像現在這麼痛恨過選擇。如果選擇注定會造成傷害,那麼她寧願
「那是?」透過窗外的翠竹她竟然看到遠處芳草萋萋的幽徑上一個身形魁梧高大的黑衣男子將一口白玉冰棺扛在肩上緩緩向這裡行進,他每走近一步,都像是沉重地踩在她的心尖上碾壓。
尹凌憲順著陶小蜜的眼光看過去,也看到了那一幕,心下又驚又惑,這個地方極為隱秘,怎麼會有人進來?還是以這麼詭異的方式?
兩人一前一後皆走出屋子,此時扛著棺木的男子已經行至屋前,然後將棺木輕輕放下,走近才發現男子的身形比常人要高大很多,起碼有兩米多高,皮膚非常黝黑,長相憨厚,眉峰卻異常凌厲,斜飛入鬢。看外貌似是有些粗魯的樣子,但是在放下那口棺木的時候竟然異常小心溫柔。
「你是什麼人?」尹凌憲警惕地質問道,手已經放在腰間的劍柄上,蓄勢待發。
「百曉大夫?」高大的黑衣男子對尹凌憲的質問和敵意置之不理,只是似是疑惑又似是探究地打量了一眼陶小蜜,開口問道。
「是。」百曉!再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她的心已經墜到了谷底,除了他還會有誰這樣稱呼她?那麼冰棺中的人
不待她猜測,高大的黑衣男子在聽到她肯定回答後突然伸出鐵臂,直接轟的一聲推開了棺蓋,面無表情地說道,「主子生前交代,你還欠他一個吻!」
冰蓋打開的剎那,他熟悉絕美的面容就這樣殘忍無情地狠狠撞進她的眼眸,刺進她的心尖。他的神情安詳而平靜,就像是睡著了一般;他的皮膚幾近透明,而他的一頭青絲已然雪白一片,隨意地潑灑在肩頭,胸前。此刻的他更像是個攝人心魄的妖精,好像下一刻就會醒來嬉笑著和她玩鬧,告訴她這只是一個惡作劇,這只是一場鬧劇。可是黑衣男子一句「生前」幻滅了她所有的臆想。
她踉蹌著一步步後退,直到跌坐在地上,「不,不可能,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他怎麼會死?他怎麼可以死掉!他不是說他沒事嗎?他不是說他有水靈玉護體嗎?他不是說會派人把水靈玉送來嗎?為什麼到最後她等到的竟是他的屍體?難道他說的另一個方法就是他的死?
不,她不相信,她不相信他已經死了。她發瘋一般爬起來衝過去,「曦,曦你醒醒啊!別睡了好不好,你睡了那麼久為什麼還要一直睡?如果你敢離開,我一輩子都不回原諒你!求你,求求你不要對我這麼殘忍,求你」
他早就知道的對不對?所以他才會和她要一個吻,最後一個吻!可是,她卻連著最後一個要求都沒有滿足他
風暝頹然地捂著胸口,用門框支撐著自己的身體,看著眼前的情景,嘴角的笑意止不住漸漸擴大,腦海裡突然閃現出蜜兒曾經說過的話,「活著的人永遠也比不上死去的人!」
呵,他輸了,他終究還是輸了!因為他的不捨,因為他捨不得死,捨不得離開她,所以,他輸了!
當她的唇貼上風曦的唇,他破碎的心已化為紛飛的粉末隨著桃花瓣一起消逝,幻滅。
尹凌憲擔憂地看著正欲轉身離開的風暝,正想上前攙扶,可是突然從冰棺處散發出萬道耀眼的光亮,那藍色的光芒遮天蔽日,比太陽的光芒都要強烈炫目,將陶小蜜和風曦團團包圍。尹凌憲和風暝都止住了腳步,怔愣地看著眼前的異象,努力想要看清,無奈光亮太強,刺得人睜不開眼。
藍色的光芒以冰棺為中心射向他們頭頂的天空,藍光上升到一定高度後居然便像是有生命一般停止了前行,反倒是緩緩聚集成一個波光粼粼的光湖,光湖開始緩緩的從中間開始旋轉,隨後速度越來越快,最後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似是要吸進世間一切。一時之間飛沙走石,三人偏開頭擋住迎面而來的細沙石和凌厲的竹葉。
山谷之外的一行人注意到西邊天空的異象之後紛紛抬頭觀望。
「太子殿下,那邊有情況!」
風暘的眼睛危險地瞇起,那個混蛋把他當什麼了?用這麼卑微的方式取得皇位,他風暘不屑!該死的,就算他躲到天涯海角,他也一定要找到他!
山谷幾里開外。
「花,主子不是不讓我們去找他嗎?」夜問出其他三人同樣擔心的問題。
「你要是害怕大可以回去!」花二話不說繼續前行,無論如何他總要確定他們到底好不好,確定他們是不是已經安定下來了,是不是幸福。他們是他想要守護的人,只有親眼看到他們幸福了他才可以安心。
其他四人互望了幾眼,交換了一下眼色,硬著頭皮跟了上去,反正他們也太不放心主子。
山谷內。
冰棺前的陶小蜜已經完全被光圈包圍,讓人無法看清她,只見她的身體裡一道七彩的光球緩緩上升,在快要接近漩渦的時候,嗖的一聲被吸了進去,緊接著所有的光芒都在瞬間消失無蹤,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好像剛才他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
「蜜兒」風暝最先反應過來,立即衝過去扶住陶小蜜無力墜落的身體。
幾個人都不知所措,驚魂未定之時,一團白色的物體閃電一般竄了出來。
「你?意殤!你快來看看蜜兒怎麼了?」風暝像是看到救星一般,顧不得問他怎麼會趕到,激動地說道。
「暝,她沒事,有事的人是你!」意殤的話剛說完風暝便感覺一陣暈眩襲來,在倒下的瞬間一個強有力的臂膀支撐住了他。
「需要幫忙嗎?」溫軟如春風拂面般令人安心的聲音,而發出這個聲音的人正坐在輪椅之上溫暖地淺笑著。
「暝,你可真讓我們好找!」風暝身後,支撐著他的風昳不滿地抱怨道。
「暝,你也太不講義氣了吧!騙得我好慘!居然連我都瞞著,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兄弟啊!」風昳將腦袋搭在風暝的肩頭,傷心欲絕地哭訴著。
「你們怎麼?」這一刻,心頭居然湧出久違的溫暖,親情,他一直以為他不需要的。
「我們怎麼了?自己一個人撐起所有的事情,你真把自己當成神了不成?」風昳一邊說,一邊示意尹凌憲過來幫忙。
「都先進屋再說吧!」風煦說道。
尹凌憲的心總算著地了,風煦殿下來了,主子總算有救了。
午夜。又是一個無月的夜晚。連風都憊懶了一般,吹不動。
「你是說我們現在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等?」風暝聽完意殤的話焦躁地反問道。
「是的,七天後她就會醒來。這是師父托夢告訴我的,不會有錯!如果七天後她還是醒不來,那麼」那麼就一輩子都醒不來了。
「七天後她醒來會怎樣?」風昳急忙好奇地眨著妖媚的桃花眼問道,好神奇的樣子,居然蹭的一下子從小白狐變成了大活人。真可惜煦他看不到,看著風煦風輕雲淡的神情,風昳的眼裡閃過一抹暗傷。
「不知道」意殤搖了搖頭。他何嘗不著急,不茫然呢。
「喂,你是什麼人?」風昳看向一直守著冰棺沒有說一句話的黑衣男子。「啊!我,我想起來了!你不是包黑炭嗎?」風昳突然拍著腦袋恍然大悟的樣子。
包黑炭在聽到風昳的稱呼之後粗黑的眉頭緊皺著,額上的青筋習慣性的跳動了一下,有多久沒有人這麼叫過他了?
「五殿下,請叫我包魁!」有些不滿,卻無可奈何。
「可我還是覺得包黑炭比較適合你,生動形象!哈哈」風昳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開懷地大笑了起來,直到看到風暝黯然的神情才輕咳著收斂,轉移話題道,「咳咳,那個煦,暝的傷怎麼樣了?」
「很難辦!如果他七天後還想活著看蜜兒醒來的話,最好這七天都躺在床上不要動!」風煦的話無疑是最佳的良藥了。
是的,現在看來,他們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了。蜜兒,那麼多人在等你,你一定要醒來
七天七世紀般漫長
冷森如閻殿的深宅大院中,氤氳的浴池蒸騰的霧氣如夢境一般。
男子像拎小雞一樣將蹲靠在岸邊軟榻旁貌似睡著了的小丫鬟整個身子拎起來,然後直接扔到水裡。
「噗通!咕嚕咕嚕」
這是在哪裡?
為什麼會沒有空氣?
為什麼無法呼吸?
胸腔裡進入的都是寒冷刺骨的流質。她是不是要死了?
明明前一刻她還看到風曦躺在冰棺裡,現在她是在哪裡?
為什麼除了黑暗就是黑暗,沒有光明,沒有空氣,沒用溫暖的地方
是地獄嗎?
這樣也好,那就死了好了,那樣是不是就不需要去面對了呢?
榻上正在用浴巾擦拭身體的男子在看到水中漸漸停止掙扎的身體後,眼裡閃過一絲疑惑,隨後便利索地走到岸邊伸出手將她拎了上來,又毫不憐惜地扔到冷硬的岸石上。
「咳咳」或許是他動作太粗魯了,那一扔之下的震動反而讓她胸口的積水湧了出來。
男子看到她的動靜之後露出一抹諷刺和厭惡的冷笑,「還沒死?那就繼續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