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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殿下這是要將狄某架於火上烤啊。」
狄仁傑沒有回答李顯的問話,而是苦著臉,搖了搖頭,冒出了句似乎不相關的答案。
「哦?哈哈哈……」
李顯一聽登時便樂了,只因狄仁傑此言一出,便代表著狄仁傑已是徹底明白了李顯帶他到閻府的目的之所在,說穿了也很簡單,此舉便是要向朝中人等宣佈狄仁傑乃是他李顯身邊最心腹之人,大傢伙要效忠或是表忠心的,不妨都去找狄仁傑勾洽好了,如此一來,有了狄仁傑這麼層緩衝在,朝臣們也就不用擔心在李顯面前說錯話,又或者是擔心站錯了隊,大可先從狄仁傑那頭探探口風,再行最後的定奪,至於李顯本人麼,也可樂得輕鬆,免去了無數虛與委蛇的麻煩,不過麼,狄仁傑就有得忙乎了不是?
「狄公能者多勞麼,您辦事,孤信得過。」
雖明知狄仁傑的抱怨不過是在逗趣而已,可該安撫的,李顯也斷不會吝嗇,總不能讓馬跑,還不讓馬吃草罷,這便笑著恭維了狄仁傑一句道。
「殿下英明,狄某勞命啊。」
狄仁傑乃當世之智者,早在李顯邀其一併前往閻府之際,便已是看破了李顯的用心之所在,既然沒出言推辭,自然是早就做好了承擔此重任的思想準備,可口中卻不忘叫上聲苦,左右不過是逗趣上一番罷了。
「哈哈哈……」
李顯被狄仁傑那副故意裝出來的愁苦狀逗得再次放聲大笑了起來,笑得狄仁傑也繃不住臉了,跟著笑將開來,一股子君臣際遇之相知氣息在車廂裡蕩漾著、瀰漫著……
鹹亨三年二月十八日,巳時三刻,時已近午,可天卻陰沉得有如黃昏一般,厚實的烏雲壓得極低,毛毛的細雨始終不停,儘管不大,可淋在身上,卻黏糊得令人難受不已,尤其是對趕路的人來說,這等細雨著實是煩人得緊了些,遮擋視線不說,道路也因之泥濘難行得很,這不,一大隊正簇擁著數輛馬車疾馳在古道上的騎兵中,不時有咒罵聲在響個不停,縱使是隆隆的馬蹄聲,也掩蓋不了這等此起彼落的抱怨之語。更新
「老三,傳令下去,前頭便是洛陽了,叫這幫混球都收斂一點,少給老子惹事,誰要是再亂扯淡,軍法從事!」
或許是身後傳來的抱怨聲太雜了些,奔馳在隊列最前端的一名身著銀色軟甲,身披紫色斗篷的英挺青年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鐵青著臉,回首看了緊隨在身後的一名白袍小將,不耐地冷哼了一聲道。
白袍小將姓李,單一個溫字,乃越王李貞第三字,至於先前發話的則是其長兄琅琊王李沖,一行人等此來乃是奉旨前來為「孝敬皇帝」奔喪的——越王李貞乃當今天子之兄,文武兼備,與紀王李慎並稱為「越紀雙王」,為宗親中最賢能之輩,現任相州刺史,其有子四人,長子、三子皆習武,頗具勇名,次子李倩、幼子李規皆習文,具政略,文采頗佳,乃宗師中少有的俊彥之輩,此番趕赴洛陽乃是接到高宗急詔,指令其攜四子奔喪,因著得到詔書遲了之故,唯恐誤了喪事,不得不日夜兼程,一路狂奔之下,不知幾多艱辛。
「好叻,大哥說了算。」
李沖乃李貞唯一的嫡子,又是長子,自出生時便已受封為琅琊王,在一眾兄弟中威望極高,屬說一不二的人物,他這一開了口,李溫自是不敢怠慢,高聲應了諾,放緩了馬速,衝到了路旁,高聲對一眾隨行的鐵騎軍喝罵了幾聲,原本正嘮叨個不休的眾騎兵立馬便全都老老實實地住了嘴,再無人敢高聲喧嘩上一下。
「大哥,這幫孫子就是欠敲打,嘿,還是大哥的命令管用,小弟只一喊,這就全都老實了。」
李溫對李沖的崇拜顯然是深入到了骨子裡的,這一壓制住眾人的抱怨,立馬便衝回到了李沖身旁,笑呵呵地便是一頂高帽子送了上去。
「嗯。」
李沖早就習慣了眾兄弟們的崇仰,並未因李溫的話而動容,只是不鹹不淡地吭了一聲,眼睛始終看著洛陽城的方向,眼神裡明顯帶著濃濃的戰意。
「大哥可是還在琢磨著要跟那英王較個高下麼?呵呵,此番進了洛陽城,大哥必定能心想事成,小弟可是看好大哥一準能大勝無疑的。」
李溫只看了李沖一眼,便已知曉其在想些甚子,立馬笑呵呵地奉承了一句道。
「囉皂,加速前進!」
一聽到「英王」二字,李沖英挺的臉龐登時便是一個抽搐,不滿地橫了李溫一眼,喝斥了一聲,手一揚,手中的馬鞭已呼嘯著落在了馬臀上,吃疼的戰馬嘶鳴了一聲,撒開四蹄,沿古道向洛陽城方向急衝而去……
「啟稟陛下,越王殿下及其四子都已到了宮門外,請陛下明示。」
乾元殿的主寢宮中,高宗擁著厚厚的錦被,神情寂寥地斜靠在高高的墊子上,雙目無神地望著窗外的陰暗天空,不言不動地如同泥雕木塑一般,不過才數日的功夫,原本烏黑的頭髮裡竟隱隱見到了不少的白絲,慘白的臉上濃濃的都是傷感與憂愁,那等可憐兮兮的樣子,令悄然行進寢室中的高和勝一見之下,心頭不由地便打了個突,可卻不敢多有耽擱,緊趕著走到了榻邊,小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八哥,是八哥來了,來了,總算是來了。」聽得響動,高宗從窗外收回了視線,看了高和勝一眼,口中呢喃地念叨了幾句,旋即便是精神一振,霍然坐直了起來,一揮手,急吼吼地便呼喝了起來:「快,快,全都給朕請進來,還愣著作甚,還不快去!」
「是,奴婢遵旨。」
一聽高宗如此說法,高和勝登時便大吃了一驚,可又不敢發問,只能是恭敬地應了諾,只是臨去前,卻是狐疑地看了高宗好幾眼——李弘的葬禮既是按著大行皇帝的禮儀在操辦,各地的皇室宗親自然都得前來奔喪,這些日子以來,陸陸續續有宗室王爺抵達洛陽城,其中位份尊貴者不少,不單有韓王李元嘉、魯王李靈夔、霍王李元軌這些個老一輩的親王,也有與高宗同輩的紀王李慎、趙王李福等,卻從未見高宗如此激動,別說召見了,便是令旨都沒一個,大體上都是讓武後出面去應付的,此番越王一到,高宗的反應竟如此之反常,自由不得高和勝不起疑心的,只是當著高宗的面,高和勝卻是不敢隨意亂問的,然則,在退出寢宮之後,高和勝卻立馬低聲吩咐一名隨侍的小宦官速去稟明武後,他自己則不緊不慢地向則天門行了去,以此給武後留下足夠的緩衝之時間。
大行皇帝的葬禮從來都不是件簡單的事情,說是千頭萬緒也絕不為過,哪怕李弘不過是個謚號天子,可該辦的手續卻是半點都省不得的,縱使有著外臣們的協助,可身為皇宮實際主人的武後依舊是忙得個腳不沾地,一會兒是接見各自趕來的王室宗親,一會兒又是聽取辦理喪事官員的匯報,一會兒又得忙著接受各地趕到洛陽的刺史們的朝見,除此之外,還有著無數的奏本要批閱,饒是武後精力過人,如此這般地連軸轉下來,也已是生生累廋了一圈,然則武後卻並不以為苦,精神爍爍,絲毫不見半點的疲憊之狀,這不,天時都已近了午,剛接待完外臣的武後立馬又埋頭到了奏折堆裡,速筆批閱著永遠也批不完的折子,神情專注已極,哪怕是一名小宦官急匆匆跑進御書房所發出的聲響也無法令武後抬起頭來。
「嗯?」
武後頭雖沒抬,手中的筆也沒停,可不悅的哼聲卻是從鼻孔裡哼了出來,只一聲,便令那名慌慌張張的小宦官為之腿軟,竟就此一頭趴倒在了地上,身子哆嗦不已,結結巴巴地稟報道:「啟、啟稟娘娘,越、越王殿下到,到了宮門外……」
「那就宣罷。」
武後還是沒抬起頭來,左右這些日子以來,武後早已是接見慣了這些前來奔喪的親王們,並不以為越王又能有甚特殊的,也不待那名小宦官將話說完,截口便下了令諭。
「稟、稟娘娘,陛下,啊,陛下已宣了。」
一聽武後如此說法,那名小宦官登時便更慌上了幾分,嘴皮子哆嗦了好一陣子,這才憋出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來。
「嗯?」
武後一聽此言,手中正速書著的筆猛然便是一頓,霍然揚首,眼神銳利如刀般地望向了那名哆嗦不止的小宦官,一股子龐大的肅殺之氣陡然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