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垂詢
小勞露出春風般和煦的笑容:「傑夫先生,也許您不知道,我們榮歸城在半個月以前剛剛落成。作為第一批來這裡的客人,你們將被奉為上賓。我們的城主大人特地讓我來邀請你們去府上一敘!」
范甘迪心中一動。這個城市異常神秘,這位城主想來更不是凡人,嗯,如果能攀上點關係,那說不定能撞大運!想到這裡,不覺有些激動,連謝了頂的腦門上也露出紅通通的光彩。
「這是我的榮幸,也是我們商隊全體成員的榮幸!」
一路由小勞引著,轉過了三四個街口。
城主府不似范甘迪想像的那樣金碧輝煌,反而是一派小巧別緻的風格,這讓他不但沒有失望,更多了幾許期待。見慣了富貴之家,范甘迪知道那些真正的大人物決不會竭力張揚,只有那些暴發戶才會迫不及待地恨不得把全部身家都擺在別人眼皮底下。
園子裡有很多從諾坎普各地和遺忘之淵移栽的植株,春日裡紅花綠葉相映常成趣。范甘迪發現這裡的一草一木的佈置都匠心獨具,心裡讚歎。穿過了花園,小勞打開一閃門,這個房間的設計特點顯然是簡單明朗。沒有太多的修飾,季同就那樣一襲素衣站在眾人眼前,背後站著一臉冷酷的平凡和樂呵呵的小小。
「這位就是我們的季城主!」
范甘迪侷促地哦了一聲,還沒有從強烈的視覺衝擊中恢復過來。這位城主背後的護衛實在是太高大了,而且明顯是一位東方人,在他的印象裡只有在帝都偶然見過一次的西方巨人族奴隸才能在身材上與之媲美。
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禮,范甘迪連忙道歉,季同洒然一笑,不以為杵。
一番客套,賓主落座。
望著眼前年輕得讓人意外的城主,范甘迪始終無法抑制自己的好奇。
「季城主,您姓季嗎?冒昧地問一句,您與炎黃九姓的季家可有什麼關係?」
瞬間,季同無比和藹的笑容一沉。范甘迪暗叫不好,心裡連罵自己愚蠢。
「沒有關係!」一個字一個字從季同嘴裡冷冷蹦出,望向范甘迪的目光已經有些不善。
有如實質的氣勢把范甘迪壓得一陣無力。「沒有關係才怪!」范甘迪心中一陣哀號。
「尊敬的城主,請原諒我的無禮,問了不該問的問題。」范甘迪的語氣誠惶誠恐,讓季同的氣勢微微一鬆,禿頂商人如釋重負。
「傑夫先生,你是一位商人,長年在外面行走,應該見聞不少吧?」
范甘迪小雞啄米似地點了點頭,他在這年輕人面前感受到的壓力,比起當初拜見戶部孫公爵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季同淡淡一笑:「不瞞你說,我在一年半前因為某些原因離開了唐夢,因此對這段時間裡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傑夫先生可否為我大略介紹一番?」
范甘迪眼中驚詫之色更重。一年半以前離開?那麼按照對名字的理解,難道這座雄偉的城池建造時間還不足一年半?自從進了這榮歸城以後,就有太多無法理解的事,但是面對這位氣勢驚人的年輕城主,自己根本沒有充足的考慮時間。
甩了甩心中的謎團,范甘迪清了清嗓子
「自穎南之戰後,帝國五大勢力間初步形成了一時的平衡,短期內無論哪一方都不會有太大的動作。至於那些中小勢力,大多只是在小範圍內割據,基本抱著觀望態度,待價而沽……」范甘迪一談起那些見聞就漸入佳境,復而眉飛色舞,原先的忐忑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等等!」季同聽得如墜雲中,「這穎南之戰是什麼?帝國五大勢力又是哪些?」
范甘迪楞楞地望向季同,看來這城主沒說謊,是真的完全不瞭解時事。
「請原諒,城主大人,如此請允許我從頭說起。」看到季同點了點頭,范甘迪開始娓娓道來。
「帝國的動亂要從七個月前永興陛下突然駕崩說起……」
「什麼?陛下駕崩?帝國動亂?」季同感到措手不及。望了望眼前的禿頂中年人,確信對方不可能在在欺騙自己。
就在一年多前,當時的永興帝雖然老邁,卻決沒到瀕死的地步,至少在三五年內,帝國還是他的帝國,那些鉤心鬥角也好,明槍暗箭也罷,該掖著還是得掖著,一時半會變不了天去。想不到風雲突變,季同暗暗狐疑,莫不是這其中還有什麼文章?
「傑夫先生,能否說說陛下駕崩時的詳細情況?」
范甘迪眉頭微動,似乎在回憶當時的情景。
「季城主,說起來,這件事還確實有些蹊蹺!」
「哦?」季同心裡一動,擺了擺手,示意范甘迪繼續說下去。
「據在下一位在朝的朋友所講,陛下在駕鶴前半個月時還在參與政事,當時體格康健,毫無有恙的徵兆。但在那以後,陛下忽然閉宮不見旁人,如此過了半個月便傳出了陛下大行的消息。」
「嗯,知不知道陛下駕崩的消息最初的源頭在何處?」季同想了想問道。
「據說是宮中的太醫!」范甘迪確定道,「官方一直表示陛下是無疾而終的!」
「嘿嘿,無疾而終?」季同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嘲諷,這世上的君王又有幾個是真正無疾而終的,帝王家的殘酷又豈是你能夠瞭解!想自己季家不過區區一個世襲大公,就要搞到骨肉相殘,又徨論堂堂的一國之君了。
季同臉上不以為然,心中卻在暗暗思索,這其中究竟是誰動了手腳?以當年的情況而論,永興帝雖子嗣眾多,但真正有可能繼承大統的亦不過三五之數。
大皇子洛天鴻的表現向來中規中矩,沒有太多的建樹,卻也不曾留下明顯的過錯。雖然是庶出,但理論上,他一直是皇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儘管事實未必如此。
三皇子洛天驚,想起這個名字,季同腦中不覺浮現出一張艷冠四方的面孔,心裡微微一痛。洛天驚是眾多皇子中唯一的嫡出。皇后因產早逝,這位遺腹子一直很受永興帝寵愛,在傳聞中也是位雄才大略的主。但傳言終究是傳言,僅僅看那天在大街上的張揚,季同就能判定這位三皇子本身的才能不過爾爾。縱然如此,洛天驚依舊是眾皇子中呼聲最高的一個。母族的秦家位列炎黃九姓,樹大根深,如今的妻子又是吏部張家的女兒,這些都是不可忽視的強大勢力,多方的支持,讓他隱隱有取皇長子而代之的趨勢。
九皇子洛天夢品行鈞淑,熟通政事,單以個人才智而論,當屬眾皇子之冠。遺憾的是他的出身一直是一個笑柄。母親是一位宮女,在一個不恰當的時間,不恰當地點,因了大帝醉酒這樣一個不恰當的由頭,才有了他的存在。在赴仙學院以前,季同也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無論年齡和氣質,都讓季同聯想到了自己。儘管表面上一直與世無爭,但季同知道這位九皇子絕對是個性格深沉的人。以己度人,季同相信他的心中也必然有著一份強大的信念。
十六皇子洛天罡的個人武力是眾皇子中最強的一位,未及弱冠之年就有了劍師的造詣,相當於元素界的大魔導,可謂是不可多得的武學天才。但他同時也是對皇位最沒有野心的一位,整天醉心於武學的老十六,最大的夢想是結識和挑戰極道高手。可以說對於權勢,他是真正的不屑一顧,也因為這個爽直的脾氣,無論哪一方的勢力都很少有想要與他為難的,影響力也因此節節攀升。
捨此四人外,余子盡皆碌碌!季同首先排除了十六皇子的可能,長年不在帝都的他沒有動機,也沒有佈置機會。
另外一個季同認為可能甚小的是三皇子洛天驚。其實仔細想想就知道,皇帝活得越長久,他就越有機會以寵愛為籌碼,去改變長幼秩序,進而取代大皇子的儲君地位。
剩下兩人讓季同有些迷惑。平心而論,動機最大的是大皇子。所謂夜長夢多,此人的儲君地位事實上確實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就算他秉性忠厚,但帝王家事,又有誰能說得清楚?而且他長居東宮,與永興帝寢宮僅一牆之隔,從可行性上看也更大些。
話是這麼說,但不知為什麼,季同想到事情的變化,第一時間在腦中出現的是九皇子的面孔,許多東西並不是單憑理性分析可以獲得的,直覺事實上也是一個很大的判斷標準。
季同有些困惑地搖了搖頭,不管如何,先瞭解下後面到底發展成了什麼模樣!
腦子裡想了很多,但具體時間也不過是頃刻。季同用眼神鼓勵了一下,范甘迪的聲音又再次想起。
「當時按照常例,本應由大皇子來接掌帝位,帝都許多保守勢力,包括禁衛軍在內,都支持這樣的決定。但因為陛下去得突然,也沒來得及留下什麼書面的遺詔,三皇子自然不服。」
「後來帝都大街小巷開始有傳言,說陛下駕崩時曾有一紙遺書,指定三皇子為帝,卻被大皇子搶先一步毀了去。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謠諑愈演愈烈,漸漸出現了許多幾可亂真的版本,帝都上下一片混亂。」
「那以後的幾天,帝國高層少見地平靜,沒有任何消息流傳出來,讓人懷疑糾紛是否已經無限期擱置。」
「平靜的水面下,永遠是無盡的波瀾!」季同淡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