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改變
他沒有到什麼高大的寫字樓,而是來到一處工地,脫下外套,捲起袖腕,和一群髒兮兮的民工一起壘大樓。扛沙袋,運磚頭,頂著烈烈的寒風,他卻是汗流浹背,偶爾還有包工頭凶神惡煞催促進度。面對那塗抹星子亂飛的指指點點,左千影只是不發一言點頭哈腰,繼續埋頭苦幹。
這就是那份輕鬆又悠閒的工作嗎?和一群民工一起在工地做苦工。淚水頃刻間便迷濛起來,模糊了她的雙眼。
她怎麼也不敢相信,面前這個看似唯唯諾諾又滿身泥土的男人會是左千影。
那個曾經威風八面,冷傲尊貴的大魔王,那個揮金如土,從小養尊處優,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傭人多得滿地滾的大魔王,那個單只是一個凜冽的眼神能把人嚇到半死,對任何人從不低頭的冷面大魔王,居然會淪落到做民工的地步!從前,有人敢對他大聲說話都會被他海扁一頓,如今的他,面對那麼惡劣的歧視和侮辱,竟然會一聲不吭。
是什麼讓他完完全全徹頭徹尾變了一個人?居然能放下尊嚴屈膝於人。從尊貴的總裁,全球數一數二大財團的有錢少爺,一夜之間變成摸爬滾打在泥土中的民工,這樣一落千丈的地位懸殊,他要承受多少苦痛才能適應這個轉變?他居然還能每天對著她強顏歡笑,為的只是讓她不要擔心,原來他一直都在默默地忍受。
如果不是她的出現,他也不會淪落到如此悲慘的境地吧。或許這個時候,他正坐著私人飛機去巴黎喝一杯下午茶,或許,他正在sweet島的柔軟沙灘上享受著溫暖的日光浴。然而,為了她,他卻每天披星戴月,擠著公共汽車來工地打工,充當著連這個城市最底層的人都不屑一顧的苦勞力。
她無法抑制內心洶湧澎湃的悲慟,是她害了他啊!
那個肥頭大耳的包工頭此時還在對著左千影罵個不停,雖然聽不到他在罵些什麼,但看著那囂張的氣勢,安語熙心中的悲痛瞬間化作怒火,她再也不要看著他為自己受苦,不要任何人侮辱她心愛的人!
她三步並兩步衝將上前去,揪起那包工頭的領子就是劈頭蓋臉一頓臭罵,罵得他狗血淋頭,雲裡霧裡。
左千影呆呆地怔在原地,他沒有想到安語熙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突然出現。臉上的溫度一點點攀升,尷尬嗎?說實話,他並不想讓她看到自己落魄的樣子。半晌,他抹了抹身上的灰塵,直起身子,連連向工頭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安語熙能幫他出氣他心中自然高興,但卻不想因此丟掉工作。
這是唯一能夠接收他的工作了,這些日子他跑遍了這個城市的大小寫字樓,那些人都以各種不同的理由拒絕了他。面對求職的不順,開始的他會發火,會憤怒,甚至出手打人,他恨這些狗仗人勢的東西,但後來當他知道一切的拒收完全是緣起於父親一手策劃的陰謀封殺,他也便不再糾結著徘徊在各個公司之間,因為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勞,但他絕不做吃軟飯的男人!
這樣的工地,是唯一的容身之地,別無他途!雖說在這裡做苦力又髒又累又辛苦,還要充當包工頭的免費出氣筒,生氣嗎?氣,但必須忍!為了安語熙,再苦再難他也願意承受。
「這瘋女人你認識嗎?跑到這裡來胡鬧,你不要在這裡幹了。給老子滾!」包工頭吐沫橫飛。
「不干就不幹,影,我們走!」安語熙拽起左千影的胳膊就要離開。
但是他卻徒然甩開安語熙的手,對著包工頭鞠躬懇求道:「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給機會?沒門!老子讓你滾你就滾,去找財務結賬,拿了你這個月的工錢趕緊滾蛋!」包工頭不依不饒。
左千影知道事態無法挽回,便拉著安語熙去找工地上的財務,拿了錢,他們剛要離開。怎料女人從地上撿起一塊磚頭,朝那耀武揚威的包工頭狠狠砸去,肥男頓時腦袋開花,鮮血直流。
「喔——血,好多血!痛死老子了!」肥男一摸腦袋,血染得滿手猩紅。
「快跑!」安語熙拉起左千影,二人穿過烏煙瘴氣,飛一般逃離工地,坐上計程車絕塵而去。
「寶寶……」左千影剛想解釋,開啟的唇瓣卻被安語熙的手指柔柔地封緘住。
「噓——」她皺著可愛的小鼻子,嘟起嬌艷的唇,瀲灩的容顏如三月裡的水波,清澈而甜美。拉過他的手,貓咪一般依偎到他懷中。
「別——我髒!」左千影下意識地躲閃,適才在工地抗了好幾袋沙子,弄得滿身是土,他怕弄髒了安語熙的衣裳。
她倔強地撒著嬌,反倒靠得更緊密,雙臂柔軟地環上他的腰身,喃喃道:「髒我也喜歡!再亂動我就親死你哦!」話落,芬芳軟唇在他面頰甜蜜地啄了一口。
她不在乎他髒,不在乎他臭,即便他變成乞丐,她也依然癡心不改。此時,身邊的這個男人卸下一身尊貴,卻比以往更加值得她去愛,深深愛,狠狠愛。
他輕輕捏起她水蜜桃般的粉頰,俯下頭,忘情地吻了下去,雙唇纏綿的縫隙中,沉溺蠱惑的聲音細細流出:「親死我吧~」
纏綿許久,兩人才不捨地分開,安語熙面頰粉若桃花,嬌俏地溺在他懷中,撫玩著他寬大的手掌,那性感修長的手指已被艱辛的生活磨出了薄薄的老繭。摸起來有點糙,這讓安語熙好生心疼。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她扁了扁嘴,小貓咪一般他懷裡鑽了鑽,雪白的貝齒輕咬著他外衣上的紐扣。
「心疼啦?」他小心翼翼地撫弄著她耳邊的碎發,低頭寵溺地看著她,此時的麻辣小女人看起來好嬌小,好可愛,那雪白的耳垂就像是泛著晶瑩光澤的小貝殼。
「嗯~」安語熙的聲音彷彿盛開的嬌嫩花蕾,她用嬌俏的小鼻子蹭了蹭他的外衣,手指反覆勾勒著他下巴的俊秀輪廓。
「值得!」
「嗯?」
「為你,值得。」
「影,你變了。」
「變得你不喜歡了嗎?」
「不是,嗯……喜歡。但是,我真的很內疚,你為我放棄了太多。」
「我可以放下自尊,放下權貴,放下個性,甚至放棄我自己,但惟獨不能放棄你。有你,我就是有了全部。又何來放棄的說法?」輕吻她的髮絲,愛你,我無怨無悔。
眼角絲絲的癢,有什麼東西壓彎了睫毛,深深地埋進他的懷中,陶醉在他強而有力的心跳中,這是世上最動聽的節奏,直教人生死相許的旋律。
c城某酒吧,這裡與black的幽雅是完全不同的style,光怪陸離,烏煙瘴氣,情慾糜爛,看起來更像是聲色場所。如果不是左雲飛的封殺令幾乎遍及了c城所有的高檔酒吧,安語熙絕不會委曲求全,落魄到這種級別的酒吧唱歌。
她擁有的選擇範圍已經小到不能再小,可以說已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為了維持生計,剛剛失業的左千影也來到這裡打工,做起了服務生,當然,來到這裡的另一個目的也是為安語熙的安全考慮。畢竟這種糜爛的地方對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來說,危險更多了幾重,彷彿隨時隨地都能發生。
看著左千影穿梭於昏暗的燈光中,忍受著酒氣熏天,忍受著侮辱的歧視,安語熙的心都快要崩裂了。
他哪裡受過這種罪,以他的身份,這種地方從前向來是不屑一顧的,為他服務的女傭各個都經過專業訓練,他哪裡做過給人端茶倒酒的事!現如今卻要讓他像一個卑微的下人一樣去服侍一群爛醉的酒鬼。這是多大的刺激與恥辱啊!
令人不可置信的是,一向冷傲霸道的左千影居然都統統忍下了!在他緊鎖的眉宇間,她看到痛苦,看到隱忍,也看到了成熟。這個霸氣邪佞的大魔王,正在為她作著比割肉還疼的改變。
穿著帶有黑色蕾絲邊的白色短裙,單手握麥,這裡的追光燈不是純粹的白,而是誘惑的紅。輕輕扭動腰肢,唱著一首首惡俗的流行歌曲,她的目光卻一直追隨著台下那個穿著黑色西服的男人。
左千影正用銀色的開瓶器為客人開啟一瓶紅酒,剛欲離去,卻被座位上的富豪肥女調戲著捏了一下他的屁股。她能夠清楚地看到他臉上飛揚而起的怒氣與隱忍。
這是今天的最後一首歌,唱完了就下班,帶著他一起回家!這種混亂的氣氛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鞠躬謝幕,她走下舞台,朝左千影的方向走去,怎料卻被一醉酒的客人伸手拽住胳膊,安語熙驚慌地回過頭。這個情景讓她想起black酒吧裡坤哥鬧事的一幕,不由打了個冷顫。
「妞兒,陪爺喝一杯。」一個穿著銀色西服的中年男人,色眼迷離地望著她,用醉醺醺地聲音撩勾,話畢還打了一個響響的酒嗝,酒臭味立刻竄了出來,引得安語熙差點乾嘔出來。
怎麼總有這種醉酒的色鬼打著酒吧小歌星的主意呢!
她掃了一眼這男人的四圍,一群黑色衣著的男人圍坐在一旁,帶著黑色的墨鏡,黑著臉,不言語。kao,這麼暗的光還戴墨鏡,裝什麼哦!然而完全一片的黑,她還真是害怕的。這種陣勢儼然就和電視裡經常演的的黑幫電影有著異曲同工之境哦。果真又是一幫號稱黑幫的混混。劫數,劫數難逃啊!看來她命中犯黑幫,總是遇到這種好事者。
忍吧,忍忍就過去了!她內心盼望著他能放她一馬。於是立刻賠上笑臉:「你好!」
「聲音真甜,爺喜歡~來,陪爺喝一杯~」男人大手一伸就將嬌小的安語熙一把扯過來,按坐到自己的大腿上。
「對不起,我還有事。」坐在他腿上的感覺真是比坐針尖還難受,他身上的酒味臭得能把五百頭牛活活熏死。她努力用手撐開與他的距離,雖然厭煩,但言語上卻不敢冒犯。
「我說讓你喝你就喝。」男人短眉一豎,硬是將酒杯往安語熙的唇邊湊。
如果是從前,喝一杯兩杯不是問題!但是她現在有孕在身,酒精是會引起胎兒發育畸形的,她自己受罪可以,萬萬不能害了孩子。
於是她苦著一張臉繼續推辭:「對不起,我真的不能喝!」
「我來替他喝。」一道凜冽的聲音從背後揚起,左千影!
安語熙欣喜地回過頭,趁著銀衣男人愣神的工夫,利落地抽身站起,逃到影的身後。
「你是哪個?用得著你來管閒事?」男人怒不可遏。
「她是我的女人!」左千影的聲音不帶任何畏懼,冷傲邪佞的氣勢又回來了!再大的屈辱他都可以忍,唯獨不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受欺負!
「噢哦,原來是個被人上過的妞兒。不過爺就喜歡這種被上過的火la小妖女,有經驗。」男人瞇起色色的小眼睛,大肥掌又去拽安語熙的胳膊,「妞兒,陪爺一個晚上給你五萬塊。」
「崩——」一聲,左千影憤怒的拳頭如暴風閃電一般迅猛,將銀衣男人打了個四腳朝天。此時,周圍的黑色爪牙也紛紛湧了上來。
左千影將安語熙推到一邊,一對十和那群惡棍對峙起來。縱使身手再矯健,對付一大群訓練有素的打手,對於左千影來說還是比較吃力的。看著他的嘴角,面頰都被打出淤血,安語熙的心要多痛有多痛,她多想衝上去幫他一把,無奈卻只能這麼悄悄地躲在一旁。對於一個孕婦來說,別說打鬥,劇烈的運動都有可能讓腹中的小生命過早的夭折,忍痛,她只能忍痛。
酒吧裡亂作一團,驚叫聲不絕於耳。又猛又狠的拳腳如暴風雨過境,吞噬著他的鮮血,眼看著左千影就要堅持不住,黑暗中卻閃出一個白色的影子。
易雪寒!救星出現,安語熙閃爍的眸子裡印出一張邪魅妖冶的容顏,她激動地喊:「雪,救影!」
「遵命!」話落,易雪寒在安語熙面頰留下輕盈一吻,迅速投入到戰鬥中。
兩個情敵再一次並肩奮戰,無敵二人組果然驚世駭俗,用不了多少工夫就將一群打手撂趴下,並在警察趕到之前帶著安語熙搭乘計程車逃之夭夭。
「寶寶,你有沒有受傷?」滿嘴血跡的左千影第一句話就是關心寶寶。
「我沒事啦,你呢?很痛吧!流了這麼多血。」她拿出手帕為他擦拭唇角的血跡,鮮血染紅潔白的手帕,也讓她的內心下起了酸楚的雨。
「沒事,活血化瘀。」左千影一咧嘴,笑得率性爽朗。
「哼,你現在越來越貧嘴了,和雪學得一個樣。還有哪裡受傷了?」
「喂,寶寶,我也受傷了唉。你不關心我就算了,什麼叫他的貧嘴和我學的哦?!哎喲喲,好痛哦!」看著安語熙對左千影又寵又關心,易雪寒的醋意捲著小邪風忽忽升了起來,說到後半句他也作出淒苦的表情大聲喊痛。
「哪裡?」安語熙緊張起來,怕是適才打鬥的過程中雪受的傷也不輕,剛才只顧著關心影,卻將他忘在一邊了。
「這裡。嘿嘿~你給我揉揉。」易雪寒寶藍色的眸低閃過一抹邪魅的神色,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下半身。
安語熙的臉頓時紅到脖子根,這個色鬼,又騙人!
「我來!」說著,左千影狼撲到易雪寒身上。
「痛!」兩個男人異口同聲地大喊。估計是打打鬧鬧中不小心碰到了彼此的傷口。
活該!這就是瞎胡鬧的代價!安語熙好整以暇地選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車座上,他們愛打便打,她權且當成看動物世界裡的猩猩鬥毆。
「寶寶,他偷襲我唉!」易雪寒扁扁嘴,向安語熙告狀。
「我打過招呼的好不好。」左千影瞥了他一眼,抱起雙臂,悠然自得。
「雪,你怎麼會突然趕到?」安語熙很是好奇。
「你們在這種地方上班,麻煩一定不會少。我不放心,所以來看看。」易雪寒回答。
「叮叮——」安語熙包包裡的手機忽然響起音樂聲,她看了看屏幕——nana的名字。這麼晚了她應該也剛下班吧,好久沒聯繫了,不知道她和恩耀現在過的如何。
「喂——nana啊~」
「yosi姐,嗚嗚——」電話那頭傳來nana的哭腔。
「怎麼了?和恩耀吵架了嗎?」
「不是……嗚嗚——求你了,yosi姐!你去求求左雲飛吧。讓他不要再折磨我們了。」
聽到左雲飛的名字,安語熙腦袋轟得一聲變兩個大,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怎麼了?他對你們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