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玄子將手中的黑盒子重新放回口袋，平靜地理了理頭髮。眼中還閃現著依稀的淚光，卻早已經恢復了仙風道骨般的做派。
「其實，我對你們都沒有說實話。」玄玄子看著遠處靜靜站立的楚天揚，臉上的表情悲傷而堅毅。
「小崛桂從華夏國弄走的，不僅是歷代金丹高人留下的精血和真氣。」看著一臉迷糊的魯國平和眼珠子瞪得溜圓的黃老邪，玄玄子苦笑著說道：「當年，師父在破碎虛空之前曾逼著我在他閉關的武當山後山發過毒誓，不讓我同任何人說。」玄玄子的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他們有如此恐怖的身手可以解釋，但是為什麼他們的頭腦不清醒，性格還會變得殘暴嗜殺？」
「師父曾經說過，在那瓶被稱為萬世的精華中，還有一隻旱魃的精魄。」
「旱魃？」黃老邪的腦海中想起了關於旱魃的傳說，飛天入地，所過之處雞犬不留千里大旱。除非迫不得已，否則沒有哪一個修道中人願意和那玩意打交道。
「你是說，小崛桂拿走的，就是這個東西？怎麼可能？」
玄玄子冷冷一笑：「華夏國自古多漢奸，只要有足夠的利益，有什麼是漢奸不敢做的？如果只是單純的前輩精華，這些人是不會變得殘暴嗜殺的。」
越來越近的黑色霧氣並沒有對魯國平造成任何的影響，看著玄玄子將盒子放進口袋，魯國平鬆了一口氣。他不想死，並不是因為怕死，而是那麼多研究成果剛剛有了眉目，要是自己現在赴死的話，這些投入了大量人力財力的研究就會擱淺。
「天揚有一個老天賜予他的強壯的身體。」魯國平看著不遠處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楚天揚，又看了看那幾個呆立在原地的改造人，奇怪地問道：「可是為什麼那幾個怪物沒有動彈？」
事實上，黑色霧氣當中讓這些怪物熟悉的強大力量和邪惡的氣息，模糊了楚天揚敵我的概念。
這些怪物本來就已經頭腦不清，被小崛桂強制性記憶傷害的大腦除了接受三井炎的命令之外，對外界的其它事物都處於一種模糊的狀態。黑色霧氣一路走來，除了吸收魂魄之外，還吸收了無數的煞氣，這就讓改造人產生了一種困惑，不知道應該攻擊誰。
玄玄子看了看普通人肉眼看不見的黑色霧氣逐漸逼近，歎了一口氣道：「不知道天揚會變成什麼樣子。」抬起頭，與黃老邪目光相對，兩個人的眼中都閃現出一絲猶豫。
黑色的霧氣在楚天揚的頭頂盤旋，玄玄子抬起頭，臉色不禁一變。
「老黃，恐怕事情要出變故，逆天來了！」
「什麼？」黃老邪大吃一驚，難道逆天真的感應到了楚天揚的危機，一路吸納煞氣而來？
「看來，我們真的沒有選擇了。」玄玄子苦笑著從口袋裡掏出黑盒子，遞給黃老邪道：「我去看一下，要是天揚無可救藥被逆天佔了身體奪舍的話，你就按下去吧。」玄玄子慢慢地走向楚天揚。
「我們不能為國家留下巨大的隱患。」
黃老邪無言地接過黑盒子，凝重地點點頭。
玄玄子的腳步有些踉蹌，這個傾注了自己和黃老邪全部心血的徒弟，終究還是倒在了這些幾乎不可戰勝的怪物面前。而自己不僅救不了他，還要在無可挽回的時刻啟動毀滅按鈕。
要是可以的話，玄玄子寧願用自己的命來換楚天揚活過來。
暗紅色的血液已經凝結成塊，玄玄子蹲在楚天揚的身旁，看著從衣服破碎的地方露出的一道道疤痕，眼淚終究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玄玄子道心堅定，一百多年來從未落淚。生死離別更是看得非常之淡，但是自從開始調教楚天揚，玄玄子便如同不受控制般地墮落回紅塵。那些已經遺忘枯萎的感情，似乎又漸漸地回到了玄玄子的心中。雖然口中還會時不時喊上兩句踏破虛空羽化成仙，可是玄玄子知道，自己已經心甘情願地放棄了金丹大道，寧願守著這滾滾紅塵老去。
「天揚……」玄玄子哽咽地說出這兩個字，眼淚卻已經不爭氣地落了下來。往昔的一幕幕，如同電影回放一般浮現在玄玄子的腦海裡。那個有點貪財、有點好色的小傢伙，其實比誰都堅毅，為了家人和朋友，他比任何人做出的犧牲都要多。一個原本就無心江湖的孩子，就那麼硬生生地被拖入到了這個巨大的漩渦之中，在最美麗的年華里凋零。
黃老邪站在不遠的地方，哭得同樣稀里嘩啦。因為害怕突發事件，所以黃老邪不敢走近。這樣的時刻，即使再悲傷，也要保持足夠的清醒來應付隨時可能發生的事件。
黃老邪皺著一張臉，哭得如同一隻蒼老的沙皮狗。抬起已經髒得看不出顏色的袖子用力擦了擦臉，空氣中凝重的壓迫感越來越重了，以黃老邪的修為，都要凝聚心神全力對抗。
忽然，玄玄子如同一隻被踩中了尾巴的貓，就連魯國平都能感覺到玄玄子突然之間的變化，那種凌厲的氣勢讓魯國平有些吃不消。
黃老邪也是一臉凝重，魯國平想要發問的嘴巴剛剛張開，就看見了詭異的一幕。
楚天揚慢慢地站了起來。凝固的鮮血，讓他看起來如同一隻來自修羅地獄的惡魔。
彷彿沒看見玄黃和身後站著一動不動的改造人，楚天揚只是慢慢地走到小胖的面前，抱起小胖已經變得僵硬的身體。
「你他嗎的給我醒醒，別睡了！」楚天揚像在家鄉一樣，照著小胖的臉就是一拳。可是卻沒有想像中小胖嚎叫著跳起來的場景。
「天揚，你沒事吧？」不確定出了什麼事的玄黃小心翼翼地走過來問道。
楚天揚現在的狀態，顯然是自己活過來了。逆天還沒有到，即使逆天真的想要奪舍，也必須是到達這個地點才可以，所以，現在唯一的解釋就是楚天揚憑藉著自己強大的生命力活了過來。
「師父，小胖死了。」楚天揚抬起頭，細長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
「小胖怎麼就死了呢？」
楚天揚渾身佝僂著，隨著身體劇烈的顫抖，眼淚一滴滴地落了下來。
隨著一聲聲的自責，原本氣勢弱到了極點的楚天揚，氣勢開始走強。黑色的長髮無風自動，十幾米之內的草木被無聲的氣勢吹得簌簌發抖。
玄黃心中一喜，楚天揚在這最後的關頭，身體終於引發了最終的神秘力量。
楚天揚的身體在以讓人害怕的速度顫抖著，渾身的血管彷彿被什麼東西從裡面撐開，一絲絲鮮血慢慢地從楚天揚的身體裡滲出來，狀態極其恐怖。」師父，帶上小胖快走！」楚天揚抬起頭，雙眼開始變得混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漸漸變成了血紅色，沖天的氣勢，從弱小的身體裡爆發出來，竟然有著不弱於逆天的氣勢。
「天揚，你這是怎麼了？」不明就裡的黃老邪還想上去仔細看看，卻被玄玄子一把拽住，使了一個眼色，兩人抱起小胖和魯國平迅速向後退去。
「快走，走的越遠越好！」腦海中最後的一絲清明消失，楚天揚的世界裡只剩下了無盡的憤怒和仇恨。力量，一種陌生卻熾熱無比的力量迅速地充盈在楚天揚的全身。
玄玄子回頭望了一眼，順手抄起愣在一旁的魯國平，右手攜著黃老邪，只一瞬間，便輕飄飄地飄出三十多米。
「老傢伙，你的真氣是用一點少一點，沒有那麼多天才地寶給你補。」黃老邪緊緊握住玄玄子的手，左手抱著身體變硬的小胖。從玄玄子體內傳輸過來的內息，讓黃老邪如飲甘霖，甚至好幾處多年的隱傷都在這股精純的真氣之下出現了好轉的跡象。只是黃老邪知道，玄玄子現在為自己輸出的真氣可是他多年修煉的本命真氣。在這個靈氣極度缺乏的年代，真氣一旦被消耗，除非進入神州結界，否則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彌補。
點了一腳地面，玄玄子調動體內的真氣，如同一隻輕盈的雨燕，輕飄飄地滑過茂密的樹林。
「既然墜入紅塵，留這些真氣又有何用？不過是徒增幾十年陽壽。等你們這些老傢伙都死了，我一個人在世上孤零零的又有什麼意思？」
玄玄子說著話，幾個起落就已經飛出幾里之外。落地的時候，無比凝重地對黃老邪和魯國平說道：「天揚已經被憤怒沖昏了頭腦，這種東西簡直太霸道了。」
「你要幹什麼？」看到玄玄子又掏出了黑盒子，黃老邪的眼中露出了一絲絕望。
玄玄子淒涼一笑：「你懂的。」又看了看魯國平，一字一句地說道：「你也懂的，一旦天揚變成了惡魔，我將直接請示調動部隊將他毀滅。」
幾個人站在幾里外隱秘的山頭，看到楚天揚因為憤怒和痛苦而佝僂在一起的樣子，心裡都不是滋味。
魯國平明白玄玄子此時的心情，也能夠理解高層對整個事件的態度。如果楚天揚真的戰勝了這些怪物又沒有失去理智的話，那麼至少在今後的幾年時間內，楚天揚和華夏國的高層都會處於蜜月期。楚天揚將被國家作為戰略級的秘密武器供養，就算高層心中再怎麼盤算，也絕對不會再動滅掉這麼一個超人的心思。魚死網破，這個險誰也不敢冒。
如果楚天揚輸給了對面那些怪物，國家將會出動轟炸機和武裝直升機，對這一帶進行無差別轟炸打擊。精銳的天狼會在蔡中華的帶領下，直取金三角，打擊金三角的販毒勢力，將有國外勢力和國內勢力支持的紅門一網打盡。魯國平相信，以天狼特戰部隊的攻擊力和裝備，即使身後有老美支持，紅門也絕對難逃覆滅的命運。
如果楚天揚贏了這些怪物但是自己卻變成了怪物，高層毀滅他的決心就有了充足的理由。而且很有可能是要將玄黃和自己都當做打擊目標予以毀滅。
魯國平可以理解。作為一名軍醫，在進入部隊的第一天就宣誓效忠祖國。魯國平雖然沒有摸過槍，但卻是一名有著堅定信仰的軍人。祖國的利益高於一切，為了維護祖國的利益隨時可以犧牲生命，就是華夏國老一代軍人的偉大精神。
「我們絕對不能給國家留下隱患。」三隻蒼老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爽朗一笑，緊張地注視著幾里外的情況。
「哈……哈……」一絲絲晶亮的口水，順著楚天揚的嘴角淌在了地上，全身因為疼痛而發出的不由自主地顫抖，隨著楚天揚緩緩地抬頭結束。即使在幾里之外，巨大的壓迫感讓玄玄子和黃老邪都覺得呼吸不順暢。
「這……這算是什麼境界？」黃老邪的修為比玄玄子低了不少，面對這樣巨大的壓迫感時，即使氣機沒有被天揚鎖定，那種發自內心的恐懼和臣服感都讓黃老邪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
玄玄子搖搖頭，眼神中有一絲恐懼，又有一絲羨慕。說話的聲音也有些發飄：「集合了歷代高人的真氣精血、無數的天才地寶、各大門派的鎮派之寶，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天揚算什麼境界。」
幾個人正說著，就感覺一道如同上古洪荒凶獸一般的目光像這邊掃來。除了魯國平之外，玄黃即使被楚天揚掃了一眼，都感覺心臟似乎被大錘猛地砸了一下一般。玄黃心裡清楚，別說是反抗，就算是楚天揚現在撲過來，兩個人連逃跑的心思都沒有。
這就是等級的絕對壓制，是另外一種更高層次的生命對低層次生命的絕對支配權。就如同羊圈裡的綿羊在看見老虎時，只會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一樣。
楚天揚伸出手，一直在天空盤旋的『逆天』發出一絲歡快的鳴叫，帶著一大團有若實質的黑色霧氣揚的手中。黑色的霧氣裡，楚天揚的身影若隱若現，只剩下兩隻如同在夜空中閃耀的寒星，沒有一絲生氣和感情地凝望著玄黃。
「再遠一些，快點，我沒有時間了。」黑色的霧氣翻騰著，在楚天揚的身後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黑色人影。隨著人影的形成，一個擴大了十幾倍的大型楚天揚形成了。
當楚天揚轉過身不看自己的時候，那種讓人連反抗都興不起念頭的壓迫力消失了。玄玄子在帶著幾個人飄出去的一瞬間回頭望去，不禁心頭一凜。
他看見，楚天揚在慢慢地走向三個改造人，每走出一步，四周的空間都會出現細碎的波動，彷彿承受不住楚天揚身上巨大的力量，而變得異常的脆弱。
「雷劫！」玄玄子和黃老邪同時抬頭，自遙遠的天邊，那原本異常妖艷美麗的火燒雲旁邊，正緩緩凝聚起一大團一大團的黑色雲霧。即使遠在天邊，玄黃都能感受到那足以毀天滅地的巨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