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三人出現在紫羅蘭監獄的外庭中時,以通用語為主體,伴以其他種族間特有語言構成的聲浪就迅速地將他們的耳朵堵塞得水洩不通。
程恭轉動著自己那慘綠色的眼睛四處瞧了瞧,發現這個地方搞不好比他上輩子在遊戲裡看到的還要熱鬧。在魔獸世界的遊戲當中,因為這裡是達拉然法師會頒布每日副本任務的地方,任務分成普通副本和英雄難度副本兩種,玩家每天都要跑來接一次,交一次,一來一往地人流就變得川流不息了。不過後來暴雪開啟了跨服副本組隊,副本任務也變成了每日隨機副本的獎勵,於是這裡就改成發佈周常任務,換而言之,就是針對每星期才重置一次的十人和二十五人副本發佈的任務,目標一般都是最終boss,例如『瑪裡苟斯必須死!』之類的,不過畢竟是一周才可以接一次,除了重置的那天比較熱鬧,其他時候來的玩家就非常少了。
除了接任務,原本紫羅蘭監獄還有另外一種人流,那就是來挑戰紫羅蘭監獄這個副本的玩家,但是在隨機的跨服副本改成了會直接把玩家從任何地方傳送到副本裡頭後,這樣的人流也消失了。
可在程恭現在身處的艾澤拉斯真實世界裡頭,紫羅蘭監獄的中庭熱鬧非凡,到處都是各個種族的冒險者。令他感到驚訝的是,在遊戲中,聯盟陣營和部落陣營的玩家是無法互相對話的,顯然這種完全是遊戲性設定的東西在這裡不適用,他已經看到了幾支由聯盟和部落成員一同組成的隊伍,甚至還看到了一對異族戀人:侏儒和地精倒也算是個勉強能從視覺上令人接受的組合。如果這樣還不夠令人驚訝,那一棵在街上走的守護古樹也足夠讓任何對艾澤拉斯認知仍然停留在遊戲範圍內的人大吃一驚。程恭立刻覺得有點兒罪惡感,畢竟沒多久之前他才把好幾個跟這棵植物非常相似的同類給砍倒,還把樹芯給挖了出來。
倒是程恭的兩位同伴卻看來對這情形早就見怪不怪,而且都因為這洶湧的人流而皺起了眉頭。堂堂一個監獄竟然會如此人聲鼎沸,就算是在艾澤拉斯也沒有第二間做得到。
在這個真實的艾澤拉斯世界裡,監獄裡的確也會頒布任務,只不過類型除了懸賞那些頭腦人物,例如藍龍法師和巫妖王的得力部下,也會有專門針對低級藍龍軍團或天災軍團成員的懸賞,亡靈一般是格殺勿論,而藍龍甚至可以活捉後換取更大的獎勵,因為龍骨荒野的龍眠神殿會接收這些盲目聽命於瑪裡苟斯的可憐蟲,並嘗試著糾正他們的思想錯誤。
因為實在太吵,三人不得不換用手勢來交流,然後擠進人群中慢慢地朝監獄的大門蹭,相比起要小心自己腰間武器不要誤傷別人的倫道夫和身材並不強壯的珍妮弗,程恭就輕鬆太多了,雖然也偶然會碰到個跟他差不多高的生物,但總體來說他比一般冒險者都要高出一個多頭,力氣也大,幾乎是推著自己面前的人在走,更方便的是,他的武器已經變成了小斧子,安全地放在了他的皮腰包裡頭。所以後來他乾脆當起了三人裡頭的開路先鋒,像是破冰船似地直直在人群中開出一條路,沒多久就來到了身穿達拉然勳章的衛兵們看守的監獄大門。
比起外面,紫羅蘭監獄的辦公室就冷清多了,除了偶爾幾個穿著達拉然紫色制服的文職人員走過,基本看不到人影--雖然任何走過的人都會禁不住多看程恭幾眼,畢竟他樣子長得太特別了。程恭陪著珍妮弗去辦探望犯人的手續,才知道這裡竟然是收費的,而朱利安?獵日者的價格高得嚇人,不過是10分鐘左右的探視時間,竟然要價一千金幣。
血精靈用達斯丁給的酬勞付了帳,看起來一點心痛的樣子都沒有,程恭估計她在銀月城的時候估計從來沒有為錢發過愁,估計只是到達拉然的時候一下子周轉不開,才不得不接下老法師的委託。想到她魔法袋裡還放著三把明顯用魔法強化過的弩,程恭覺得她出門在外會缺錢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申請遞交了,還要時間去審批,所以他們三人被安排到了一間休息室中。為了不壓壞那些看起來造價不菲的紫色沙發,程恭決定自己還是站著,反正他現在這副身軀除了長時間的劇烈活動,例如戰鬥以外,基本上不知道什麼是累。他甚至發現自己在戰鬥中陷入狂暴過後都不會覺得疲勞,而這點,就連血脈中天生就有血性狂暴力量的獸人倫道夫都做不到。
硬是被拉過來的獸人薩滿無聊地躺倒在沙發,還翹起了腿,把手裡的錢袋不斷地拋上拋下,節奏聽起來倒是和在不停煩躁地來回踱步的珍妮弗差不多,一樣地令人煩心。
自從遞交了探望囚犯的申請,珍妮弗就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臉色更是一時紅一時白,用不著觀顏察色,任何站在她附近的生物都可以感受到她內心的掙扎,只是程恭沒辦法搞懂她是為了什麼而煩惱。他決定要說點什麼,不然真要被這糟糕的氛圍壓得喘不過氣。
但他剛要張開口,血精靈卻突然衝到他眼前死瞪著他。
「不准開口,總之就是不准!我知道自己欠你們倆一個解釋,」珍妮弗煩躁地拿著聖典,下意識地翻開,又合上,再翻開,又再重新合上,「但這故事說起來有點兒長,而且我根本不知道現在自己有沒有這個心情去講清楚!」
「或許你可以考慮詳細跟我說一下,珍妮弗小姐,」等候室的門突然開了,一個穿著雖然是布質,卻有著類似盔甲造型的戰鬥法師袍的男人走進了房間裡頭,「奧古斯丁?伊凡,達拉然獵巫人部隊上尉,你們可以叫我奧丁。」
這個有著一頭利落短黑髮和一雙琥珀眼睛的法師乾脆利落地抓過珍妮弗的手,事務性地握了握,然後向格德和倫道夫點頭致意,臉上始終都是一副平淡表情,以一個人類來說還真是值得讚賞的冷靜。
「請坐吧,各位,也包括那位混血兒先生,請放心,達拉然在決定成為中立城市的那一刻起就調整過所有的座椅,讓它們變得可以承受大約一噸左右的壓力,而且會自動調整尺寸。」奧丁邊說著邊在靠門的一張沙發上坐下,「很不幸的是,雖然珍妮弗小姐你繳納了足夠的金幣來通過探訪朱利安?獵日者的申請,但監獄裡的程序還是要按規矩走,而在任何官僚組織裡頭,這就表示著要花大時間去等。除此之外,我們也要架設專門的結界來讓你和他見面,所以咱們可以在這裡好好等一等。需要點什麼嗎?不要看我這副粗人的樣子,造食術和造水術其實都挺有兩手的,要是你們還沒吃晚飯,我還可以召喚來一個餐桌。」
「有酒嗎?」倫道夫有點不懷好意地開口問道,無論時代怎麼變,要獸人忘記和人類的對立情緒仍然是非常困難,反之亦然。但薩滿面前的小几上突然就出現了瓶葡萄酒。
「啊,酸不拉幾的葡萄汁,罷了,總比沒有好,而且還是免費的。」
在獸人把紅酒像是一瓶清水似地咕咚咕咚朝喉嚨裡灌時,程恭也向奧丁要了一個餐桌,這種用奧術變出來的大餐看起來比他上輩子玩遊戲時的樣子華麗多了,雖然也是浮在空中,但那是一張有兩個他肩寬那麼長的大桌子,上面鋪滿了各種食物,紅肉白肉皆有,加上面製品和奶酪,還有香濃的麥酒和數不盡的小點心。他可沒打算和別人分享,因為他現在這副身體要說有什麼值得一提的缺點,也就是跟體型相對應的大食量。
珍妮弗只要了一杯水,有點心不在焉地蘸了一口,又放下了。
「就像我開頭所說的,珍妮弗小姐,」法師正襟危坐,用準確的角度轉過頭去看著血精靈,「我想要聽聽朱利安?獵日者,也就是你哥哥的故事。如果你需要一個理由,那就是因為我是當初負責逮捕他的那個人。不需要太驚訝,他們在外域的時候襲擊了在虛空風暴建立的肯瑞瓦村--那是當年隨著圖拉揚遠征外域的達拉然英雄法師們建立的居所。凱爾薩斯的軍隊,也就是王黨們把他們都殺了,還任由他們的靈魂在那片支離破碎的大地上遊蕩。我們受沙塔斯方面的委託來追捕那一群策劃襲擊的精靈中,最為邪惡的幾個,因為他們不但召喚來惡魔協助了那次攻擊,甚至還帶走了好幾個法師的靈魂。其中一個目標,就是朱利安。」
珍妮弗認真地傾聽著,然後歎了口氣。
「沒有人告訴過我,朱利安到底在跟隨王子的期間幹了些什麼,但就算是在我們的貴族圈子裡,他也變得聲名狼藉--有幾個非常不好的傳言,說他在放棄了聖光的信仰和牧師的身份後,開始探究使用暗影和召喚惡魔的法術技巧,有時候甚至偷偷對自己的同僚下手,用他們的靈魂去做研究。沒人能夠證實這一點,但也用不著,畢竟在跟隨王子出征之前,關於他的糟糕傳聞已經夠多了。」
「這正是我疑惑的地方,珍妮弗女士,」奧丁十指交叉,露出了沉思的神態,「我們在逮捕其他術士或是血法師的時候花了不少功夫,遭到了非常強烈的抵抗,有好幾位獵巫人兄弟永遠地離開了我們。但當我們在一個滿是恐龍的生態圓頂找到了朱利安時,他沒有作出任何反抗就被我們逮捕了。這簡直是難以想像的,因為在此之前,他直接用吸取生命能量的方式殺死了超過一打虛靈衛兵。我沒有辦法理解他的思維。」
「恐怕你要失望了,伊凡閣下,」血精靈牧師比起一雙碧眼搖了搖頭,「自從我們在是否加入王子的軍隊上發生了分歧後,我再也沒有見過朱利安,也沒有收到過他的任何來信。事實上,對於自己的雙胞胎兄弟,我瞭解的甚至還不如你那麼多。」
「或許是這樣,」奧丁仍然用沉靜的眼神盯著珍妮弗,「但你的兄弟顯然一直都在關注你,知道嘛,在你進入紫羅蘭監獄大門之前,他就預言過,你今天會來探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