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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被改變的歷史 VIP卷 三 文 / 小魚聯盟

    病床前,林墨坐在一張椅子上。

    病房很空曠,反襯著她小小一個人,縮在那裡。門關著,隔絕了裡面和外面。整個世界,感覺只剩下坐著的她,面對躺著的他。

    這是江之寒失去意識的第二天,他還沉睡著。左腿骨粉碎性的裂了,身體其它部位沒有嚴重的外傷,但他對聲光觸摸沒有任何的反應,沉沉的睡在那裡。醫生沒法解釋,腦電波看起來一切正常,但他好像戴了厚厚一層盔甲,和外界隔絕開來。醫生說,也許是深度腦震盪導致的暫時性神經系統封閉吧。

    林墨臉色蒼白著,一天前還不怎麼擔心的她,心情慢慢沉重起來。二十四個小時據說是一個分水嶺,那以前不能醒來,甦醒的概率就會降低好多。

    對著江之寒,她帶著些不滿輕聲說:「你是怎麼回事嘛?倪裳……姐姐明明說,你和她說你腳斷了,那時候你還是清醒的呀。」這句話,她變著花樣兒不知道已重複了多少遍。

    林墨自言自語說道:「好了,之寒,不要裝睡了,快起來……我不怪你,我不怪你把我拋在後面去救,去救她……我知道,如果是我和她換個位置,你也一定會做同樣的事,是不是?」

    她命令道:「你快說話呀……你要是不說,我就以為那不是真的,我可真的就要生氣了喲……我數到十,十之前一定要回答我,聽到沒有?我開始數了哦……」

    一,二,三,四

    林墨很輕很慢的數著,「九……九……點一,……九點二……」沒有人回答她。

    林墨不滿的哼了一聲,「好了,再給你一次機會,我給你延長到一百,好不好?……」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

    一百也並不遠,她終於數到九十九了,雖然每兩個數字之間她停頓的時間越來越長。

    林墨也不生氣,她偏著頭,好像在思索一個極難極難的問題,終究不願把那「一百」說出口來。

    她終於想起了什麼,提起精神說:「你還記得你講的那個好爛好爛的下流笑話嗎?……數到五就停下來,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換個姿勢,再數一次……」

    她喃喃的念著這無限的循環,不知不覺間夕陽已經落到窗口了。

    同樣的病房,同樣的病床,同樣的一坐一躺的兩個人,這一次換成了倪裳。

    夜色已經濃了,病房的燈有些卡白卡白的,厚厚的窗簾拉了起來,隔絕出一個安靜的空間。

    倪裳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很久很久。

    然後,她動了一下,好像甦醒過來。從椅子上站起來,她往前走了兩步,輕輕跪在床邊,呆呆的看著距離她只有三十公分的男子的臉。

    良久,她柔柔的開口,「之寒,快醒來……你知不知道,今早林墨是哭醒的。」

    她眨眨眼,抱怨他說:「我昨晚躺在床上,一分鐘也睡不著。睜著眼,閉著眼,都是一樣的……是不是很不公平啊?你總是睡著,我總是醒著,一分鐘也不能入睡……我好想我們換過來呀……」

    倪裳跪久了,小腿有些麻木,但她好像沒有察覺,「你不是從沒聽過我單獨給你唱歌嗎?我唱支我以前很喜歡的歌給你聽,好不好?」

    一個是閬苑仙葩

    一個是美玉無瑕

    若說沒奇緣

    今生偏又遇著他

    若說有奇緣

    如何心事終虛化

    唉…

    一個枉自嗟呀

    一個空勞牽掛

    一個是水中月

    一個是鏡中花

    想眼中

    能有多少淚珠兒

    怎經得秋流到冬盡

    春流到夏

    她反覆唱了兩遍,輕聲說:「雖然我沒有林妹妹的才情美貌,但我們也是有緣才能遇到一起,有緣才能做了同桌,不是嗎?可是,為什麼第一年以後,所有的事情,我們之間所有的事情,都好像在時間點上會錯過那麼一點點呢?」

    倪裳說:「有件事我沒告訴過你。如果你沒有把那個賬戶留給我,我那時想著要出國去找你的……也許,我就能先一步找著你了……你離開中州後我爸和我談了次話,我想了一個星期,是啊,整整一個星期……其實我想了十四年,才把這個問題想通。我原來一直以為,因為後來的種種我們再不可能回到開始了,而開始是幾乎完美的。我父親反問我說,即使你們一直在一起,十五年後還會和十五年前一樣嗎?結婚生子後還會和初戀熱戀時一樣嗎?想來也對,沒有人能夠回到從前,重複過去,即使我們一直在一起沒有大的波折也是不可能的。我覺得我真的想通了,但一個星期後你的手機就關機,再也找不到你。」

    倪裳歎了口氣,「我這三十年,也許錯就錯在想的太多,壞就壞在關鍵的時候總是不夠果決,所以我才會總是慢了那一步,所以才有所有的這些事情……不過,這樣說其實很可笑。如果我和她換了一個位置,也許過程和結局還會是一模一樣的……」

    她柔聲說道:「快醒來吧,之寒……我雖然錯過了很多,但我從不後悔認識你。如果你不醒來,你忍心看著我一輩子都被後悔所折磨嗎?你忍心讓我懷著不是我他不會死的念頭去活接下來的三十年嗎?」

    半夜一點。

    病房套間的休息室裡,倪裳和林墨並肩坐在一張床上。從前天中午江之寒昏迷算起,已經過去三十六個小時了。焦慮寫在林墨臉上,怎麼也掩蓋不住。

    她雙手攪在一起,似乎在思考一個無法解開的難題。理智告訴她,等待和耐心是唯一的答案,但理智終也敵不過激盪的心情和心裡仿若實質的重壓。

    抬起頭,看著身邊的倪裳,她的眼神卻很空洞,似乎在喃喃自語。

    她說:「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呢?不是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嗎?最危險的敵人,最漫長的等待……不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為什麼呢,姐姐?」

    倪裳握住她一隻手,卻說不出太多安慰的話。

    林墨看著她,眼裡忽然溢滿了哀傷,「是因為我想要把他從你身邊搶走嗎?……這是一個懲罰?」

    倪裳身子震了一震,她使勁咬了咬下唇,咬出絲淡淡的血痕。

    「小墨,你……怎麼這麼說?」

    林墨垂下眼,「還記得嗎?在眉山頂上的時候,我們說好要一起去周遊世界的。那時候我說,就算是男朋友,如果姐姐喜歡,我也要讓給你。到頭來,卻是我搶了你最心愛的人。」

    倪裳雙手合住,把林墨的左手握在裡面,輕輕的摩挲了幾下,「那時我就告訴過你啊,你有了喜歡的人,一定會改變主意的。小墨,他是你的。不是你的,搶是搶不來的。」

    林墨道:「他失蹤前的安排,把中州的公司留給吳茵姐掌管,中州以外的都交給思宜姐打理。她們倆本來就是跟著他一起創業,一起走過來的。但他把最重要的賬戶留給了你……」

    倪裳打斷她的話,「那是因為我和他分手好些年,沒有來往也很久了。他需要找一個可靠的,又不在要對付他的那些人視野裡的朋友。我大概是不多的選擇之一。沒錯,他預感到最壞的情形可能發生的時候,預先做了那些安排,把他一手創建的偌大的基業都留給最值得信任的人來掌管-思宜,吳茵,我,黃阿姨,樓叔叔,肖叔叔,沈姐,小薇,小雪,和橙子這一干人。但你想過沒有,在他最信任的人中,他沒有把任何和生意有關的東西交給他的父母。還有一個例外,那就是你。」

    看著林墨的眼,倪裳柔聲道:「因為你在他心中是最特別的,是可以和他的父母並列的存在。他不希望你身處任何的麻煩或是危險之中。他想要你留在校園裡,繼續過你的生活,單純的平靜的,遠離所有可能的是非矛盾恩仇。小墨,你看不明白這個,未免辜負了他的一片心意……」

    林墨抿嘴,「姐姐,我那天約你出來,其實……其實我是猜到了一些東西。我想對你說,我搶先一步要到他的承諾,對你是不公平的。他不在的那五年多,我在等,但你也在那裡等待,不是嗎?你們之間也許有個鴻溝,但在生離死別過後,什麼都過去了,都不再重要了吧。我沒想到在路上遇到了他,他和我講了你們的談話,說你讓他不要和我提起。我走在路上邊走邊想,我們三個人坐在一起,讓他真正做一次選擇吧-問他的本心,他想要的到底是誰?那個選擇也許很殘酷,但那樣的選擇以後,才可以真正的不動搖吧。」

    倪裳握緊她的手,「他已經做出選擇了,小墨。這麼多年過去,經過那麼多曲折,你以為他還沒有長大,還沒有從過去的錯誤中學到教訓嗎?他給了你承諾,就一定是深思熟慮後的承諾。」

    她沉下臉色,「小墨,我知道關心則亂。你現在心亂了,才會和我說這些話。但現在容不得你心亂。現在最關鍵的是什麼?是要讓他早一天醒過來。接下來該怎麼辦?什麼時候不得已必須通知江叔叔歷阿姨?需要再去別的醫院試試?這一切,都得你來拿主意。記住,你現在是他的女朋友,這些都是你的責任」

    林墨睜著大眼睛,眨一下,掩不住的有茫然和無助。

    倪裳鬆開她的手,略略坐直了身子,「這才一天的時間,你怎麼能亂了方寸?那時候他失去消息五年多,我們……你不是都挺過來了嗎?小墨,有些東西,我這幾天覺得自己真的想通了,你想聽聽嗎?」

    林墨鄭重的嗯了一聲。

    倪裳說:「在我前三十年的人生中,有很多美好的東西。但有那麼幾個最關鍵的時候,我總是患得患失,過後了心裡滿是後悔。回頭看,似乎總是差了那麼一點兒決心和勇氣,所以總是和珍貴的東西擦肩而過。以前我總是歸咎於命運,現在我以為,說到底事在人為。」

    她輕輕吐出口氣,「前幾天和之寒見面以後,我讓他不要把我說的告訴你,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我和他說那話的時候,確實不知道你們已經確定了關係,他已經給了你承諾。如果我知道,相信我,我是不會去找他說那一番話的。」

    林墨伸出手,和她的手輕輕握在一起。

    倪裳說:「你搶了我的初戀情人?……呵呵,人家不是說十個男人八個菜九個壞,剩下一個要趕快?最開始的時候,我是早到了一步,所以思宜和吳茵那麼好的人,也吃了晚來的虧。這麼多年後,經過所有這些分分合合,生離死別,一切就像回到了原點。我去找他說他還在我心裡的時候,難道我不知道你也喜歡他嗎?難道我不知道還有別的人也在守候等待嗎?」

    看著林墨的眼,她說:「我知道的……但我還是去了。也許你是最適合他的,但人都是自私的。我問自己,蹉跎了那麼多年後,真的還提得起精神和另外一個男人談一次戀愛嗎?或者是有必要找一個不那麼愛的男人溫吞水一樣的結婚生子嗎?答案好像都是否定的。所以我就去找他了,至少為自己爭取一個機會。或者說,拋開以前所有那些糾纏不清的顧慮,順著自己的本性做一次決定。」

    倪裳柔聲道:「當然,每個人都是有原則的。有人的原則是只要沒結婚就可以去爭取,還有的人認為結了婚也可以去撬牆腳,以愛情的名義或者別的什麼名義。我的原則呢,很簡單,如果他已經有了女朋友,已經對另外一個人做出了很鄭重的承諾,我就會選擇避讓,即使那個人不是你。所以呢,小墨,三十歲以後,我決定不要再猶猶豫豫,不要再後悔自己做過的事情。我可以很……問心無愧的說,我並不後悔那天做說了那些話,即使它給你們造成了一些困擾。之寒和我的態度是很明確的,他告訴我他給了你承諾,不再動搖。我告訴他我確實事先不知情,祝你們幸福。不管別人怎麼看,我是很真心的。老實說,如果是另外一個女生,我也許還會想想她和之寒是不是合適,但我知道你們之間不存在這個問題。」

    她眼神堅定,「我不認為這件事……說到底最初是我引起的,和這個車禍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天災**,有時候總在那裡等著我們。你要是以為你的某些想法,或者約我出來,導致了今天他躺在床上,那才是最愚蠢不過的想法。當年那麼強的勢力迫害他的時候,他在看守所裡中毒和被群毆的時候,或者是出中州被人盯上追殺的時候,他都能活下來,有什麼理由他不能挺過這次車禍呢?他清醒的告訴我呢,腿斷了,真他**的痛……你要有信心,小墨。你有了信心,他身邊的其他人才會有主心骨,才會有信心。等待是很難熬的,但你難道沒有等過?」

    說著話,倪裳站起身來,「你晚上陪他吧,我回去休息一下,明天早晨再來替你。」

    雙手十指交叉著,林墨抬起眼,輕輕點了點頭。

    閉上眼,她深深吸口氣,嘴裡嘟囔著,似乎在虔誠的祈禱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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