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8山雨欲來風滿樓(二)
劉秘書送成處長出門,一直送到小區門口,卻是極為客氣。成處長開著車,開出老遠在後視鏡裡看見他點一根煙,還站在那裡,不由冷笑了一聲,心裡道,平時裝神弄鬼,臨到頭還是扛不住大事的書生。
待那汽車去的遠了,劉秘書並未折身回家,而是去了車庫取了自己的小車,在夜色中靜靜的離了住處,拐上五環的環城路。
兩個多小時候後,他坐在一個寬大客廳的沙發上,整個人似乎都陷進去。屋裡煙霧瀰漫,煙缸裡不知丟了多少個煙蒂。
良久,對面的人才抬起頭來,是一個四十幾歲保養的很好的男子,國字臉,面白無鬚。他眉頭皺著,額頭紋像一個深深的川字。
那人問道:「問天,你確定你弄清楚了老爺子的意思?」
劉秘書吐出一口煙圈,「王哥,我跟了他十年,別的本事不說,體會他的意思這一點是錯不得的。」
那人微微搖頭,「沒有道理啊……難道老爺子真的是老糊塗了?」他沉思片刻,又問:「是因為朋書記的事?」
劉秘書不是很肯定的說:「應該是。」
那人問:「老爺子和朋書記家是世交?」
劉秘書搖頭,「這我還真不太清楚。不過老爺子很賞識他是真的,他提拔的人多了,能往家裡打電話的,他那個級別的官員就他那麼一個。」
那人說:「朋書記夫妻遇車禍走了,老爺子讓你把他兒子撈了出來送去了香港,又叫人徹查朋元濤吸毒被抓的案子。如果說姓江的小子和朋元濤被抓有關,暗地裡陰了他一把,那倒也不稀奇,畢竟他們的過節擺在那裡呢。如果說老爺子想來,不是朋公子的事情,也許就沒有那出車禍,因此要拿姓江的小子開刀,那也很是尋常。那小子雖然關係深厚,人也很謹慎,沒有多少辮子可抓,但要找個茬子搞搞他出口氣,也不是多難一件事,他畢竟家庭出身稀鬆平常,再大也不過是個商人。」
劉秘書道:「可不是嗎?我最初也是如此想,所以才找了人托成處長和商廳長的人在幾處查他的帳。結果雖然不是很理想,但也不是找不到文章可以做,沒想到老爺子是那麼一個反應……」
那人沉吟道:「江之寒年紀雖輕,家庭背景雖一般,卻不是一般人。你要在他身上刮過千八百萬,或是把他扔進大牢裡關個三五年,還是很有可能的。但要走明面的路把他……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老爺子十年前沒有退下來的時候也是不可能的。再說了,他交給你辦,雖然給了你資源,並沒有親自出面,這中間的差別……」
劉秘書狠狠的把煙蒂按掉,「我又如何不知道呢?……但王哥你要知道,我熬了這些年,終於要下放了。到時候同是一個級別的職務,差別卻是天上地下。再加上除了仰仗他的栽培,我能依靠的又有什麼呢?……老人家記憶力通常不好的,我鞠躬盡瘁,鞍前馬後這些年的辛勞雖然在那裡,最後一件事辦的不如意了,以前的興許都被忘記了……」
那人又問了一句,「你確定這是他的意思?」
劉秘書點頭:「而且要快……他說了,隨時都可能撒手西去,沒什麼時間留下來了……」
那人歎了口氣,「成處長的資料我仔細看了一遍,和我以前瞭解的沒什麼大的出入。江之寒是個很小心謹慎的人,而且相對很低調。我研究他的發家史,說實話一直有個疑問,這麼年輕的人如何能做到如此的謹慎,簡直更像是四五十歲人的做派。還有一點,他公司的股份,只有很小一部分註冊在他的名下。除了他父母,還有很多是註冊在他周圍親近的人的名下。這說明什麼?要麼,他很慷慨,真的視金錢如糞土。要麼,他對周圍的人的掌控力極強,即使名義上註冊在其他人名下的資產,實際上也逃不脫他的手。不管是哪一點,都說明這個人很不好對付……」
劉秘書有幾分不耐煩,「王哥,你就不要盡說難處了,你準備了那麼久,倒是出個主意應該怎麼辦?」
那人道:「當然,是人都有弱點。據很熟悉他的那個人說,他以為他至少有兩個弱點。一是女人,這二呢?因為他似乎習過武術,有幾分好勇鬥狠,曾經在中州和人打過群架,還曾千里迢迢的跑到前女友的大學去打架扎場子,搞的動靜很大。」
他眼裡似乎幽幽的發著光,「因為這個原因,我最近托人去瞭解監控了一下他最親近的幾個女人的情況,前兩天倒是有個新的有趣的發現……」
劉秘書哦了一聲,不由得前傾了身子,豎起了耳朵。
那人道:「我在中州沒什麼人面,在青州和滬寧情況要好些。你托我以後,我仔細研究過他的資料,又和朋家在青州的關係仔細談過,他們曾經和江之寒打過官司。後來我找到在又青州和江之寒一夥人以前爭地的一幫傢伙,想辦法找中間人搭上了關係。沒想到,那幫傢伙對他怨念很深,現在還想著要搞他一下,卻苦於沒有辦法。我通過他們,聯繫到兩個和江之寒有些關係的人,搜集了些情報。要說可能的弱點,女人應該是他的一大弱點,他現在還和好幾個女人糾纏不清。」
點上一根煙,那人繼續說:「我當時就認為,成處長他們去查賬,不會有什麼太大的結果。青州那幫人想要搞他,不是一天兩天,根本就抓不住他的痛腳。要真的能脅迫他,或者是找到他見不得光的秘密,興許唯一的途徑就是通過他身邊最親近的女人。所以我才讓你和吳廳長打招呼,讓他找人幫我便宜行事。」
吐出口煙,他說:「據熟悉江之寒的人告訴我的情況,他最親近的幾個女生中,知道他商業秘密最多的應該數伍思宜和吳茵。伍思宜有省行行長的家庭背景,就像成處長懷疑的那樣,我也懷疑江之寒的大筆融資走的都是伍思宜老爸的路子,而且中間可能頗有貓膩。而吳茵呢,是他創辦江吳集團時候就一直在身邊,先是做秘書,然後又做常務副總,裡面的道道應該瞭解的很多。伍思宜的羊城經貿集團現在在羊城風生水起,和當地的官員關係很深,也許比江之寒還要難動。但吳茵和姓江的幾年前似乎是分手了,心裡難免沒有些怨念。我找了人監控她,想要找機會看能不能接近她,或者是抓住點她的小辮子,沒想到卻有意外的發現……」
劉秘書瞇了瞇眼。
那人並不吊胃口,接著說:「前些天江之寒去了一趟吳茵的老家,是去出席吳茵哥哥的婚禮。他離開以後,吳茵身邊多了一個保鏢一樣的男子,經過瞭解是和他一起去然後留下來的……」
那人道:「這裡面有兩個信息。一,江之寒和吳茵的關係仍然很親密。二,無緣無故的,在酒口鎮那樣的窮鄉僻壤要保鏢做甚。我的猜測,他意識到了危險。而以他一向的做派,是最捨不得身邊的女人有差池的。為什麼他意識到了危險呢?很可能是幾個公司一起被查賬,讓他感覺有人在搞他。」
劉秘書若有所思的點頭。
那人道:「一個線索也許不能說明問題,如果有兩個同時指向一個方向,那就很說明問題了。江之寒有個乾妹妹,名字叫林墨,現在是青州大學電子系的研究生。我瞭解他的情況的時候,就知道他們關係比較近,但沒想到他們關係會如此的深……成處長上次傳回來的資料讓我有了新的認識。江之寒解散了江吳集團以後,很多集團下的公司改由境外的幾家投資公司控股。很顯然,那幾家公司都是他的。這其中有一家叫主要的叫開曼投資的公司,成處長的人想辦法搞到了公司未公開的資料-這其中的控股人,百分之四十五在江之寒的名下,百分之十五在王中慧名下-那是他最重要的合作者之一,省委王書記的女兒。而剩下的股份中的大頭有百分之三十八,在誰的名下呢?答案是林墨。」
他屈指彈掉煙灰,「看看開曼投資公司的資產,就不難瞭解這個林墨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呢,我也找了人看著她。無巧不巧的,一個背景極其簡單的大學生,最近開始居然也有人跟著保護,不是江之寒派去的又會是誰呢?」
劉秘書疑惑道:「就算有人查他公司的帳,他也犯不著找保鏢去保護他身邊的女人啊?」
那人聳聳肩,「這裡面的曲折,就不是你我可以知道的了。但有一點包含的信息對我們下一步的行動非常重要。那就是,不管因為什麼原因,他很可能已經嗅到了危險。這兩年,他把大量的資金往境外轉移,據我得到的消息他很可能還有加拿大的綠卡。一旦覺得不妙,他隨時可以跑路。所以留給我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劉秘書算是深知對方的為人,他嘿嘿笑了兩聲,「王哥已經成竹在胸了吧?」
那人呵呵笑了兩聲,「問天,我和你說這麼多,說到底有一條,要靠明面裡一步一步去搞,是不可能搞出你想要的結果的。你需要做的,就是做成老爺子想要你做的事,然後把擦屁股的事情都交給他老人家來罩著。如果你揣摩他的意思是對的,他是不會丟開你的。」
看了看窗外的夜色,他說:「沒什麼方案是萬無一失的,所以我準備了兩套計劃。第一套是最簡單直接的,人我也已經物色好了,絕對的可靠。如果不成,這第二套就要繁複很多,需要你現在就著手準備,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非常非常的少。」
收回遠眺的目光,他看了眼劉秘書,「第一套計劃失敗,我們馬上啟動第二套計劃。我已經選好了時間和地點,剩下的工作就要靠你出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