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5蒙上你的眼睛
出事的地方,一邊是山壁,一邊是懸崖和大河。
工兵連一個姓李的排長陪著江之寒。他指著前面一百多米的地方,據倖存的目擊者說,那裡大概就是翻落下去的地方。不過你看這崖壁的走勢,從上面和旁邊看,視線都被擋住了。下面這條新鳳江,現在水流很湍急,也基本封航了。本來呢,部隊是可以派出衝鋒舟,從下面到那邊……你看,那邊的河灘應該有個比較好靠岸的地方,上去以後,也許能夠找到車的殘骸。不過,你看到了,我們人手很緊,上面的要求是先把省道打通,盡可能的把上面埋的人能救幾個救幾個。至於翻下去的車,希望應該是不大,這個落差實在是太高……除非有奇跡。
江之寒說:「我想今天到南風去,你看……有沒有可能?」
李排長說:「還有一段二十幾米的路段被封著……其它的地方,至少都清理出一個車道了。不過……往前走山體滑坡的危險還是存在的。現在雨停了,應該會好一些。往這邊再往前走大概十里路,就基本沒有這個危險存在。」
江之寒問:「大概需要多久呢?」
李排長說:「我估計三個小時應該夠了……部隊有一輛車等會兒要過去,你的車跟著,我去前面打一下招呼。」
江之寒謝過李排長,一個人站在公路邊。往下看,新鳳江滾滾而過,江水渾濁,氣勢卻頗有些驚人。
在崖底看不到的某處,那輛失事的汽車正躺在那裡。
希望,裡面不要有一個他認識的人吧……
車到興隆鄉的時候,已是晚上十一點多了。
小王的警車引路,敲了一家的門,讓他引著,去尋古中城的住處,林墨和她母親說好借住的親戚家。車的引擎聲驚醒了已經沉睡過去的小村子,有幾家的狗吠叫起來,然後便傳染似的響成了一片。漸次的,有幾家屋子亮起了燈。
車停在院門口,江之寒窩在座位裡沒有動。良久,他才開口說:「黃哥,替我下車去看看。」似乎失去了面對的勇氣,不想去敲響那一道門,面對那一個結局。
吳茵心裡歎了口氣,打開車門,說:「黃哥,我和你一起。」本來江之寒是不讓她一起過來的,因為後面的路不是沒有一定的滑坡的危險,但她堅持著,還是跟著過來了。
江之寒坐在車裡,看見院子裡的燈亮起來一盞,兩盞,隱約的聽見腳步聲,有人開門,隱隱的說話聲。十分鐘前,他心裡還在祈禱,佛主耶穌阿拉觀音菩薩,我這兩年做的善事可是不少,你們還是要講一點公平吧?
他在座位上扭了扭身子,五官的靈敏度好像都下降了,聽不真切,也不想去看。命運來敲門的時候,一切抵抗也許都是無益。
時間好像流淌的很慢,他感覺已經過了很久,心不由的慢慢往下沉。
終於,他聽到了腳步聲,越來越近,車門被拉開了。
然後,有人柔柔的叫了聲,「哥」。
江之寒呼出一口氣,一轉頭,小丫頭穿著件小背心,正俏生生的站在那裡,眼裡柔情萬般。
鄉下的晚上很有些寒意,她被風兒一吹,抖了抖身子,看見江之寒還有些木木的,彎下腰,把頭湊到他跟前,又叫了聲,「哥……我們都很好呢。」
江之寒哦了一聲,下一刻,他的眼光捕捉到的居然是她彎下腰敞開的領口,完全不設防的露出裡面小巧卻茁壯的饅頭山。他很呆滯的盯著那裡,一時間沒有說話。
林墨很快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她啊的輕輕叫了一聲,用手摀住嘴,趕快的站起身來,跺了跺腳,連耳根都一下子紅透了。
古家和很多農家一樣,住的地方蠻寬敞。江之寒一行四人被安排了兩個房間,草草的睡了一覺。早上起來,江之寒發現自己的手機還是沒有信號,便想著盡早的要找一個通了電話的地方,給林墨父親報個平安,還要和吳聰母子取得聯繫,給小顧林師兄也得捎個回信兒。
吳茵明天要帶哥哥母親去南島,也急著要往回趕。大家商量了一陣,決定走一條繞路,從別的地方趕回中州,大概需要七八個小時左右。
房間裡,林墨正在和母親軟磨硬泡,「媽,爸爸一定嚇壞了。我還是先回去陪陪他吧。你在這裡呆一陣再回來,反正最近雨那麼大,也沒什麼地方好去。」
古老師看著女兒,心裡微微歎了口氣。她問:「我今天早上看新聞,說路還堵著的,之寒他們是怎麼過來的?」
林墨說:「我聽吳茵姐姐說,哥在軍隊裡的朋友幫的忙,勉強清理出一個車道,就讓他們跟著輛軍車先過了。」昨晚她拉了吳茵和自己睡一個床。
古老師說:「不是說還可能滑坡和塌方嗎?多危險!」
林墨嗯了一聲,眼神不知道飄到了哪裡。
古老師也是過來人,她心裡想,為了確認安危便冒險連夜趕幾百里的路來找尋這樣的事,就算是親兄妹又有幾個能做到?聯想起一年前的夏天,女兒赤手空拳的撲到人家身上替他擋刀,她不由微微搖了搖頭,不知道這是福還是禍。
揮了揮手,她淡淡的說:「你既然不想呆了,我也懶得留你。回去吧,給你爸報個平安。電話通了,我會和你們聯繫的。」
江之寒和林墨吳茵回到中州,已是當天的晚上。他把林墨送回家,謝絕了林叔叔的晚餐邀請,和吳茵匆匆趕去酒店,和吳母吳聰一起吃過晚飯。回了房間,吳茵拿著新買的掌上小遊戲機教哥哥玩兒,這是彌補今天一天都爽約的禮物。在另一個房間裡,江之寒和吳母認真的長談了一次,把他培養吳聰的計劃仔細講給她聽,希望能夠說服她,進而說服吳父接受這個規劃。
按照江之寒和吳茵安排的,明天吳茵帶著他們倆飛南島,在那邊呆一周左右。等到歷蓉蓉江永文回來以後,江之寒爭取最後兩天飛過去和他們會合。然後,吳母和吳聰就飛回老家去,江之寒兩人則返回中州,公司裡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們處理。如果吳父同意的話,開學前吳茵就會去滬寧聯繫那家香港人出資資助的特殊學校,為吳聰的入學做準備。
第二天上午,江之寒開車先去機場送吳茵一家三口。江之寒覺得吳聰是個惹禍精,便讓小黃陪著他們一起去南島,以防又出什麼差錯。從機場回來,江之寒主持了兩個會,中午將就在會議室吃的盒飯,當然是高級盒飯。
處理完一切,已經是晚上七點了。答應林叔叔去他家吃飯,江之寒便自己開車去了林墨家。早上的時候,林墨本來說是要去送吳茵的,後來又改變了主意,說不去打擾他們告別。
到了林墨家,已經七點四十了。坐下來,和林叔叔喝了兩杯小酒,下他精心準備的小菜,因為天氣熱,都是走的清爽的路子,味道當然是非常的棒。
在幾個最好的朋友的父母中,林叔叔和黃阿姨是江之寒相處得最愉快的,當然現在和白冰燕在一起也感覺越來越良好。林墨的父親和江之寒的爸爸性格有相似之處,但相比之下又要更和藹一些。他話不多,但喝了點兒酒,比平日就善談了不少。
江之寒和林叔叔最好的共同話題還是他的事業,以及和餐飲業相關的東西。兩人吃完飯,林墨自去洗碗,他們就著酒又聊了一個多小時。林叔叔不勝酒力,說要進去睡覺。他看江之寒也喝的不少,便說不宜開車,不如今晚就在客廳將就一天。吩咐了林墨兩句,自己先進去睡了。在他心中,倒真是沒把江之寒當作外人。
林墨進到裡屋,看父親已經睡好,便幫他關了燈,拉上門,回到客廳來。她進了廚房,一會兒的功夫端出一盤冰鎮的西瓜片兒,放在茶几上,對江之寒半是抱怨的說:「誰讓你和我爸喝這麼多酒的?你不知道他有輕微的高血壓,不宜飲酒過多麼?」
江之寒說:「我們喝的不多啊。」
林墨嗔道:「能和你比嗎?你才吃了開胃菜,他已經醉了……」拿起一片西瓜,遞到江之寒手上。
江之寒吃了一片西瓜,又甜又沙,比這個夏天吃的西瓜都要好。他讚道:「哪裡買的?今年還沒吃到過這麼好的西瓜呢。」
林墨說:「這是楚姐姐親戚從鄉下家裡帶過來,給我家送了兩個。」
江之寒問:「哪個楚姐姐?」
林墨答道:「你高三的同桌啊。」
江之寒奇道:「你還真的和她很熟?」
林墨說:「我幹嘛撒謊啊。」
江之寒問:「她還好嗎?」上一次見楚婉是去年生日的時候了。
林墨說:「還行吧……不過她對你有些抱怨呢……」
江之寒問:「什麼?」
林默說:「是關於林曉,曉曉姐的。」
江之寒問:「她怎麼了?」
林墨說:「她說,曉曉姐在東鎮開了個小公司,做的挺辛苦……你從來都沒有關心過,幫過她。」
江之寒抿了抿嘴,「曉曉……她是個特別傲氣的人。有些事情,楚婉雖然和她好,卻不是很明白她的性格。」
林墨盯著江之寒,「你……高三的時候不是和思宜姐在一起嗎?」
江之寒橫她一眼,「不是你想的那樣……」
林墨輕輕的哼了一聲,拿起片西瓜吃起來,不再搭理他。
過了片刻,她很詭異的一笑,「哥,今天我同學才幫我錄了一盤經典情歌的磁帶,挺好聽的,你要不要聽?」
江之寒哦了一聲,「你爸在睡覺呢。」
林墨輕笑,「小聲一點就好了。」
打開收錄機,一會兒,歌聲飄出來,壓低了音量,柔柔的在房間裡迴盪:
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
讓你猜猜我是誰,從mary到sunny和ivory
卻始終沒有我的名字
林墨看著沙發上的江之寒,認真的搖頭歎息,「我真有點替你擔心呢,哥……你以後會不會分不清誰是誰呢?」
江之寒搖頭苦笑,長大了的林墨越來越讓他頭疼,有時候他覺得她簡直就是小魔女心佩,難纏的溫凝萃,和我行我素的伍思宜加在一起的某種混合體,特別是在打擊他讓他難堪這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