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張纖維的懸浮液終於搞定妥當了,安平微微舒了一口氣,額上略見汗。當然,現在這種紙漿原型還並不穩定,雖然看似大體沒問題了,但其中的竹子纖維濃度不均,還需要細細的調配。
因此,安平拔開了石槽一邊的塞子,讓其中的懸浮液體緩緩從一側流出來,地上有早就準備好的盆子接住,不至於先前的工作成果全部毀於一旦。
將石槽底部殘留的雜質清理了一下,用清水洗淨,放掉污水,再把紙漿懸浮液重新倒入,加入新的泥面和催化劑……如是幾次,煮沸微微變涼之後,終於得到了完全純淨的紙漿。淡白微黃的顏色,看上去和地球中華聯盟古老飲食中的生豆漿很像,當然,要濃稠的多,都已經微微接近於半固態的流質。
一切準備完畢,安平面色卻絲毫不見放鬆,因為接下來的工序是整個造紙中最費力的一道——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竹廉,等石槽中的紙漿完全平靜後,他準備開始撈紙。
紙簾是撈紙的重要工具,而撈紙是紙漿經抄造成為紙的極關鍵的工序。紙簾的製作工藝直接影響紙張的產成品質量。古代地球中華聯盟的傳統地域內,紙簾的製作原料與地理環境密切相關。一些特別的地方,周邊一些地區產一種苦竹,長者可達二丈有餘,這種苦竹,筍苦澀不能食用,但是竹紋的紋理直,骨節長,質地疏鬆,易於剖成竹篾。在此竹廉上塗土漆製成的竹簾是撈紙的必備工具——紙簾。
苦竹製造的紙簾不易腐爛、不吃水,且價格低廉。不過安平也知道,有了好的製造紙簾材料,但撈紙用簾的編織好壞才更決定紙張質量的優劣。
從拉比王國中送來的竹子不過是普通品種,除了比地球上的竹子更加粗壯、長得更長之外,在竹子的品質上卻並無甚出眾之處,用作造紙是可以了,如果再用來製造紙簾卻有些不堪使用,這種竹子剖成的竹篾太脆,很容易折斷,普通人根本無法順利編織,後來還是安平化了重金專門聘請了巧手的裁縫編織師傅才得已順利完成。
即使是這樣,這些紙簾想要像地球中華聯盟古代那些特色編簾,如:如羅紋、龜紋、單絲路、雙絲路以及水印紙編織是不可能了,只用了最簡單也最容易編製的方格紋。
安平小心的將紙簾取在手中,凝神閉氣,慢慢的把紙簾浸入紙漿中。桑蒂妮這只精靈在一旁看著,見到他額頭上的細汗,取出手帕,原本想幫他擦拭一下,但安平微微搖頭,用眼色制止了精靈的動作。
桑蒂妮原本想要說話的,但看他的端重表情,嘴巴張了張,最終也沒有開口,拿著手帕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安平牢牢看著手中的紙簾,微微傾斜,然後輕輕一抄,接著,飛快的把手持平,使進入紙簾中的紙漿均勻而平整——雖然嚴格意義上,他知道有另外一種不需要如此全神灌注的抄紙手法,但那需要兩個人的完美配合。一人執著紙簾放平,而另一人用長把木撈把紙漿撈出來,倒在紙簾中,輕輕抖動紙簾,使纖維沉澱於竹簾,水份則從縫隙流失。只是,紙張久蕩則厚,輕蕩則薄,初次上手的人全無經驗很難做好。
安平連自己蕩紙都做的很艱難了。更何況,又要保密,又要熟練,一時間去找誰和他來配合?唐雅?桑蒂妮?還是……小人魚佩西?她們倒是能保密,但卻是新手中的新手,安平好歹腦子中還是知道造紙的具體步驟的,她們腦中關於造紙卻是一片空白。
而且,作為他的女人——唐雅和佩西已經明確被他納入懷中的了,精靈也跑不了,遲早要拿下,安平可不忍心讓她們受苦,做這種勞累的體力活。
既然是這樣,安平惟有身體力行,選擇了較為艱難,獨自一人蕩料的撈紙手法。
細細看著紙簾中的紙漿,直到他認為滿意了,手輕輕一提,輕微的水聲之後……石槽中紙漿裡的竹子纖維被留在紙簾上,而水分則從微小的空隙內漏掉。
「成功了!」桑蒂妮長長呼出了一口氣,歡快的跳躍起來。正想靠近為安平擦去額頭上因為緊張和蒸汽雙重影響而沁出的汗水,但是,卻見安平歎息一聲,翻轉紙簾,把紙漿重新倒進了石槽中。
「怎麼了?」桑蒂妮怔怔的問。
「撈出來的紙漿太多了,而且並不均勻,這樣造出來的紙過厚,書寫起來會很不方便。」
「哦。」手帕依舊被捏在精靈的手中,她輕輕應了一聲,過了一會,還是上前幫安平擦去了汗:「不要急,慢慢來,總會做好的。」
「嗯。」安平點點頭,看著石槽中的紙漿再度平滑起來,他執起紙簾,準備再次動手。
桑蒂妮甚至看起來比安平還要緊張,捏著手帕,卻不自覺的用力,直到指尖發白。
「小心一些,輕一些,對……就是這樣,微微蕩一蕩,再蕩一蕩。」安平一邊依工序進行,一邊口中慢慢說著,將要做的動作一一念出口,加深印象,同時提醒自己注意。
桑蒂妮看著安平再次撈出了紙簾,不過這一次,用不著安平歎息,她就知道又失敗了。紙簾中撈出來的紙漿過薄,有些地方,甚至紙漿沒有很好的連在一起,出現了很大的空洞。
「我們再來一次。」桑蒂妮安慰的說著。見到安平親自動手造紙如此艱難,使她很是感慨。精靈從數萬年前的全盛時期的精靈大帝國慢慢衰落,到現在幾乎大部分的精靈都退到了永聚島一塊專門的精靈領地,主大陸上,除了少數的精靈留守外,更多的都是半精靈和野精靈——他們是戰爭的產物,很多都是各種異族強暴了精靈女子後產生的後代。可以說,精靈目前這種局面,很大程度上都是精靈們重於享樂,而不重視生產的原因而造成的。
精靈們的壽命是如此漫長,這既是優點也是缺點。在精靈的社會裡,很容易就找到幾百年甚至上千年前留下來的東西,那些物品,很多都已經可以稱的上是古物藝術品,都是精靈們對於美的藝術的豐厚遺產。精靈們的魔法傳承也非常悠久,人類中最強的**師甚至以曾在精靈法師門下學過魔法為榮。
但是,除了藝術和魔法之外,精靈們還有什麼?近一千年來,世界中再也沒有聽說過任何一件傑出的發明出源自精靈之手,絕大多數的新生事物都是由人類這一短生種族創造出來的,也正因為此,人類現在日益強大,幾乎佔據了世界上已知土地的絕大多數豐饒地盤,只有在那些最蠻荒,普通人難以到達的地方,才是除人類之外其他種族控制的地盤。
精靈有必要好好審視自己的未來了,再這樣下去,即使目前精靈和人類是聯盟關係,難保人類再更加強大之後,把擴張之手伸向盟友。
桑蒂妮微微恍惚著,忽然,身邊傳來了歡呼聲,這使他吃驚,連忙將注意力重又放回安平身上。
終於成功了麼?看到安平面上出現了端莊的喜色,桑蒂妮也不由為他高興。
雖然安平只是一個半精靈,但好歹身上也流有精靈的血。桑蒂妮早就把自己這個曾經的學徒最近忽然突飛猛進的表現上報回永聚島的精靈神殿,上頭傳下命令來,要她好好觀察安平,確定了他的可塑性後,精靈神殿甚至下放了很大的權利給桑蒂妮,要求她保證安平在關鍵時能倒向精靈一方。
桑蒂妮既是法師,同時也是精靈神的牧師,最近,隱隱間總感覺到她的神的關注,頒在她身上的神恩也越來越多了起來,這使她的家族為之驕傲,但她也明白,這種神恩並不是毫無道理的賜予的,需要她給神以相當的回報。
信徒和神之間,從來不是單方面賜予索取的關係,信徒需要靠神來獲得心靈籍慰並獲得力量,而神也需要信徒的信仰之力來維持自己向上晉陞,確保不會隕落。
精靈不像人類那樣崇拜多神系的不同神明,所有的精靈崇拜的精靈神都來源於同一個神系,而精靈主神拉瑞隆?柯瑞斯安作為強大神,早就和精靈社會系為了一體,除了地底分裂出去的黑暗卓爾精靈外,剩下的精靈幾乎都信仰精靈神系中的各位神明。
桑蒂妮有了這樣的覺悟,看著安平的目光也更加柔和起來——安平撈紙的動作從生疏到熟練,開始時還常有失敗,到了後來,下簾、入料、蕩簾、撈紙、鋪料……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幾乎完全熟練了。
「安平,和我說說你這次出海的事吧?我覺得你似乎變了一點,獲得了什麼突破麼?」在安平把所有撈起的紙料在木製的壓搾板上鋪好,用線作為區隔後重疊,然後卻掉一些水,放上重物以增加其密度,使紙膜慢慢成型後,桑締妮在他身邊輕輕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