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新上
履新上
許子陵來到省委,走進組織部部長武大通的辦公室,武大通正戴著眼鏡批閱一份文件。
秘書道:「武部長,許子陵來了。」
武大通抬起頭,摘下老花鏡,放下文件,走出來伸出手道:「小許,來的挺快嘛!」
許子陵微微一笑:「您就是吏部尚書,您一個電話,這蜀南省那個官員敢不立馬過來?」
武大通指著許子陵笑了笑:「你呀,這張嘴真是厲害,可是你別忘了,我沒那麼厲害,也不夠尚書的級別,侍郎都不算。」
武大通爽朗的笑了笑,讓秘書出去倒水,然後拉著許子陵坐在靠門邊的待客沙發上。
許子陵淡淡的看著武大通,不急不躁,顯得很有城府。
武大通微微點頭,等秘書放下水,退了出去,才道:「小許啊,你知道我這麼急叫你過來幹什麼嗎?」
許子陵搖搖頭:「不知道,按理說,我這個界別也驚動不了您,所以,我有些犯糊塗,是不是我的問題比較嚴重,需要您來處理。」
武大通笑了笑:「不是嚴重,是重大。」
「總不會是升職吧!」
「哎,還真讓你猜對了。」
「就算我升職,也應該是市委組織部找我談啊!」
「這次的情況比較特殊。」
說到這裡,武大通端起水杯道:「不著急,嘗嘗我的茶。」
許子陵喝了一小口,道:「普洱啊!」
「怎麼樣?」
「茶是好茶,可是我喝不慣。」
武大通點點頭:「你是青羊縣的副縣長,又是市招商辦主任,副處級幹部。」
許子陵笑著點頭:「是。」
「入職半年,卻幹了不少事,招商引資的成績也非常喜人。」
「武部長,你說的我有點不好意思,我覺得我做的還不夠。」
武大通笑了笑:「像你這麼有能力有闖勁的年輕幹部,一早就該重用。」
許子陵只剩下賠笑的份兒了。
武大通繼續道:「因為日本地震,蜀南省有史以來最大的外商投資項目胎死腹中,你在市招商辦也沒事可做了。」
「我倒是覺得三本集團很有良心,國家發生災難,企業拿出自己的錢來賑災,來救援,不像我們有些商人,光想著發國難財。」
武大通搖搖頭:「哎,那種人還是少數,絕大部分商人還是有回報社會的覺悟的。」
許子陵笑笑道:「扯遠了啊,說實話,一開始我就不看好日方的投資,他們走了更好,我就不相信還引不來其它的鳳凰?」
武大通一擺手:「你有更重要的事情。」
「嗯?」許子陵發出疑惑的聲音。
武大通道:「虹彩集團你應該聽說過吧!一家三十年的老國企,因為連年虧損,年前被國資委剝離出來,現在掛靠在省國資委名下。」
「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許子陵問道,其實,他已經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預感。
武大通道:「虹彩的**來自於領導層,不只是**,還有不作為,否則,幾十年積累起來的財富怎麼可能在幾年之內敗掉?」
許子陵靜靜的聽著,靜靜的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武大通道:「還記得虹彩港股的異動嗎?」
「不清楚。」許子陵違心的回道,那幾乎是他一手促成的事,他怎麼可能不清楚。當然,他是沒那個實力,如果不是依靠莎莉瓦這位石油大國的公主,他想都別想。
武大通搖頭笑了笑:「虹彩集團當時的當家人是黨委書記郝魁,他代行總經理職務,居然將省裡撥的工人安置專項資金投入到了港股市場,然後被吊在了天上。」
「然後呢!」
「這對於虹彩集團無異於雪上加霜,那裡還有一萬多的在職員工,可是目前有班上,有活幹的不到一百個,其餘的工人都領著最低生活保障,扣除三金後,連一口人都養活不了。」
許子陵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武部長,我不過是個副縣長,一個副處級幹部,您跟我說這些幹嘛?」
武大通道:「剛才我已經說過,虹彩集團現在是省屬的國企,既然他的當家人不合適,省裡就要換掉他,這個關係著幾萬人生存的大廠不能倒閉破產,它有養活人,保證社會穩定和諧的重要職能。」
「你不會是要我……」
武大通搖頭笑了笑:「不是我,而是省委的決定,從我找你談話的一刻起,你已經是虹彩集團的黨委書記,代總經理,是虹彩名副其實的一把手。」
「這個爛攤子我怎麼搞?」
「不要抱怨,不要有畏難情緒,省裡會給你一定的支持,同時,你的級別也可以往上動一動。」
許子陵眼睛一亮,可是馬上又暗淡下來:「企業裡就是正處,又有什麼了不起,到了社會上什麼都不是。」
「這個你都知道?那麼你是不稀罕了?」武大通顯然很擅長把握人心。
許子陵馬上道:「哎,我只是隨便說說,有總比沒有強吧!」
武大通站了起來,表情變得嚴肅冷峻,許子陵馬上也站了起來。武大通握著許子陵的手道:「許子陵同志,我已經代表省委跟你談過話,希望你不負省委的重托,發揮你的聰明才智,早日將虹綵帶出困境。」
許子陵苦笑道:「您這是趕鴨子上架,走出困境,您也太看得起我了。」
武大通鬆開手,走到辦公桌旁,按下免提道:「備車,去龍陽市。」
許子陵道:「武部長,這麼急?要什麼車,坐我的車過去就好了。」
「也好,我讓人通知一下虹彩。」
許子陵搖頭:「通知幹什麼?讓他們接待?不用,咱們來個突然襲擊,也許能看到一些真相。」
武大通點點頭:「聽你這個當家人的,現在十點,咱們趕到龍陽市吃午飯。」
武大通坐進許子陵的吉普,也被內飾和人性化的改裝迷住了,當聽說這是省軍區政委張德功的座駕時,對許子陵的認識又多了一層。
許子陵已經可以在市區自如的行駛了,不過速度比較慢,後面不停有人按喇叭催促,許子陵依舊我行我素。
一個小時後,車出了市區,上了高速,又一個小時,進入龍陽市市區。
「武部長,咱們先吃飯,還是?」許子陵扭頭問道。
武大通看了看手錶,道:「現在是十二點半,要不咱們隨便吃點。」
「真的隨便吃點,那我請你。」
「不要太鋪張了。」
「絕對不鋪張。」
許子陵駕著車停在了虹彩對面的砂鍋居。
看到許子陵停好車,拉了駐車制動,武大通看到一個大排檔模樣的小攤,詫異的看著許子陵:「小許,不是這裡吧!」
許子陵笑了笑:「夠樸素吧!您什麼好的沒吃過?今天嘗嘗路邊攤的東西。」
武大通瞇著眼睛看了看門面,又看了眼對面的虹彩辦公樓,點點頭:「好。」
許子陵一下車,老闆娘就看到了他,遠遠招呼道:「來了啊!」
許子陵笑笑道:「生意怎麼樣?」
「關門就在這幾天。」
「為什麼?」
「沒生意,實在撐不下去了。」
許子陵微微搖頭,老闆娘馬上道:「唉,跟你說這些幹什麼,你吃什麼鍋,還是肥腸?」
許子陵點點頭:「是的,老樣子。」他扭頭看著身後的武大通:「武部長,你呢?」
「得,我也來一個肥腸鍋。」
許子陵笑了笑:「您也是重口味啊!」
武大通笑著坐下,前後左右看了看,感歎道:「我怕是有十幾年沒有在這樣的地方吃過飯了吧!」
「那是啊!」許子陵給武大通倒了一杯麥仁茶,道:「您身居高位,哪有這樣的機會,不是我小氣,今天就當是體驗生活了。」
武大通一擺手:「哎,我什麼日子沒過過?這有什麼,不怕告訴你,我這個人嘴很粗,什麼都能吃飽。」
「那就好,我很忐忑呢!」
「忐忑個屁,我怎麼沒看出來?」武大通笑了笑,問道:「你跟老闆很熟?」
許子陵道:「吃過幾次,一般吧!我對虹彩的瞭解都是從他們口中得來的,他們就是虹彩的下崗職工。」
武大通看著許子陵道:「原來你早就開始微服私訪。」
「我算什麼?還微服私訪!」他搖搖頭道:「哎,您喝酒吧!」
「算了,下午還要工作。」
許子陵點點頭:「也行,咱們就一切從簡。」
約莫十分鐘,老闆娘端著一隻沸騰的砂鍋走了過來,許子陵讓武大通先吃,武大通也不客氣,埋頭便吃。
又過來兩三分鐘,第二鍋端了上來,許子陵隨口問道:「老闆呢?」
老闆娘眉頭皺了皺,似乎不想說,不過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告訴你也沒關係,他們組織一幫待崗的工人**去了?」
「**?」許子陵和武大通同時抬頭問道。
老闆娘點頭:「還稱不上**,就是找領導要說法去,大家日子過不下去了嘛!」
許子陵和武大通都微微點頭,老闆娘去了廚房,武大通道:「事情越來越不樂觀了,我真不知道虹彩現有的班子能不能處理好。」
許子陵淡淡道:「看看再說。這個砂鍋味道怎麼樣?」
武大通吃的額頭冒汗:「很地道。」
許子陵道:「可是,因為虹彩經營不下去,沒幾個上班的工人,這個小店也是瀕臨關門了。」
武大通面色沉重:「虹彩的生死存亡已不僅僅是它本身的事,也不只是牽涉內部職工,而是關係到整個龍陽市的發展與穩定。虹彩集團輝煌的時候號稱十萬人,雖然產業逐年萎縮,可是直到如今,在職的還有一萬多人,算上家屬就是三四萬人。當年虹彩輝煌時,帶動了周邊的經濟發展,現在它如果倒下來,整個周邊的經濟都會受到巨大的衝擊,同時,也會帶來一系列不安定的社會因素。」
「已經存在了。」許子陵小聲道:「聽說現在龍陽市的保安和小姐這兩個行當,已經被虹彩的員工壟斷了。」
武大通眉頭深鎖,深深憂慮,卻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