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魚(上)
大魚(上)
公安部副部長高仲的這次造訪,在新任局長聶抗天眼中,顯得有些神秘,到底是問責多一些,還是提點多一些?
帶著這個疑問,中午在機關食堂吃飯時,聶抗天依舊眉頭緊皺。(。純文字)
東方雨菲打好飯坐在他對面,道:「高部長飯都不吃就走了?」
「哦!」
「他批評你了?」
「哦!」
東方雨菲氣呼呼道:「跟你有什麼關係,你一上任,就能逼死人?他們分明是心中有鬼,有見不得人的秘密!領導也是,不分青紅皂白,就會訓人。」
聶抗天茫然抬起頭:「你說什麼?」
東方雨菲伸出手,試了試聶抗天腦門的溫度:「老聶,你還好吧!」
聶抗天微微一笑,喝了一口紫菜湯,望了望餐盒道:「飯不錯嘛!」
東方雨菲擔心道:「老聶,不是吧!你抗擊打能力有些弱哦,這樣就被打蒙了,要是這樣,正是敵人想要的效果。」
聶抗天搖搖頭:「你第一天認識我,我有那麼容易被打倒嗎?我只是有個疑問。」
「什麼?」
「我在想高部長此行的目的。」
「別想了,吃飯的時候,想事情,對消化不好!」
聶抗天抬頭笑道:「真好!你這麼關心我。」
東方雨菲很坦然:「我把你當成哥哥,當然關心你。」
聶抗天拿捏出咬牙切齒模樣道:「不知道哪個王八蛋會有福氣娶到你。」
「討厭!」東方雨菲微嗔一笑,讓不少那同胞一陣失神。
聶抗天夾起一個荷包蛋,咬了一口道:「怎麼回事?中午不是約老大吃飯的嗎?我一忙都給忘了,你說說,他怎麼說的?」
東方雨菲道:「他呀,貴人事忙,正在陪高層呢!」
「高層,陪誰?」
東方雨菲笑道:「有一個是你爺爺,還有一個是陸思辰的外公。」
聶抗天拍著胸口:「陳老,真是高層中的最高層了!老大真是厲害,已經夠著金字塔的頂端了。」
東方雨菲道:「你忘了,他跟陸思辰是結拜兄弟。」
聶抗天搖頭道:「你以為就這麼簡單,睿智如陳老那樣的政壇星宿,怎麼會將小孩子的把戲看在眼裡,怎麼會當真?他願意見老大一面,多半是欣賞老大的某一點。」
東方雨菲微笑著揚起頭,美眸頃刻間失去了焦點,她帶著些許驕傲,說:「他就是有那個本事。」
聶抗天用筷子敲了一下東方雨菲的腦袋:「花癡,原來他就是我口中的王八蛋。」
東方雨菲將餐盒一蓋,嗔怒道:「我吃飽,你慢用。」
聶抗天笑道:「幹嘛?還跟我生氣?坐下,說說,他怎麼說的。」
東方雨菲重新坐下,想了想道:「他讓我給你帶句話。」
「什麼?」
「按兵不動,以不變應萬變。」
聶抗天雙目猛然瞪得老大,東方雨菲道:「你怎麼了?不要嚇我。」
聶抗天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道:「你不敢相信,高部長說的話跟他一字不差。」
「真的!」東方雨菲也驚奇不已,「難道這就是……」
「英雄所見略同!」
密雲郊外,陽光和煦,微風習習,小河邊,蘆葦青青,草長鶯飛。
自從陳老釣上一條一斤重的草魚之後,他再無建樹,倒是,聶抗日聶老,頻頻甩桿,那真叫個後來者居上。
陳老氣鼓鼓的坐著,他就奇怪了,怎麼浮子就是沒有一點動靜。
聶抗日看了看自己的戰果,有五六條,草魚、鯉魚、鯽魚不等,總之夠幾人吃了。他掛好魚餌,放好魚竿,站起來做了幾個聳肩牽背的運動後哈哈大笑:「陳老,我就是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原來你是走了狗屎運,現在你相信了吧!釣魚,可是個技術活。」
「是嗎?」陳老笑著站起來,自己錘了錘後腰道:「你呀,為了釣魚而釣魚,忒俗,我可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聶抗日爽朗的笑道:「佩服,你的阿q精神真是爐火純青。」
陳老哈哈大笑,顧左右而言他:「思辰,魚烤的怎麼樣了?」
陸思辰抬起頭,幾人看了他一臉黑灰,當下差點笑翻了。
許子陵熟練的翻動了烤魚道:「大哥,你去擺好東西,魚馬上就好。」
陳老搖搖頭:「幸虧我提議將子陵叫上,不然中午我們幾個都該餓肚子了。」
陸思辰臉蛋微微一紅:「回去我練習一下。」
剛剛來到陸思辰鋪好的油氈上坐下,陳老眼角餘光突然掃到自己魚竿一抖,他本能的以不屬於年齡的速度串了過去,途中已經看到魚線先被繃直,接著,魚竿被拉了出去。
陳老一個魚躍,堪堪抓住魚竿尾部,身體哼哧一聲落在地上,接著,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出現了,陳老的身體居然被魚線拉著在地上滑行。
幾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聶抗日一眼看到水中露出一個黑色脊背,足有一米多長啊!
「螺螄青!」聶抗日一聲驚呼,就聽見「啪」的一聲,陳老手中的鈦合金魚竿折成了兩截。
螺螄青一獲自由,馬上拽著半截魚竿向水中沉去。
陳老拿著半截剩下的魚竿,一時間望洋興歎,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撲通」一聲,只見許子陵不假思索,已經躍入河中,一把抓住即將消失的半截魚竿。
陳老心中一喜,馬上驚呼「小心」。
剛剛獲得自由的青魚看到有人膽敢入水抓捕自己,頓時凶性大發,也是毫不猶豫,立刻一個掉頭,猛然撞了過來。
青魚挾著雷霆之威,奔襲而來,許子陵首當其衝,立刻感覺到水中暗流湧動,顯然,在水中,他不如青魚靈活。
青魚一擺魚尾,西瓜大小的青黑頭顱撞了過來,尚未近身,許子陵已經感到一股磅礡的壓力。他暗暗心驚,若是普通人,只怕擋不住它這一撞之威。
許子陵側身避其鋒芒,右掌內息微吐,一下擊在青魚的腦袋上。
青魚腦袋一懵,停頓了片刻,許子陵哪裡容它恢復,雙手一抱,大喝一聲,將它扔到了岸上。
「好!」陳老哈哈大笑,圍著青魚轉了起來,許子陵跳上岸來,陸思辰立刻拿來毛巾幫他擦拭,又找來一套乾淨衣服換上。
四人看著青魚,青魚神氣活現的豎起了魚須,身軀不停扭動著,可是很快,它就認清了處境,陸地上,它不是王者,於是,它認命的垂下兩根魚須,雙目也即刻變得無精打采。
陳老滿足地笑道:「老聶,怎麼樣,這就叫願者上鉤。」
聶抗日嗤之以鼻:「看你剛才不要命的樣兒,老胳膊老腿的,悠著點。」
陳老大聲道:「思辰,趕緊拿捲尺,幫我跟它合影。」
忙活了一整,陳老才發現站在一旁的許子陵,他道:「沒看出來,我的衣服穿著還挺合身,看到你,讓我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我年輕時,不知道能不能抓住它。」
許子陵道:「當然能!」
陳老道:「歲月不饒人,好漢不提當年勇,子陵,這條魚長一米二,估計也老了,今天把它也折騰的不輕,放了吧!」
「啊?」許子陵以為自己聽錯了,不過看到螺螄青的雙眼中喚起一抹神采,他笑了,這魚年代久了,都有些通人性了吧!
陳老道:「今天很高興,放了它!」
聶抗日道:「陳老,佩服啊!我的胸襟還是不如你,如果我釣到它,一定要帶回去,向老友們炫耀一番。」
陳老搖搖頭:「咱們老了,它也老了,兩個老東西,何必為難一個老東西。」
聶抗日點點頭若有所思,他沉吟道:「是啊,相煎何太急。」
陸思辰道:「外公,聶老,吃飯啦!」
許子陵的手藝相當不錯,幾條魚讓兩位吃慣了山珍海味的老人讚不絕口,約定下次釣魚,還要叫他。
許子陵當然欣然應允。
吃完東西,兩個老頭繼續釣魚,陸思辰和他兩個年輕人則是拿著啤酒坐在車旁閒聊。
陸思辰道:「最近怎麼樣?」
許子陵笑道:「你指哪一方面?」
「各方面。」
許子陵想了想道:「我這個人很簡單,生活主要圍繞感情方面。」
「不要臉。」陸思辰笑罵了一句道:「你跟徐嬌嬌怎麼樣?」
許子陵翻著眼睛道:「什麼怎麼樣?就那樣囉。」
陸思辰兩眼泛著激動的光芒:「那樣是哪樣?」
「該干的都干了,不該干的都沒幹。」
「說了等於沒說。」
許子陵喝了一口啤酒望著陸思辰道:「大哥,說說你自己,跟韋主持怎麼樣?」
陸思辰笑道:「什麼韋主持,叫得跟個出家人一樣,唉,我們還是老樣子,毫無寸進。」
許子陵搖頭道:「你不夠給力呀!向你這樣要長相有長相,要身份有身份的,她還不滿意,她的眼睛在頭上長著嗎?」
「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在乎這些東西。」
「清高,假清高。」
陸思辰淡淡一笑,顯得有些落寞。
許子陵在他胸口搗了一拳:「精神點,想當我的大哥,居然連個女人都搞不定,丟不丟人!我不是跟你說過,談戀愛不是下棋,要無視一切規則,在適當的時機走出關鍵的第一步。」
陸思辰歎了口氣:「你說的我都懂,可能因為我的身份地位,以前,一直是女人主動找上門,我已經習慣了那種送上門的感情,你讓我主動去爭取,我反而顯得遲鈍了。」
「遲鈍?我怎麼沒有過,男人嘛!用本能來引導你,一切水到渠成啊!」
陸思辰啞然失笑:「不要把所有男人都想的跟你一樣。」
「我怎麼樣?」
「禽獸,用下半身思考問題。」
許子陵哈哈大笑:「老大,那要看面對誰,我對你可沒什麼感覺。」
陸思辰笑道:「其實,我渴望一場純純的愛戀,就像……」
許子陵終於被一口酒嗆住,他咳嗽著道:「純純的愛戀?你差點嗆死我,這東西有嗎?」
不知怎麼回事,這廝腦海裡突然浮現出姜雪晴、文清、董佳怡等青春美少女俏麗的身影,他想,如果跟這些小妹妹來一場精神戀愛,應該夠純情吧!
「想什麼呢?」
「想入非非唄!」
陸思辰打了個哈欠:「我上車睡一會。」
「隨便。」
許子陵屬於那種精力旺盛的主,他百無聊賴,就走過去跟兩個老頭說話,自己既然要在仕途上發展,跟這些大人物親近親近,自然沒有什麼壞處。
聶老跟自己相對熟一些,他是軍方的人,沒啥共同語言,許子陵當即選擇了陳老。
陳老看到許子陵走過來,他招了招手:「來,幫我捶捶,好像剛才閃了老腰了!」
聶抗日搖搖頭:「我就說,讓你悠著點,這麼大年齡,還這麼不讓人省心,要是傷了自個兒,值得嗎?」
陳老笑了笑,忍不住抽了一口涼氣,不過還是笑道:「值得,我的釣魚生涯終於留下了最為光彩的一頁。」
聶抗日笑道:「你這麼在乎,到時候讓人給你寫到追悼詞裡。」
陳老倒是很淡然:「為什麼不呢!」
許子陵的手法很專業,也很到位,陳老舒服的說道:「現在我相信了,你真的是個醫生,比我那些**師強多了。」
許子陵謙虛道:「哪裡?微末之技,如果外公需要,我隨傳隨到。」
「呵呵,你們年輕人事多,陪著我這個老頭子多悶哪!」
許子陵笑道:「悶倒是罷了,就是脖子酸。」
陳老扭頭看了他一眼:「脖子酸,什麼意思?」
許子陵不緊不慢道:「因為一直要仰望著您!」
「哈哈,你小子,還有點冷幽默。」
許子陵淡淡一笑:「外公,你腰上有老傷。」
陳老心頭微現波瀾,他看著許子陵道:「這個思辰都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摸出來的。」
陳老道:「他奶奶的,這是自衛反擊戰留下的,雖然彈片取了,可是這個傷折磨了我幾十年,一直到現在,它還在折磨我,恐怕是要到死方休啊!」
許子陵輸入一股溫和的氣息,陳老立刻感到一陣舒服的感覺,他訝異的望著許子陵。
許子陵道:「您受傷後,傷口沒有及時處理,應該是有寒濕之氣傾入。」
陳老閉上眼前,思緒回到了那個戰火紛飛的崢嶸歲月。
「那是一個寒冷的雨季,我的連隊遭遇了敵人,為了掩護傷員,我受了槍傷,當時的雨很大,我是被人從死人堆裡扒出來的。」
許子陵點點頭:「後來,您就沒有治療過?」
陳老道:「一直沒有得到有效的醫治,到後來,我也就放棄了!」
許子陵沉默片刻後道:「如果您願意,不妨讓我試試。」
陳老爽朗道:「好,你就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許子陵實事求是道:「不能保證治好,但是應該可以很大程度的改善生活質量。」
「那我就滿足了,天曉得,我還有幾年好活。」
陳老又道:「算了,別老說我,說說你吧!你將來有什麼打算?」
許子陵笑道:「很多人都問我這個問題,我還真不好回答,回答了吧!你們不是說我好高騖遠,就是說我不思進取。」
陳老呵呵笑道:「說來聽聽。」
許子陵難得靦腆一下:「我女朋友他爸說了,迎娶他女兒的條件是副廳!」
陳老道:「要求不低呀!徐天南這個小子還會狗眼看人低。」
許子陵笑了笑:「所以呀,我不好意思說嘛!我聽說,體制裡好多人一輩子就卡在副科了。」
陳老道:「不錯啊,目前國內經濟處於高速增加期,副科已經是一個鄉級幹部,權力很大呢!就是土皇帝!你不知道,我聽說,現在有不少村長都是身家過億。」
許子陵沮喪道:「您是說我沒戲了。」
陳老道:「也不能這麼說,想快速陞遷,有一個捷徑。」
「什麼捷徑。」許子陵拿出一副潛心受教的樣子。
聶抗日在一旁不甘寂寞道:「徐天南是省部級高官,讓他直接封你一個副廳得了唄。」
陳老啐了一口:「去去去,一個粗鄙的軍人懂什麼!子陵哪!在體制裡,當秘書是一個提升職稱的捷徑。當然,你必須跟一個有前途的領導。」
許子陵點頭道:「我知道了!」
陳老道:「有沒有什麼想法?」
「什麼想法?」
陳老搖頭道:「鬧了半天,我是白說了?當然是當秘書的想法。」
「呃……」
陳老也不賣關子,他道:「東方雲你認識吧!」
許子陵點頭:「東方市長,我見過幾面。」
「那是我女婿。」
「我還真不知道。」
陳老道:「他很有魄力,現在缺一個秘書。」
「啊?他對秘書要求很高吧!」
「當然,以他的位置,找個博士當秘書也不為過。」
許子陵搖頭道:「外公,你是消遣我呢!」
陳老笑道:「他讓我問問你的意見。」
許子陵瞪大雙眼,指著鼻子:「我?他讓您問我?我連個本科畢業都不是……」
陳老搖頭:「這都不是問題,我跟文泰麟老先生談過,他說你國學造詣極深,當個教授都綽綽有餘,他可以給你授以一個碩士學位。」
許子陵有點喜不自勝:「那啥?這麼說,我可以當市長的秘書了?」
陳老笑道:「如果你不願意,我只能回絕他囉!」
許子陵道:「我要是再不願意,我的腦袋就是被門夾了。」
「好,那就說定了,你需要多長時間準備。」
許子陵想了想,首先要同乾哥哥去雲疆,回來還想去看看墨雪,這一來一去怎麼也得半個月吧!
「爭取半個月。」
「好,你準備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