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百里九歌再度避開男子,餘光裡,瞅見那村婦捂著肚子吃力的走進來,一邊靠近一邊喚著:「相公,您認錯人了,她是妾身收留的乞丐,她也身懷六……」
「滾邊兒去!」男人醉醺醺的揮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下手的力氣有多大。
村婦慘叫一聲,重重的撞在了門框上,頓時整個人都抽搐起來,她伸著手,「相公、相公……」
「吵死了!」
男人被激怒了,藉著酒勁,指著村婦的鼻子罵。又突地甩臉瞪向百里九歌,眼底的灼熱瞬間燃作一片黑火。他怒吼:「沒看見老子在和牡丹姑娘辦好事嗎?臭婆娘活不耐煩了?好,那老子就讓你看全過程!」
百里九歌倒抽一口氣,沒想到這男人竟是被村婦惹怒,要對她施暴。
她咬牙推拒,雙腿也踹動起來,倔強的扭動身子掙扎,可如今的她,又哪裡能敵得過男人的蠻力?
「放開我!你認錯人了!快放開我!」百里九歌掙扎著,像是一片無助的落葉。
那村婦也連滾帶爬的過來,「相公,快住手啊,她是、是——」
「給老子滾!」這慾求不滿的男人如獅子般發狂。
村婦再度被他推出去,撞在門框上,身下竟流出了血。她臉上的血色全沒了,疼的要死要活,只能摀住肚子抽搐、低泣。
昏天暗地間,百里九歌不知道身上的哪塊布料被撕爛了,只是覺得全身都在出冷汗。接觸到空氣的皮膚好像越來越多,有噁心的手在上面遊走而過,那感覺,就像是蜈蚣和蟑螂爬過一樣!
眼淚濺出眼眶,百里九歌咬緊牙關,心一橫,使出渾身的力氣拍在男人的肩胛骨上,趁著拉開兩人距離的這片刻,另一手從腰間拔出短刀,刺了上去。
「啊!」男人發出一串難聽的慘叫,兩隻眼睛還瞪得像是銅鈴。
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在床的邊緣,然後一路滾了下去,斷氣了。
這一刻,百里九歌的心狠狠的揪了下。她保住清白了,也保住孩兒了,可是她卻親手捅死了那村婦所愛的人!
倔強的抹去眼淚,百里九歌急喘著喃喃:「對不起,我沒有別的選擇了。你、你要不要緊?我去給你拿安胎藥。」
百里九歌支著床柱站起身,從村婦旁邊經過,跨過門檻,去外廳找村婦的安胎藥。
她在櫃子裡將安胎藥拿出來一粒,接著倒了一碗水,連忙回身將藥和水端去給村婦。
她怎麼也沒想到,在回到臥房的時候,會看見那樣一幅情景。
村婦割腕了。
她就躺在丈夫的懷裡,一隻手裡還握著百里九歌的短刀,另一手的經脈已被割斷,鮮血噴濺,將百里九歌的視野染作紅色。
血紅,滿眼的血紅,百里九歌震驚的立在門口,手中的碗摔地,熱水蜿蜒到鞋上,她無暇顧及。
連忙小跑到村婦的身邊,試圖按住村婦手腕的傷口,為她止血。可村婦這一刀分明是割到底了,任憑百里九歌將十個指頭全都用上,卻還是阻止不了噴濺的鮮血。
這種眼睜睜看著別人在自己面前一點點死亡的感覺,彷彿是將百里九歌的五臟六腑都攪碎了。
她心碎的嗤道:「幹什麼輕生!雖然是我對不起你把他殺了,但他那樣對你,你卻還要給他殉情嗎?你肚子裡還有孩子!」
村婦的臉色越來越白,她無力的張了張嘴唇,像是要說什麼,她奮力的,終於發出了斷斷續續的聲音,可是,還沒能組成話語,便已經聲嘶力竭,合上了眼睛。
百里九歌重重的坐在了地上。死了,死了……竟是連一句話都沒能留出口,就死在了她的面前。
明明在不久前還拉著她的手,給她熱饅頭和熱粥吃,和她說著肚裡的孩子;明明剛剛,兩個孕婦還擠在一個被窩裡……竟就這麼死了!
一夜之間,兩具屍體,三條人命啊……
閉上眼睛,努力定住心神,百里九歌漸漸平靜了喘息。睜眼,眸子裡的光華澄澈瀲灩,她收回了短刀,緩緩站起身來,朝著正廳走去。
生命不能重來,事已至此,她能做的只有堅定的向前看,堅定的朝前走。
無論在出山的路上還有什麼打擊在等著她,她也一定要倔強的挺住!
回到桌子旁,百里九歌將方纔的那一粒安胎藥吃下,去臥房抱了薄被,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
翌日腰酸背痛的醒來,她提著屋裡的鏟子,去外頭挖了坑,將夫妻二人埋下,並豎起牌子。
因著自己的衣服已經被撕爛得無法遮蔽身體了,百里九歌從衣櫃裡找出那男子的一件大衣裳換了,掩蓋住自己隆起的小腹,沒有梳理頭髮。
接著,她將村婦剩下的那十粒安胎藥帶上,深吸一口氣,在晨光熹微時,離開了這座民宅。
山中的空氣新鮮而純淨,吹在臉上是清爽舒服的,時而帶來些空山鳥語,漸漸的將讓百里九歌的神智放鬆了些。
她總算能從昨日的疲憊裡緩解片刻了,那些恐懼的、痛苦的、折磨的事,就暫時拋諸腦後吧,現在,她只想好好的呼吸新鮮空氣。
沿著山麓走了一個上午,仍是沒有走出岐山,這裡比西岐城不知要大了多少。
百里九歌走累了,便在一條小溪旁坐下休息。她找到了一樹野果,憑著殘留的武學根基,扔了石頭打掉果子,吃下充飢,又將村婦的安胎藥也吃下一粒。
檢查了剩下的安胎藥,還有九粒,她要保存好,以應付肚子抽痛的情況。
就在這時,林中忽然響起了腳步聲。
百里九歌趕忙將安胎藥塞好,下意識的裝出挖野菜的模樣,低著頭,餘光裡瞅見五六個人影走了過來,竟是姒瓏的侍者!
身子微顫,姒瓏的侍者不是該在山上嗎?怎麼下山來了?難道是姒瓏下了通緝令,命他們必須找到她嗎?
心通通跳得厲害,被恐懼纏得緊緊的,百里九歌仍是保持著挖野菜的動作,可底衣早已經被汗濕了。
她聽見那些人在說話。
「太晦氣了!你說那女的怎麼就跳崖了呢?搞得墨漪公子還追著她跳下去了!這下可好,把死靈君大人給急到了,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找不到人就不叫咱們回去。岐山這麼大,這得找到什麼時候啊?」
聽言,百里九歌差點就要裝不下去了,硬是在起身質問的前一刻,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心裡翻江倒海的,一陣眩暈。
那些人的意思是……顧憐跳崖了?墨漪也追著顧憐下去了?
顧憐怎麼樣,墨漪又怎麼樣,懸崖那麼高,他們這一墜下來根本是凶多吉少……
不!不能這樣想。她要相信顧憐和墨漪,相信他們仍然生還!
那些人道:「要我說啊,墨漪公子和那女的肯定都活著。他們墜落的地點根本沒人嘛,那就肯定是活著離開了。現在這麼搜,是要搜上一年嗎?」
百里九歌聽著,稍微放心了些。
又有人若有所思的歎著:「也別抱怨死靈君大人了,我們平心而論,她雖然不太正常,但比起蠱靈君的邪惡嗜殺真是好太多了。死靈君大人什麼時候重罰過兄弟們?她嘴上與各位靈君不和,可墨漪公子一出事,她還不是比誰都著急?」
「說的是啊,聽說玉靈君曾公然要求宗主將死靈君大人逐出陰陽家,但死靈君大人不也沒記恨過玉靈君嗎?」
這些人說著說著,發現了百里九歌。她假裝事不關己挖野菜,卻也聽見那些人都朝著她走了過來。這片刻,心弦緊繃到了極限。
「喂,你!有沒有見到一個黑衣服的男的跟一個紅衣服的女的?」
百里九歌抬眼望著他們,努力扮演出懵懂而擔驚受怕的樣子,搖著雙手和腦袋說:「沒看見。」
「晦氣,這究竟跑哪兒去了呢。」那些人不大高興的睨著百里九歌,紛紛轉身要走。
可走在最後的那個人,忽的轉臉望回來,又將百里九歌審視了一遍,恍然大悟的說:「她不就是昨天山上的那個乞丐嗎?」
百里九歌心下一凜。
侍者們這下子全都盯著她看,看著看著,也相繼都發現了,「對,就是她!昨天拄著個拐棍在山上挖野菜的乞丐!」
有人指上了百里九歌,喝道:「臭乞丐,昨天不是讓你滾出岐山嗎?你怎麼還在這裡?」
百里九歌驚恐委屈的說:「我走得慢,一會兒繼續走,馬上走……」
侍者們顯然是心情不好,原本沒想著為難百里九歌,可也不知是誰說了句:「連一個乞丐都吃得這麼胖,看著就惹人嫌!」接著竟走上去,對著百里九歌的肚子就是一腳。
「唔!」百里九歌被踹得仰倒下去,疼的幾乎要尖叫出聲。可她咬住了嘴唇,不讓尖叫出口,在落地的剎那側過身子,掩蓋肚子的隆起。
侍者們沒發現她是懷孕了,訕訕道:「真沒意思,你這胖子太不中用,一踢就倒了。算了,不為難你了。兄弟們,我們繼續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