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王翦帥六十萬大軍伐楚,兩軍對壘在江陵,那時,我也在軍營之中。」項羽輕歎一聲,往事不堪回首,如果說當時,項莊年齡還小,不記得這些的話,那自己當時,可算是親眼目睹了一切。
短暫的沉默,項羽再次提起酒壺,猛喝一口,也許,只有酒才能讓項羽的心平靜下來,這時,項羽又道:「秦軍堅守不出,楚軍糧餉不濟,只得東撤,記得當時,楚軍士兵們都已吃不上飯,苦不堪言,而就在楚軍東撤的時候,秦軍蜂擁殺來,楚軍大敗。」項羽語氣沉重,說到這,他環顧眾人,見大家都在認真的聽,項羽又道:「我的祖父,父親,為了抵抗秦軍的入侵,拼上了性命,誓死抵抗,但秦軍鋒芒太盛,強大的箭陣殺死了無數楚軍,就連弟弟呂莊,也中箭,險些喪命,而那場戰爭,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到處都是紅色的海洋,被陽光照耀,發出刺眼的光芒。」
項羽說到這,已經低頭不語,但一旁,項莊卻接口道:「祖父誓死拚殺,但他最終,沒能抵擋秦軍的進攻,他被圍在了中央,為了不落入敵軍手中,祖父揮劍自刎,我的父親,也在祖父自刎後,殺入了秦軍陣中,拼上了自己的性命,以全忠烈。「客廳內,死一般靜,沒有人說話,都在默默注視著項莊和項羽二人,陷入了無盡的傷感之中,誰心中沒有自己的傷和痛,虞子期此時,也陷入了無盡的回憶之中,不知多久過去,虞子期雙眼被淚水打濕,這才輕歎一聲:「呂羽兄,你們尚且記念楚國的滅亡,記念祖父與父親的戰死,可我……!」
說到這,虞子期也猛喝一口酒,情緒激動道:「我的父母死在了這座府中,這裡曾經流滿了他們的鮮血,哭嚎聲,哀求聲,沒有一樣能夠打動那些秦兵,他們如瘋了一般,四處搶劫,燒殺擄掠,無惡不作,而我……卻還在為秦人賣命!」
「我還算人嗎?」虞子期大吼一聲,右手不斷抽打自己的右臉,一旁,虞娥慌忙抓住虞子期抽打自己的右手,哭道:「哥哥,你不要這樣!」
虞娥抬頭,看著哥哥痛苦的表情,她也想起了童年不堪回首的往事,埋進哥哥的懷中,嗚咽哭泣。
一場夜宴,氣氛的驟降,使得大家心中都極為沉重,項莊走過去,輕拍虞子期的肩膀,虞娥也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別過頭,整理一下秀髮,這時,廳內極為安靜,沒有一個人再說話。
項莊輕歎一聲,他看著虞子期,苦笑道:「子其兄你也不必如此,如今秦國一統天下,大家都生活在秦國的統治之下,又怎能避免為秦人出力呢?其實,當初我咸陽一行,也曾與皇叔子嬰,公子扶蘇交好,才能救出叔父,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的心是否忘記了楚國,是否,在未來的日子裡,我們能不能為楚國效力?為楚國征戰沙場,為復興楚國獻出我們自己的生命?」
項莊的一席話,說的大家熱血沸騰,剛剛的傷感,也漸漸掃去,化為烏有,但氣氛依然凝重,不知過了多久,季布和項猷對視一眼,各自舉杯,笑道:「不提這些傷感的事了,咱們喝酒。」
「呵呵,對,我們喝酒。」虞子期也舉起酒杯,看著一旁的虞娥,笑道:「妹妹,今天難得如此盡興,你也喝一杯,助助興吧!」
虞娥瞥一眼不遠處的項羽,他的一番豪情,他的熱血青春,他的征戰天下,他的復楚大夢,這些,都使虞娥極感興趣,虞娥淺淺一笑,舉起酒杯,看著眾人,:「好,我代表哥哥,敬呂英雄一杯。」
「美人烈酒,人生快事!」項羽也舉起酒杯,來到虞娥身前,與她碰杯,右手搭在虞子期肩膀上,滿飲杯中酒,然後杯口朝下,不禁仰頭大笑。
眾人此時,也喝禁了杯中酒,各自入座,氣氛也沒有剛剛那般凝重了,這時,項莊看著杯子,像是自言,又像是說給大家聽似的:「秦朝,不會再猖狂幾年,我們的機會,很快就會到來。」
虞子期沒有聽明白項莊的意思,不由反問:「呂莊兄弟,你剛剛說什麼?」
項莊被虞子期打斷沉思,不禁尷尬笑道:「沒……沒什麼。」
這時,從屏風後面,曹鳳歡快的走了出來,從她身上可以看出,她洗了便澡,又重梳妝一番,換了一件白色的紗裙,更顯美麗。
項莊似乎從她的身上看到了孔秀芸的影子,不過這個念頭只是一閃,項莊立刻壓下了這個想法,看著曹鳳,不禁笑了,這時,曹鳳走到虞子期和虞娥身前,微一行禮,笑道:「謝謝虞娥姐姐,這身衣服真好。」
虞娥也回笑道:「喜歡的話,送給你吧。」
「不用不用。」曹鳳趕忙擺手,笑道:「我明天換好衣服,會還給你的。」
與虞娥又說了些別的,曹鳳歡快的來到項莊身旁,挽著項莊的手臂,不禁笑道:「項莊哥哥,我今天好看嗎?」
曹鳳的話一出口,屋內的氣氛驟降,虞子期立刻警惕起身,他不禁凝視眾人,又看了看項羽,疑惑道:「原來,你不姓呂?」
見身份暴露,項羽不好意思的拱拱手,也不想再隱瞞下去,只得歉然道:「實不相瞞,我們是最近遷家來的會稽,我們姓項,我叫項羽,他是項莊,那位,是項猷。」
項猷和項莊也拱拱手,項猷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們不是有意騙你的,只是迫於無奈。」
虞子期卻不禁大笑,項家,似乎,他已猜出了一些端倪,能在江陵一戰中,舉家殉難,又如此記恨秦人的,除了項燕的後人,楚國之內,恐怕沒有第二個。
如此想著,虞子期拱手跪在項羽身前,長歎一聲之後,虞子期慨然道:「若項家真的有意復興楚國,請收下我吧,我願誠心追隨項家,光復楚國,替我的父母親人報仇,一雪當年楚國敗亡之恥!」……
酒宴持續到清晨,眾人離開虞府,天已經亮了。
路上,項猷略顯猶豫,他很擔心,虞子期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大家都還不曾深交,就這樣洩露了項家的秘密,是否有些操之過急,而且,該如何向叔父交代呢?想到此,項猷輕歎一聲,他覺得,有必要提醒幾位哥哥,這時,項猷勒停戰馬,看著眾人,沉聲道:「你們不覺得,咱們今晚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嗎?」
眾人看向項猷,項羽笑道:「猷兒,何出此言?」
項猷看了看四周,街道遠處,除了幾個打掃大街的人外,無人注意這裡,這才說道:「我覺得,咱們不應該暴露身份,把項家圖謀復楚的事情告訴虞子期,萬一他把此事告訴郡守,我們項家……就完了!」
項猷的擔心不無道理,但項莊的直覺告訴自己,虞子期不像這樣的人,何況歷史上,虞娥將是項羽最愛的女人,又怎麼會出賣項家呢?但項莊不能已歷史事實來駁回項猷,只得保持沉默,一旁,項羽不由笑道:「猷兒多慮了。」
項羽頓了一下,這才笑道:「我能看出,虞子期心中對秦人的恨,不亞於我們,而且,他不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
說到這,項羽馭馬,繼續前進,眾人也馭馬跟在旁邊,行了一段距離,項羽又道:「不過,如莊兒你所想,我們如何才能說服叔父答應,提供兵器給上方山呢?」
說到這,項羽歎口氣,又道:「而且,即使武裝兩千人,這個數量也是很驚人的。」
項羽的擔憂是多餘的,在這件事上,項梁是不會反對的,但前提必須是上方山能夠真正掌握在項家的手中,否則,項梁寧肯捨棄這支到手的軍隊,想到這,項莊笑道:「哥哥多慮了,叔父不會反對的,最重要,看我們怎麼說。」
項羽點頭,眾人繼續前行,這時,季布在旁笑道:「聽說,龍且兄弟不久前也離開下相了,在烏頭山中拉起了一支隊伍,我們何不把他也拉過來?」
項羽也曾經聽說過此事,但項家在會稽還沒有立住腳,他不想把龍且扯進這灘渾水中,乃搖頭歎道:「龍且的事,等以後再說吧。」
季布見項羽無心此事,只得作罷,這時,項莊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噗嗤笑了一聲,看著項羽,問道:「哥哥是不是愛上那個虞娥了?」
被項莊突然問起,項羽顯得手足無措,他剛要開口,項莊卻又笑道:「男兒志在四方,但能有一個自己心愛的女人不容易,你不應該拒絕人家。」
一旁,曹鳳卻不爽的接口道:「你只知道勸說別人,可你自己又是怎麼做的?難道你不覺得真正應該反思的是你嗎?」
曹鳳說完,加快馬速,向呂府方向疾馳而去,只剩下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很快,所有人的目光又不約而同的投向項莊,曹鳳的怒火,一定是沖項莊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