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長公主像一朵枯萎的花,一個被抽離的靈魂的行屍走肉。
她躺在地上任由景福擺佈。
自打離了皇宮,她的眼淚就沒有幹過,淚水打濕了她耳後的頭髮,她的心痛得在滴血。
十二年前,她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
她像懸掛在天上的太陽一般,驕傲,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所有人都怕她,所有人都不敢直視她。
那一天秋獵,她騎著棗紅馬,跟那些世家子弟一起打獵。
其他人見她都躲得遠遠的,只有駙馬騎著一匹馬與她追逐一隻狐狸,她當時就覺得這個人好大的膽子。
心裡起了好勝之心,她加快了速度,對那隻狐狸緊追不捨。
駙馬與她並駕齊驅,不肯落後。
二人一前一後追隨狐狸卻迷了路,她的馬不甚跌倒,她摔了下來。
她又是心疼狐狸跑了,又是覺得摔斷了腿很疼,就打發雷霆,衝著駙馬狠狠地發脾氣。
駙馬卻沒有像別人那樣畏畏縮縮,也沒有躲得遠遠的,而是耐心安慰她,給她包紮傷口。還將衣服披在她身上,抱著她坐到馬上,牽著她走出森林。
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英俊又溫柔的男子,還有他身上的味道也是那麼的好聞,令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從那個時候起,她就下定決心,要與駙馬恩愛一輩子。
成親之後,春日畫眉,夏日打扇,秋天共看花落,冬日在房中賴床……
一點一滴,一幕一幕,全是這甜蜜的時光。
可今天她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駙馬不愛她,駙馬恨她,恨不能她死,還設下這樣的計謀來壞了她的清白與名聲。
如果她早知道駙馬這麼恨她,她寧願死,寧願駙馬一刀將她捅死。可為什麼,他偏偏要選擇這種方法,讓她身敗名裂,讓她就算是死了,也要受人唾棄!
他們是休戚與共,榮辱一體的夫妻啊。
十年的夫妻,十年的恩愛,竟然都捂不熱駙馬那顆冰冷的心。
她好恨啊,恨自己為什麼要杖斃姜映秀,恨自己當初為什麼那樣年少無知,恨自己竟然看不出駙馬是真情還是假意……
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麼值得她繼續留戀了。
她最愛的駙馬,視她為仇敵,恨她入骨,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從此以後,所有的幸福快樂都與她無關了。
隆慶長公主已生無可戀。
夜深人靜,景福早就走了,恐怕是去跟駙馬溫存去了吧。
她最最痛苦的夜晚,對於駙馬來說,是大仇得報最痛快的時候吧。
她赤著腳,披頭散髮,怔怔地站在房梁下。
像一個行屍走肉般麻木,沒有表情,感受不到痛苦與歡樂。
她木然地接下腰間大紅色汗巾子,掛到房樑上。
手握著汗巾子打成的結,隆慶長公主,再次落淚。
我死了,你的恨該消了吧。
駙馬,史郎,願我來生不會遇到你。
高高的房梁,大紅色的汗巾子,掛著一襲華服的公主。
駙馬得知消息,整個人都慌張了起來。
他腳步踉蹌地跑到公主的寢宮,見到那懸在半空中的身子,直接就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著,不敢相信,那個人是公主。
他想撲過去看看她,卻發現自己腳下像被灌了鉛一樣,一步也挪不動。
「咕咚」一聲,駙馬摔倒在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幽幽地轉醒。
他瞪大了雙目,一片茫然。
他恨公主,想懲罰公主,想讓公主以後再也不能對他作威作福。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公主會用這樣決裂的方式跟他告別。
他以為自己會高興,卻發現自己心裡空落落的,不知道以後要做什麼。
公主死了,他以後該怎麼辦?
景福卻特別高興,她上前抱住了駙馬,滿心的歡心:」駙馬,以後再也不用怕她了,咱們終於可以做長久的夫妻了。」
長久夫妻!
這幾個字狠狠刺痛了駙馬的心。
他有兩任妻子,若論伴他最長久的,還是隆慶長公主。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高興還是傷心,整個人都覺得無所適從。
他轉過頭來,笑著對景福說:」是啊,以後再也不怕了。」
第二天是除夕,在所有人都歡歡喜喜迎接新年的時候,公主府傳來消息,隆慶長公主得病暴斃,她的貼身婢女景福服下毒藥以身殉主。
傅卿和聽到這個消息就愣了愣。
公主好端端的怎麼會暴斃?
傅卿和是不相信什麼急症暴斃的,所謂急症都是早就潛伏在身體裡的病,突然間爆發出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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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可之前並沒有發現公主有什麼隱患啊。難道她吃錯了什麼東西或者受到了外傷?
傅卿和隱隱覺得公主暴斃一事,有些不簡單。
只是苦了駙馬,他與她那麼恩愛,肯定會特別傷心難過吧。
不管怎麼說,總歸是相識一場,大年初一,傅卿和去公主府弔唁。
駙馬跪在那裡,木然地低著頭。
傅卿和給公主上了香,對駙馬說了一句節哀,駙馬抬起頭來,嘶啞著嗓子跟傅卿和道謝。
傅卿和嚇了一大跳。
駙馬臉色灰白,眼神呆滯,雙眸渾濁不說,眼角的皺紋與雙鬢的白髮多了好多。嘴角都是青色的胡茬,一夜之間,老了何止十歲。
回到家裡,傅卿和腦海中還是駙馬那形銷骨立的樣子。所謂鴛鴦喪偶,不願獨活,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隆慶長公主雖然不討人喜歡,但是能得駙馬如此傾心相待,也算不枉此生了。
不知道衛昭會不會對自己這樣好。
傅卿和撩起車簾,看著不遠處騎著白馬的衛昭,臉上笑開了花。
很英俊,勉強算個白馬王子。
元宵節過後三天,正月十八日,是衛昭與傅卿和小定的日子。
小定就相當於訂婚
小定那天,男方要讓家中的女性長輩過來給女方送金釵。
衛昭家中已經沒有什麼長輩,他就請了請了工部尚書牛經綸的夫人充當長輩。
搬到棉花胡同之後,傅家還是第一次這麼熱鬧。鎮國公夫人、二房一家也都在。
傅太夫人樂呵呵的,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斷過。
當衛昭送來的金釵插到傅卿和頭上的時候,人群中爆發出」喔」的一陣聲音。
前生今世,兩輩子加在一起,她還是頭一次小定。她哪裡經過這樣的事,不由漲紅了臉,退回了房間。
傅卿嬌挺著肚子,樂呵呵地打趣她:」三妹妹,你今天好漂亮,三妹婿的這個金釵跟你很配呢。」
之前傅卿嬌跟苗秀謹議親的時候,傅卿和也曾經打趣過她。沒想到風水輪流轉,這麼快就輪到傅卿嬌來打趣傅卿和。
傅卿和臉紅紅的,伸手就要將頭上的金釵摘下來。
傅卿嬌連忙制止住了她:」不能摘,摘了不吉利。要戴整整一天,到晚上臨睡前才能摘下來,這叫有始有終。」
原來還有這樣的事啊。傅卿和趕緊收回手,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就怕那金釵掉下來。
傅卿嬌又不由笑了,這個三妹妹,平時多機靈的人,遇到這種事也患得患失的。
牛芷馨就羨慕地看著傅卿和:」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過小定、插金釵。」
她的語氣就跟小孩子見人穿婚紗羨慕是一模一樣的。
傅卿和聽到她的孩子氣的話,就」噗呲」一聲笑了。
牛芷馨被傅卿和笑得不好意思,害羞地吐了吐舌頭。
她幾個有說有笑,傅卿璃就在一旁冷笑。
傅卿璃是嫁到宮裡給淮王做次妃的,所以,根本沒有小定插金釵這個環節。
她覺得傅卿和與傅卿嬌這樣做是故意奚落她做了次妃。次妃,跟妾其實是一樣的。
不過,衛昭是個短命鬼,他很快就要河南上任,然後死在任上。
傅卿和,你現在笑得多開心,以後就哭得多難看。我倒要看看,到時候你怎麼辦。
等送走了賓客,丫鬟們就陸陸續續來跟傅卿和道喜。
傅卿和就笑,給每個人打賞了一個月的月例銀子。
小定之後,傅卿和的身份就是衛昭的未婚妻了。
離成親還有五個月,這時間不長也不算短,太夫人就叫了傅卿和跟她商量嫁妝的事情。
很多母親都是在女兒剛剛出生的時候就開始給女兒攢嫁妝,之所以用攢這個字,是因為很多東西是花錢都買不到的。
傅卿和的母親尹氏雖然並非豪門大戶出身,她嫁過來時候也沒有多少嫁妝,但是她很早就開始給傅卿和攢嫁妝了。
傅卿和看了嫁妝單子才發現母親對她真的很好,雖然於尹氏接觸時間不多,卻能夠感覺到她的確是個非常疼愛孩子的母親。
傅太夫人的話拉回了她的思緒:」你母親雖然給你攢下了一筆嫁妝,可這些明顯不夠。我已經決定讓然去揚州、蘇州給你採買床、櫃子等傢俱。那裡的傢俱款式新穎,質量手藝都是上乘,可就是不知道該派誰去。」
蘇揚當地的傢俱別說現在,就是後世也是非常有名的。
分家的時候,長房分了一大筆財資,所以,傅卿和並不為錢財發愁。這些傢俱一用就是一輩子,傅卿和也覺得應該買一些好的傢俱回來。
去江南那麼遠的地方,身上又揣著這麼多的錢,讓杜管事去的話,她的確不放心。
傅瑾信就自告奮勇道:」太夫人,妹妹,不如我去吧。」
妹妹幫了他那麼多,他卻沒有什麼能報答的。成親是大事,能為她出點力,傅瑾信覺得心裡才會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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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太夫人有些猶豫。
「那怎麼行?」傅卿和一口拒絕道:」今年秋天你就要參加秋闈鄉試了,時間緊迫,怎麼能把時間精力花在這種事情上。你現在要好好讀書,爭取今年秋天一舉通過。然後參加明年春天的會試。」
傅瑾信沒想到傅卿和會考慮的那麼遠,他臉上露出幾分慚色:」妹妹,你要成親了,我總想為你做點什麼。」
傅卿和知道傅瑾信為人迂腐,就正色道:」你好好讀書,明春高中,振興傅家。這樣我就是出嫁了,也有人撐腰。你若是落榜了,沒有什麼大出息,別說你去幫我採買嫁妝,就是你親自為我打嫁妝也不見得就是真的為我好。」
傅瑾信大受激勵:」是,妹妹,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一定刻苦攻讀,絕對不辜負你跟太夫人對我的期望。」
傅太夫人原本就覺得傅瑾信不錯,見他願意為了傅卿和的事情出頭,雖然沒去成,但是依然對傅瑾信又多了幾分滿意。
一時間沒有合適的人選,傅卿和就道:」太夫人,人選現在不急,咱們慢慢想,總能想出法子的。橫豎現在冰天雪地的,就是真的要去江南,也要等二月開春河冰解凍之後才行啊。」
去江南採買嫁妝的事情暫時擱置了下來,傅卿和有別的事情要做。
她叫來了半夏。
「你這幾天跟李護衛商量一個日子出來,就把親事辦了吧。」傅卿和笑著說:」李護衛與你年紀都不小了。」
她之前答應過半夏,等她的婚事定了,就操辦半夏與李護衛的親事。
半夏臉紅紅的神色卻並不忸怩:」多謝小姐,我回頭就去跟他商量。」
「你若不好意思,我就找個婆子幫你們傳話,就算是你們的媒人,你覺得好不好?」
兩個人商量自己的親事,在後世很正常,可在這個時候,卻顯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順。雖然是下人,也有自己的尊嚴。
半夏聽了,臉上就露出感激的神色:」多謝小姐。」
傅卿和就安排了廚房裡的管事媽媽做了半夏與李護衛的媒人,成親的日子就定在了二月初六。
離成親的日子還有一個月不到,半夏就開始安安心心在家中準備自己成親的事宜。傅卿和不僅什麼都不讓她做,還安排了兩個小丫鬟幫她的忙。
半夏心存感激,其他的丫鬟見了卻十分歆羨。覺得傅卿和對半夏太好了,給了她這樣的臉面。
如此一來,傅卿和身邊的事情都要移到木棉身上來了。
雖然離成親還有好幾個月,可很多事情都要開始準備了,傅卿和忙得團團轉,穆九來了。
「小姐,大人說你打算去蘇州採買嫁妝卻沒有人手,你看我去幫你置辦行不行?」
大人跟傅小姐這一對,可是他親眼見證的。去給傅小姐採買嫁妝,再沒有比自己更合適的人了。
所以,他就自告奮勇地來了。
傅卿和聽了就笑:」多謝你的好意。只是你畢竟是朝廷命官,怎麼能去幫我採買嫁妝?難道你官不做了?」
因為安南國國舅爺被東瀛使者殺死一事,穆九受到了牽連。明眼人都知道,他們是替太子背黑鍋。如今穆九閒置在家,成了個大閒人。
「小姐,我現在的確已經不是官身了。」穆九咧嘴笑:」你放心好了,我的事情大人早有安排。」
原來如此。可成親辦事,不僅自己忙,衛昭也很忙。自己還有人幫忙,可衛昭連叔伯兄弟都沒有,穆九就顯得十分重要了。
如果自己再把穆九要走了,那衛昭有事情豈不是都不知道該找誰?
傅卿和想了想還是拒絕了他的好意。
穆九怏怏而歸。
到了下午,他又來了。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帶了一個小廝。
那小廝人高馬大,器宇軒昂,傅卿和一眼就認出來是衛昭裝扮的。
他扮成這個樣子,該不會出了什麼大事了吧。
屏退旁人,傅卿和壓低了聲音,緊張兮兮地問衛昭:」你怎麼來了?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沒事就不能來見你嗎?衛昭摸了摸鼻子道:」沒什麼,就是想見你了。」
他說著就笑了:」已經大半個月了都沒見到你了,我心裡實在是惦記得厲害。」
「油嘴滑舌!」傅卿和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臉上的笑卻怎麼也止不住。
「那你有沒有想我?」衛昭靠近傅卿和,低聲細語地問到。
傅卿和臉紅紅地笑:「當然……」
對於她的回答,衛昭顯然不滿意。
「當然什麼?」衛昭笑著問:「怎麼不繼續說下去了?」
讓傅卿和說出那幾個字,她覺得異常艱難,她還從來沒有說過呢。
她不願意說,卻對上了衛昭的雙目,充滿情思與期待。
傅卿和心中一動,既然自己想著他,惦記著他,告訴他又何妨?他們不是已經是男女朋友親密的戀人了嗎?
不對,如今他們的關係是未婚夫妻。
傅卿和點點頭,聲若蚊吶
:「我當然也是惦記著你,想著你的。」
「阿和!」衛昭又驚又喜,將傅卿和摟在懷中:「我的小乖乖!」
傅卿和連忙推開他,嗔怪著瞪了他一眼:「你……」
她臉紅紅的,瞪向他的眼神充滿了風情,衛昭不以為杵,拉著她的手道:「是我情不自禁了,你別生氣。」
傅卿和「哼」了一聲,掐了掐他的手掌心。
那蘇蘇麻麻的感覺令衛昭忍不住想再次擁她入懷。
他咳嗽了一聲,開始說起正事來。
「阿和,你給我的藥,我已經餵給四老爺了。也按照你說的,過幾天就喂一粒。剛開始他很抗拒,現在看到我,他特別高興。」
「看來那藥已經起作用了。再喂幾粒,就可以停藥了。」
到時候四房夫妻自相殘殺,四夫人自顧不暇,恐怕再也沒時間來對付自己了。
傅卿和覺得以後四夫人都不足為慮了。
希望四老爺了千萬別讓自己失望啊!
那解藥可是自己辛辛苦苦配出來的呢。
木棉來報:「小姐,二老爺來了,老太太讓您去見見。」
「那我去了,你也回去吧!」傅卿和鬆開了衛昭的手。
好不容易見了一面,才這麼短的時間又要分開了。衛昭貪婪地看了傅卿和一眼:「那我這就回去了,你有事就讓人去跟我說。我要不在家就跟穆九或者韓竟說也可以。」
「嗯。我知道。」
送走衛昭,傅卿和去了傅太夫人的院子。
太夫人心情很好,一見到傅卿和就笑容滿面:「阿和,你二叔說要幫你去江南採買嫁妝。」
二老爺會主動上門來,讓傅卿和很是吃驚。但是從傅太夫人的神色與語氣上,傅卿和知道,他們兩個已經談好了。
這一趟來回就要兩個月的時間呢。
她就對二老爺褔了福身:「多謝二叔,江南一行,路途遙遠,辛苦二叔了。」
「不辛苦。」二老爺道:「大哥大嫂不在了,我這個做長輩的,理應幫侄女操辦婚事。阿和你很優秀,二叔能為你做的有限,這點小事理應我去做。」
沒想到懦弱的二老爺居然也會說出這樣一席話來,另傅卿和刮目相看。
傅太夫人道:「我已經跟你大姑姑說了,她說會從鎮國公府安排兩個得力的老人跟著你二叔一起去。」
這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採買嫁妝的人選找好,半夏與李護衛的親事又塵埃落定。完成了這兩件事,傅卿和覺得心裡鬆了一口氣。
她還有一件大事沒有做,那就是關於哥哥傅瑾信。
傅瑾信現在是秀才之身,今年八月就要參加鄉試。
通過鄉試成為舉人才能參加明天春天的禮部會試。
傅瑾信一直在傅家的家學裡面讀書,家學的老師雖然不錯,但是跟臥虎藏龍的其他書院以及名師比就有些不夠看了。
除了這些競爭對手只玩,還有從全國秀才裡面挑選出來在國子監讀書的監生,這些人也很厲害。
傅卿和前世經歷過高考,自然知道考試的重要的性。師資力量、教學環境不同,教出來的學生就不一樣。
眼下傅瑾信的情況,是不能做監生的。可如果有人舉薦,那一切都好辦了。
而舉薦傅瑾信的最好人選,非延平郡王老太妃的兄長蔣翰林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