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卿和聞言愕然,半夏更是驚呼:「信少爺,為什麼要這樣做?」
傅瑾信抿了抿嘴角,眼睛漸漸泛紅:「家裡能當的能賣的,全都都當了、賣了,再這樣下去就算瑾儀不生病,我們兩個也會活活餓死,我決定出去找活幹,瑾儀跟著我也是吃苦受罪,還不如將他過繼出去,只要他能平安健康地長大,就算以後他怪我、怨我、恨我,我也認了。」
傅卿和看著他眼圈濕濕的,就覺得傅瑾信真是個盡心盡責的哥哥。
外面呼啦啦跑進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七房的二太太,她抖動著渾身的肥肉,臉漲得通紅,耀武揚威地指著李護衛道:「就是他,就是這個歹人,還有信哥兒,自打大哥大嫂去世之後,我這個做嬸嬸的對他們掏心掏肺,我親生的兩個都要排在他們後面,沒想到他今天居然引狼入室,夥同外人一起要打殺了我,喂不熟的白眼狼!」
她身後跟著一群拿著棍棒、菜刀的人,有男有女。
傅瑾信一見,立馬急著走出去:「你們這是做什麼?二嬸嬸,明明是你言語無狀在先,怎麼能怪李護衛?」
「我呸!」二太太惡狠狠地沖地上吐了一口吐沫:「什麼李護衛、張護衛的,你小小年紀不學好,拐了人家小姑娘來家裡勾勾搭搭,虧你還從小讀聖賢書呢,我看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吧?」
「二嬸嬸,你說話歸說話,帶這些人來做什麼?」傅瑾信攔在了內室門口,生怕這些人衝撞了傅卿和。
二太太卻蠱惑著背後的人:「別跟他廢話,趕緊把這小雜種抓起來,告他個以上犯上忤逆之罪,還有這跟他通|奸的小丫頭,這入室行兇的暴徒都一併抓了送官。」
「好!」二太太后面的人群情激奮,磨拳擦掌躍躍欲試。
「小姐,這可怎麼辦?」半夏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群情況,她覺得眼前的人凶神惡煞一般太可怕了,而且他們說出來的污言穢語也太難聽了。
傅卿和沒有說話,她的臉色很難看。
她看了一眼服藥之後情況好了很多的傅瑾儀,就想起自己的小侄子,她一言不發地為傅瑾儀擦頭上的汗水。
一邊擦一邊冷冷道:「李護衛,你出去給我打二太太兩個巴掌,一巴掌是為著這幾年來,她苛待信三哥兄弟兩個,另一巴掌是為著她剛才的污言穢語。」
李護衛聽了道:「是。」
說完,轉身就走了出去。
傅卿和是真的很憤怒,嫡親的嬸嬸為了霸佔房屋,不惜逼得兄弟兩個到了要餓死的田地。
傅瑾信不過十五,三年前父母過世的時候才十二,弟弟才兩歲,他一個人又要與叔嬸周旋還要帶弟弟一定吃了很多苦頭。
族人不分青紅皂白,不僅不看顧著這對兄弟,反而還跟著二太太一起來鬧事,怪不得他們會漸漸沒落,全是族人自己不思進取不知道互幫互助,只一味的貪便宜鑽營才會如此。
之前她不知道,那就算了,可是今天她既然知道了,她就不能不管。
外面傳來兩聲「辟啪」清脆的巴掌聲,接著便是二太太那殺豬一樣的嚎叫聲。
傅卿和這才走了出去。
「我是棉花胡同傅家嫡支的長女傅卿和,想來你們一定聽過我的名字。」
這話一出,原本激忿的人群刷地一下安靜了下來,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著傅卿和。
二太太嗷嗚一聲反應了過來:「你就是三小姐,你就是為我們傅家增光的神醫三小姐,是我錯了,我剛才胡言亂語胡說八道,我被豬油蒙了心,你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跟我一般見識。」
說著她撲過來就要拉傅卿和的手,卻被李護衛一胳膊擋開了。
傅卿和點點頭道:「看來,你們果然是知道我的,既然如此,其他的話我就不多說了,七房的二太太滿口噴糞,臭氣熏天,她這是病,要被人狠狠地抽兩下才會好,我剛才讓李護衛打她,實際是在給她治病呢。」
眾人聽了傅卿和的話,臉上神色各異。
有的一臉佩服,有的一臉驚詫,還有的一臉懷疑,雖然如此,他們卻都異口同聲道:「是啊,二太太最近嘴巴的確很臭。」
傅卿和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有轉過頭來問二太太:「你覺得如何了,嘴還跟從前一樣臭嗎?」
「不臭了,不臭了。」二太太驚恐地連連擺手:「多謝三小姐,多謝三小姐為我治病。」
「嗯,既然如此,大家就都散了吧,瑾儀他病著,需要靜養。」
「好、好、好,我這就走,這就走。」二太太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比上一次被李護衛拿刀趕的時候跑的還快。
其他的人也一哄而散。
傅瑾信回過頭來,心裡很不是滋味,按說他應該高興,可是他心裡卻生出一股濃濃的悲哀,傅家族人居然欺軟怕硬到如此田地,傅氏一族恐怕再無崛起之時了。
不光光他們這些偏房,就連嫡支武定侯那一門如今也沒落了,先是老武定侯亡故,接著嫡子大老爺亡故,庶出的二老爺襲了爵位沒幾年又失去爵位,四老爺打了勝仗卻癱瘓在床,四老爺的嫡子傅珍失去了父親的幫扶,如今也不怎麼樣。
他們傅家,跟著太|祖打天下,建功立業立下灼灼功勳的傅家,就這樣沒落了嗎?
傅瑾信沉默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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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傅卿和見他不說話,還以為他是在擔心,就道:「信三哥,你放心,我等會讓李護衛去跟族長說一聲,以後你二嬸嬸必定不敢再如此明目張膽地來騷擾你們了。」
對於傅卿和,傅瑾信滿心滿意都是感激,她救了弟弟,還幫自己解決了困境,傅瑾信心裡就覺得自己不知道如何報答才好。
自己身無長物,許下報答的話也顯得太沒有誠意了,他深深地給傅卿和鞠了個躬:「三小姐,多謝你今日援手。」
有朝一日我有能力了,一定全力報答。
「先不忙謝。」傅卿和道:「剛才聽你說過繼的事情,我這裡有個建議,既然要過繼,何不過繼到我們家,我父親只有我一個女兒,老太太目下正準備為我父親過繼一個嗣子來繼承香火,這事情想必你也有所聽聞了吧?」
傅瑾信的身子不由一震,望向傅卿和的眼神就充滿了質疑與驚詫。
傅卿和就笑了:「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這是挾恩以報,與你平日讀的聖賢書施恩不求報不一樣,你我都是凡人,豈能事事跟聖人一般?我想你甚至認為我是故意來幫你們兄弟,就為了過繼你弟弟,其實你又想錯了。」
「我根本不知道你們兄弟的情況,如果不是你當街攔馬,我甚至都不知道這世上有你們兄弟這兩個人,至於你弟弟生病,你打算過繼,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所以,你不必懷疑我對你們有什麼企圖,這是其一。其二,雖然我家失去爵位,但只要老太太說要過繼,自然有人把孩子送上門,實在沒有必要非要過繼你們。」
傅卿和的一番話說的傅瑾信兩耳發燙,臉頰緋紅:「三小姐,您說的是,是我想左了。」
傅瑾信心裡羞愧的緊,三小姐年紀比自己還要小,說話做事卻比自己光明磊落多了,她不僅幫弟弟治病、出錢給弟弟買藥,還幫助自己擺脫了二嬸嬸的糾纏,自己卻以小人之心去揣度她,實在是太過於不知好歹了。
周圍的人都是對自己兄弟不好的,偶爾有人對自己好,自己不僅不感恩戴德,反而還惡意揣測,這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傅卿和見他滿臉通紅,十分慚愧,就笑了笑:「我施援手在前,提過繼在後,你認為我是處心積慮挾恩以報也是人之常情。」
「不、不、不。」傅瑾信滿臉羞愧的搖頭:「三小姐,你不必再為我開脫了,的確是我心存污垢,不夠磊落,對於一般人來講,或許可以用人之常情敷衍過去,可是我們兄弟二人身無長物,一無所有,實在沒有什麼值得你算計的,是我心思齷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將這一番的話說出來,傅瑾信覺得自己心裡好受多了。
既然自己做錯了,就要勇敢地承認,不能因為對方大度自己就不當做一回事。
傅卿和聽了他這一番話不由微微側目,沒有想到,傅瑾信年紀小小,雖然有些迂腐,但卻是個知錯能改有擔當之人。
「那你心裡有什麼打算?」
既然要過繼,過繼給誰不是?
傅瑾信覺得傅家嫡支雖然落敗了,但是從三小姐傅卿和的做派上就能知道,嫡支不是沒有重新家業的可能,弟弟能過繼到這樣的人家,不僅衣食無憂,還可以讀書習,比現在跟著他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要好太多了。
況且三小姐為人做事如此光明磊落,弟弟跟著她,自己也放心。
他當即鄭重地對傅卿和說道:「三小姐,我同意瑾儀過繼到貴府。」
只是如此一來,他與瑾儀真的要分開了,以後兄弟兩個身份懸殊,一個是商戶身份,一個是高門公子,再見面不知何年何月。
想到嫡親的兄弟兩個如同陌路,他心尖不由顫了顫,他目露不捨地忘了一眼依然在睡夢中的傅瑾儀,然後狠狠地別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