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內,皇帝坐在御案後面的龍座上,傅卿和垂首退了出去。
她的心裡捏了一把汗。
她沒有想到,皇帝叫她來,居然是跟她閒聊,雖然是閒聊,那剛才那句話卻令她心驚肉跳。
皇帝居然跟她說:「宮裡孩子不多,皇后膝下空虛,你今天做得很好,以後你要多多進宮來陪伴皇后。」
多多陪伴皇后,怎麼陪伴?難道要自己留在宮裡?
傅卿和越想越驚,連忙止住了念頭,她不能深想,也不敢深想。
她只能按照字面的意思去理解。
出了皇宮之後,她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皇帝說的很對,皇后是很喜歡她,如今皇后的確很寂寞,帝后情深,皇帝讓自己進宮多陪陪皇后這也實屬正常。
她這樣想,心裡就輕鬆了很多,
皇帝也在坤寧宮問皇后:「你這麼喜歡她,乾脆留了她在宮裡,以後你身邊也有個陪伴的人,你說好不好?」
這種小事,皇帝完全可以做主,但是他還是徵詢了皇后的意見,私下裡沒人的時候,帝后兩人對話隨意了很多,儼然就是普通的夫妻。
皇后聽了就問:「留在宮裡,怎麼留?幾位適齡的皇子都已經娶了正妃了,難不成要阿和做次妃?阿和是長相不如人,還是人品才華比人家差?憑什麼要她屈居人下矮人一頭?這樣的事情,你捨得,我可捨不得!」
自己不過是說了一句話,結果皇后就辟里啪啦問了一大堆問題。平日裡,她最是端莊賢淑,今天的她倒有些像當年她剛進宮時樣子。
她這樣護短,生怕傅家三小姐吃一丁點的虧,分明是把傅家三小姐當做自家孩子看待了,皇帝失笑道:「那怎麼辦?你這麼喜歡她,總要想個主意讓她多多陪著你才是,不如封她做公主?」
皇帝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好:「說起來,她治好了你的病,我還沒有正式的封賞過她呢,正好藉著這個由頭封她做公主。」
「皇上,你以為我沒有想過?」皇后歎了一口氣:「早在我病情剛有起色的第二天,我就說了要認她做公主,結果,你猜怎麼樣?」
「她不想做公主?」皇帝有些詫異:「當公主不好嗎?」
「是啊,當時我也很是吃驚,就問她:公主身份高貴,榮華富貴不絕,為什麼她不願意呢?」
「您猜她怎麼說?」皇后問了皇帝一句,然後又自問自答道:「她說,當了公主就不能給人治病了,她的醫術就要束之高閣了,她更喜歡給人治病。」
「這丫頭,真是心眼實誠!」皇后嗔怪著,語氣中卻有著掩飾不住的讚賞:「為了行醫治病,而推了公主之榮,天底下,恐怕也只有一個阿和會如此了。」
沒有想到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此刻聽了皇后的話,皇帝也點了點頭道:「這世上聰明伶俐的人多,持之以恆的人少,傅家三小姐能堅持本心,不受浮華利祿所誘,的確是個心思通透有大智慧的姑娘。不怪她小小年紀就能醫術這麼好,將太醫院那些老古董都比了下去。」
沒有想到皇帝會給傅卿和這麼高的評價,皇后心中一動,就道:「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我才捨不得將她嫁進帝王家,可這樣一個水晶一般的人若是嫁了凡夫俗子我心裡頭又著實捨不得。」
皇后微微一笑:「皇上,臣妾曾經答應過阿和,要給她找一個如意郎君,不如您幫臣妾好好相看,朝中若有青年才俊一定要跟臣妾說一聲。」
沒有想到端莊持重的皇后居然也做起了給人保媒的行當,皇帝忍俊不禁道:「好啊,知道你喜歡傅家丫頭,朕一定會留心的。」
話雖然這麼說,心裡卻覺得皇后如今這麼喜歡傅卿和,恐怕什麼樣的兒郎都難入她的眼吧。
突然,他的腦海裡面閃現出衛昭的樣子,就覺得衛昭跟傅卿和郎才女貌倒是十分相配。
他正要開口說,又不由皺了眉頭,衛昭那個人……唉,還是算了吧。
「皇上,您心裡有人選了嗎?」
「暫時沒有,等想到了再說,反正傅家丫頭年歲不大。」
傅卿和回到棉花胡同,已經是中午了。
她換了衣裳,陪傅太夫人用過午膳,就將今天見到傅卿璃的事情告訴了傅太夫人:「……淮王次妃氣色還不錯,托我向您跟三嬸嬸轉達她的思念之情。」
自從傅卿璃自作主張攀上了淮王之後,傅太夫人對她就頗有微詞,雖然後來湘王薨逝了,傅太夫人也沒有那些爭權奪勢的心思了,但是對於傅卿璃她還是喜歡不起來。
聽了傅卿和的話,她不置可否,只淡淡說了一句:「嗯,她如今已經得償所願了,家裡的一切都不用她操心,至於她母親,不過是青燈古佛日日為她祈福而已,你下次再見到她,讓她在宮裡好好的,家裡不必她惦記。」
「好。」傅卿和微笑著應了,又服侍傅太夫人躺下午休了,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木棉笑著迎了出來:「小姐,半夏,你們回來了。」
「家裡可有什麼事情?」傅卿和問道。
「小張太醫一大早就來了,因為您不在,所以他又走了,他走的時候還挺失望。」木棉想起張曉那個樣子,不由笑出了聲:「小張太醫還說了,今天下午他再來。小姐,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要不然,等會他來了,您又要忙了。」
上午進宮
來回坐馬車,傅卿和的確感覺有點累,她就道:「好,我先睡會,如果小張太醫來了,你們就叫我起來。」
傅卿和這一覺睡了足足大半個時辰,她醒的時候才知道張曉已經來了。
「你們怎麼不叫我起來?」想到張曉上午撲個空,下午來了又要等自己,傅卿和趕緊坐了起來:「木棉,你趕緊來幫我梳頭。」
木棉跟半夏卻笑盈盈的:「小姐,您別著急,小張太醫才來,他得知您在休息,再三叮囑我們不要叫您,他現在在錦醫堂喝茶呢。」
傅卿和點點頭:「就算如此,以後也不能這樣的,太失禮了。」
木棉道:「小姐,我們記下了,以後不會如此了。」
傅卿和去了錦醫堂,滿臉歉意地跟張曉說:「堯之,真是對不住,下人不懂事,怠慢了你。」
能見到傅卿和,張曉就已經非常高興了,此刻聽了傅卿和這麼說,他趕緊站了起來慇勤道:「三小姐您說哪裡話,能到錦醫堂來我覺得榮幸得很,何來怠慢一說。」
他說得是實話,傅卿和的名聲在同行之間已經傳得很開了,很多人對於傅家三小姐既好奇又欽佩,只不過想著她是養在深閨的嬌小姐,又跟皇后十分親近,等閒人根本不敢來打擾她。
一想到自己今天登門拜訪傅卿和的原因,張曉不由有些緊張,他此刻的心情又忐忑又激動,頗有幾分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樣子。
傅卿和見他臉紅紅的站在那裡,感覺他有些異樣,就招呼他坐下:「你喜歡喝什麼茶?碧螺春還是老君眉?」
上茶!對,是應該上茶!
張曉順勢坐了下來:「對於茶水在下沒有什麼特殊的愛好,解渴就好,解渴就好,不知道三小姐喜歡喝什麼茶水?」
傅卿和就不由挑了挑眉頭,張曉今天有些不對勁。
這是在傅家,傅卿和是主,張曉是客,傅卿和問張曉的喜好,然後招待他,這是人之常情,張曉反過來問傅卿和,這雖然也行,但是很少見,很少有客人打聽主人愛喝什麼茶的。
傅卿和心中就哂笑,這個張曉還真的醉心於醫術,於人情世故上不通,他問我喜歡喝什麼茶做什麼,難不成他還能吩咐傅家的丫鬟沏我喜歡喝的茶不成?
這樣想著,傅卿和就道:「我喜歡喝黃山毛尖1。」說著她又喊了半夏沏茶上來。
「毛尖好,毛尖好啊。」張曉坐在椅子上,心裡思量開了,到底該怎麼開口呢?
「咦?」傅卿和看到長案上放著幾盒李記的糕點略略感覺到有些新鮮,剛說他不通人情世故,結果他就拎了東西登門了。
「你來便罷了,何必破費?」正說著,丫鬟奉了茶上來,傅卿和與張曉分別接了。
揭開茶蓋清香濃郁的茶香就撲面而來,嫩綠明亮的茶湯,看著令人心情愉悅。
傅卿和輕輕啜了一小口,唇齒間滿是茶香。
張曉卻覺得這是絕佳的時機,他突然站了起來,正色道:「三小姐,在下今天來,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有求於您。」
見他如此鄭重,傅卿和就放下茶盞,認真傾聽:「你有什麼事情,說來聽聽?」
沒有想到,張曉卻一撩衣服的下擺,跪了下來。
他突然下跪,下了傅卿和一大跳,她正想問他為什麼,張曉卻說了起來:「三小姐,張曉十分欽佩您的醫術,誠心想拜您為師,還請三小姐收在下為徒,在下鞍前馬後,執鞭隨蹬,任您差遣,甘之如飴,請師傅收下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