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王元春已經到新兵連訓練了一個多月了。
一個多月前,體檢和政審合格的王元春接到鎮武裝部通知,十二月份二十號到鎮武裝部集合。
十九號這天,元春的母親開始在家給他收拾衣物。王可成幾兄弟全都回來送行,老四從機械廠要了個車。特意從鎮上趕回來準備明天一大早送侄子去鎮武裝部。王可成置辦了一大桌子菜,請來大哥和兩個弟弟。特意拿出珍藏了多年的好酒給兒子送行。席間,王家幾兄弟殷殷囑托元春。到了部隊好好幹,不要給王家丟臉。元春喝了酒後豪氣沖天,拍著胸脯向幾個長輩保證,一定不辜負長輩的期望。到了部隊一定幹出個樣子來給王家爭光。
次日凌晨,王可成和妻子把元春送到了鎮武裝部門口,看著上了軍綠色的解放車時。王可成的妻子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濕透了半邊衣服。拉著元春的手一遍遍囑咐著這個囑咐著那個,元春見母親掉淚。眼睛也濕潤了。第一次出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對母親說了聲保重。解放車吼叫著上路的時候,母親跟著車走出了好遠。
看著母親消瘦的身影,元春的心裡第一次有了一種難捨難分的感覺!
經過近一天的顛簸,車上的新兵們被顛了個七葷八素。下車後,有個新兵吐得臉都綠了。
這時,一聲孔武有力的喊聲傳了過來:「新兵聽口令,列隊」。新兵們刷地跑到那個喊口令的面前列好隊。新兵們面前站著不少老兵,一個個臉上毫無表情。其中一個向前一步走,那個孔武有力的聲音是一個老兵喊出來的,就見他說:「同志們,新兵連,下面我們開始點名,我叫到誰誰立刻答應。明白嗎」
新兵們稀拉拉的一聲喊:「明白」。
老兵似乎很不滿意,接著又大聲問:「大聲點,明白不明白」?
新兵們聲音似乎以前大一些了,老兵有些憤怒了。疾步走到新兵們面前,眼睛盯著站在中間的一個兵吼道:「你們是啞巴嗎?我沒聽見,到底明白不明白」。新兵們這次聲音比前一次大很多:「明白」。
老兵嘶啞著嗓子喊道:「你們記著,這裡是軍營。聲音大一點。別娘們唧唧的,聽清了嗎」?
新兵們卯足力氣,如雷的聲響在空中迴盪:「聽清了」。
老兵接著拿過一個夾子道:「下面點名,吳世友」。
叫吳世友的新兵一聽到點他。身子一挺,帶著四川口音回答道:「有」。
新兵和老兵們哄堂大笑,點名的老兵似乎也是又好氣又好笑的快步走到吳世友面前,鼻子幾乎貼到他的臉上。對著他大聲吼道:「有個屁。你是國民黨兵啊?以後要答是,明白嗎」?
吳世友一害怕,用四川話回道:「是」。
老兵吼道:「你是啞巴嗎,聲音這麼小,大聲點」。
吳世友大聲道:「是」。
老兵還是不滿意,讓他一遍遍重來。喊得吳世友感覺自己都快暈倒了,老兵這才罷休。
王元春見狀,心裡直打鼓。他個高,在最後一排。點到他的時候,他使出渾身力氣吼道:「是」。這一嗓子是隊列中最響的一嗓子,老兵們眼光一下子聚焦在他身上,王元春以為自己喊得不好。有點害怕,正憋著力氣準備喊第二聲的時候,點名的老兵卻點下一個了。
點完後,那老兵一聲「立正」。然後轉身跑到老兵隊列面前,對著其中的一個舉手敬禮:「報告連長,點名完畢」。
那連長說了聲歸隊,幾步跑到新兵隊列前站定。他跑步、轉身和立正的姿勢極其漂亮,王元春看後不住的在心裡感歎,心想自己以後能練到這個樣子就好了。正走神時,只聽那連長道:「同志們,從今天開始你們要忘掉在家舒服的日子。這裡是部隊,在部隊就是待一天也要有軍人的樣子。同志們,嚴格來說你們現在還不是一名真正意義上的軍人,只有經過三個月的訓練合格後,你們才能成為一名真正的軍人。同志們,三個月的訓練就是為你們成為一名合格軍人打基礎。至於能不能成為真正的軍人,那就只能靠你們自己了。但是我相信,三個月後你們都能從這裡走出去,成為一名合格的解放軍軍人。有沒有信心」。
新兵們齊聲吼道:「有」。
那連長開玩笑道:「這次應該說有,不是說是了」。
老兵新兵們哄堂大笑,笑聲中,那些緊張和害怕的情緒被悄悄趕跑了。
新兵連長喊了一聲:「王勇,分班」。
王勇就是剛才點名的那個老兵,他跑步來到隊列前。拿起手裡的夾子,對著新兵們大聲道:「下面分班,我點到誰,誰就到他的班長那隊。xxx,一班,xx,三班」。新兵按名字和班次被逐個叫出去。王元春和吳世友被分到新兵連三班,他們的班長就是剛才點名的老兵王勇。
分完班後,三班在王勇的帶領下,跑步回到班裡宿舍。王勇向大家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接著告訴大家現在可以給家裡寫信報平安,時間是二十分鐘。王元春沒有寫,他覺得剛從家裡出來沒什麼可寫的。王勇和藹的問清楚了王元春的基本情況,他對這個兵似乎更感興趣一些,問的很詳細。元春不敢有任何隱瞞,老老實實作答。來部隊之前他聽了村裡當兵的告訴他,大部分老兵對新兵很凶,挨打是常有的事。現在看起來好像這個班長不像傳說的那麼凶。也許是自己攤上好班長了。
晚飯後,一班新兵們被帶到連部訓練室。這裡放著好多小板凳。大家按要求坐到小板凳上,背要挺直、兩手平攤放在腿上。此時的王勇已不再是那個和藹的面孔,而是換上了凶巴巴的樣子。在大家中間轉來轉去,發現誰的腰不直,上去就是一腳,邊打邊罵。嚇得新兵們趕快坐直了。挺住一個小時後,王勇說下面練習軍歌,第一首歌是「團結就是力量」。
王勇先把詞讓大家抄下來。然後唱了一句:「團結就是力量,預備唱」。
吳世友操著四川話唱道:「團結就是力量」。
王勇喊道:「停」。然後走到他跟前:「吳世友,起立」。
吳世友不明白怎麼回事,茫然的站起來,王勇道:「把你剛才唱的重新唱一遍」。
吳世友唱:「團結就是力量」。
王勇狐疑的盯著他:「你剛才是這麼唱的嗎」?
吳世友緊張的臉都白了:「班長,我就是這麼唱的」。
王勇緊繃著的臉鬆了下來,呵呵樂道:「他媽的,我以為你唱的是團結就是你娘」。
王元春等人哈哈大笑。緊張的氣氛總算是有點鬆弛。還是讓大家不停唱,軍營的唱歌說白了不是唱是吼歌。剛剛幾遍下來,大家唱的聲音已經嘶啞,有的已經嗓子充血唱不出聲來,到這時新兵學歌這才算完。
王勇帶大家回到了班裡,簡單開了個會,他嚴肅的說。大家現在到了部隊就是一名軍人了。今後遇事無論大小一律請示匯報,嚴格遵循部隊的規章制度和生活規律。並宣讀了一日生活制度(起床,早操,整理內務及洗漱,早飯,操課,午睡或午休,課外活動,晚點名,就寢)共九項內容。
王元春聽的很仔細,記錄的也很全。趁著班長講話時他悄悄瀏覽了記錄的東西,覺得沒什麼。這些事在他看來比幹農活強的輕鬆多了。
他悄悄點了點人數,自己所在的這個班加上班長一共十個兵。剛才大家介紹情況時他注意聽了,幾乎沒有本地人。只有班長王勇是河東本地人,其餘的都是四川、湖南、陝西等地方。在元春看來新兵連的一切都很親切也很新奇。
然而,新兵連生活開始的第一個任務就把王元春難住了!
這個任務就是整理內務疊被子。元春在家時除了早上疊疊被子之外,其它的諸如洗衣做飯什麼的從不伸手。部隊的疊被子和家裡的大不一樣,是有標準的。長45厘米、寬45厘米、高18厘米。元春搞得不是高了就矮了,不是寬了就是長了。怎麼也疊不起來,兩天下來,班裡別的兵基本上都能疊的有樣了,元春卻怎麼也疊不好。兩天基本臉洗不上,飯吃不上。自己心裡還不舒服,臉上表現出來。班長王勇找他談話,他直言說我當兵是為了保家衛國,是準備上戰場的,不是來疊被子的。
王勇一聽大怒道:「你個新兵蛋子知道個屁!內務雖小,但可以從中看出一個軍人的氣質、嚴謹和紀律來。你連疊被子這種小事都做不好,還提什麼保家衛國,上戰場?記住,疊被子是磨練一個軍人意志力和耐力的最佳方法,你要是連這個磨練都經不起,就趕快滾蛋」!
或許是班長的話對他有些觸動,王元春認真的向班長表示以後一定注意。
王勇罵了他一頓之後,見他態度轉換過來了。便換了溫和的口氣說:「王元春。部隊被子像豆腐塊,立正稍息向前看,這些看似無用的東西其實有大用。實際上正是這些機械式的反覆訓練。才能訓練出你的毅力和耐力,才能使你從一個普通老百姓成長為一個真正的兵」。
元春是個要強的人,被批評心裡感覺非常不舒服。他心裡發狠,反覆練習。第三天早上,已經能夠在三分鐘之內按要求疊好被子。王勇對此很滿意,他看出來這是個好兵,是個要求上進的好兵,他喜歡這種兵。
接下來的兩個月的時間裡,王元春接受了新兵連魔鬼式的訓練。王勇對他非常格外關照,只不過這個關照是訓練強度別別人要多許多。也正是這種高強度的訓練,使得王元春短短兩個月時間內隊列、擒敵、射擊、投彈和戰術等科目每科都在新兵連進入前五名。投彈和體能兩項則是絕對的第一。
按規定,新兵連是不許探視的。但王元平不知道,自己騎著自行車登了兩個小時來到了濱海警備區新兵訓練基地。但遺憾的是,站崗的士兵告訴他新兵連時間不許探視。
王元平很遺憾,又問可不可以買點東西,被告知也不許。無奈,他只好托站崗的士兵把50元錢捎給元春。
元春訓練完畢回到班裡休息了一會,班長王勇來了。遞給他50元錢,告訴他這是門口站崗士兵捎給他的,說是他的哥哥來看他,但有規定新兵期間不許探望。他留給他一點錢回去了。
元春聽是哥哥來看他,雖然不能見到哥哥,他心裡也格外高興。
接過了錢,他在想,哥哥現在在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