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臘月十七,學校開始放假。往年每年到這時候是潘黎明最頭疼的時候,學校放假後老師需要排班值班。別看學校破破爛爛,也沒多少值錢的東西。但還真不敢隨意沒人。有錢的學校平時就找個老大爺看門,假期不用老師值班,但栗山小學拿不出這個錢來,只好各位老師輪班值守。家在附近的老師尚可,但家遠的可就不願意了,好不容易熬個假期,我們大老遠的還要到這地方來值班,這不是折騰人嗎。都很排斥這個事情。
沒辦法,潘黎明往年的做法是家近的老師抓鬮輪值。
今年依然如此吧,他在放假會上說。沒想到幾位家在栗山村的老師不約而同的說,我們幾個輪值吧,不用抓鬮了,薛老師和小王老師家這麼遠不用參加了。潘黎明感到奇怪,這個問題往年大家都是爭論不休,怎麼今年到不用討論了,而且都這麼客氣,他接著說學校的情況大家知道,沒錢發值班費。今年也一樣,可老師們卻異口同聲的讓他放心,一定值好班。
往年的大問題今年反倒不是問題。這一變化令潘黎明感到舒心!他暗想,這可能是薛成功和王元平的行為感動了這些老師!
栗山完小越來越好了!潘黎明心裡這樣想。
放假前的一天晚上,薛成功告訴王元平,他會在這裡待到過年前兩天再回昌南市,但不會住很久。一般過完年就會回來,其它時間都會在學校。你在家好好休息休息,陪陪你父母。王元平說也要早回來陪陪他,薛成功擺手不讓。見狀,他只好作罷。
王元平早就做好了打算,放假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洪南縣城看看張忠誠、吳軍和楊長征幾個死黨。
破舊的公共汽車像老牛一樣喘著粗氣,努力的向著洪南縣城方向開去。
雪後的山鄉清晨格外寧靜,漫山遍野一片銀白,公路似一條蜿蜒的黑線延伸至遠方,路邊的梯田似一圈圈玉帶纏繞在山半腰。
王元平他把腦袋靠在車窗上,任憑思緒飄飄蕩蕩。他很喜歡這種天馬行空的感覺。鼻孔中呼出的熱氣已然將玻璃霧化的朦朦朧朧。
坐在他前座的兩個似乎是熱戀中的青年男女親密的靠在一起。不經意間王元平瞥見了這一幕。他的心開始活了起來!
師敏還好嗎?現在在哪裡工作,男朋友待他好嗎?儘管剛分手的時候恨得要命,時間一久也就沒有那麼多恨意了。現在想想她那樣做也對,畢竟為了自己的前途著想嘛,可以理解。
王明華呢?快半年沒見,不知道她怎樣。要過年了,她應該會很忙吧,她家裡有沒有給她介紹男朋友或者她單位有沒有合適的男青年,是不是已經談上了,不然為何半年沒有消息,自己給她寫過兩封信為何沒回?是有事忘回了,還是談了朋友不方便給自己回了。這些問題填滿他的大腦,讓他想的腦子發脹。暈暈乎乎的想停下來不想,但大腦偏偏不聽他使喚,反而更加起勁的纏繞這些問題,見了她之後該說什麼,如果她有男朋友我該怎麼辦?如果沒有我又該如何?
想著想著迷迷糊糊的在車上又睡著了。
客車停到汽車站時,司機的喊聲中把他驚醒。迷迷糊糊在司機的催促聲中下了車。外邊剛下過雪氣溫很低,一下車一陣凌厲的北風撲過來,激靈一陣,他徹底醒了。把身上的軍大衣裹緊,低頭向前走去。這個軍大衣還是校長給他的,他暗自慶幸穿上了,不然可就慘了。
近半年沒有來洪南縣城了。路還是那些路,樓還是那幾棟樓。看起來還是老樣子,沒有什麼變化但很親切。
王元平沒有去買回家的車票,而是向著張忠誠家的方向走去。
路過新華書店時想起和王明華偶遇的一幕,不由自主的抬腿又進去了。還是一樣的人,還是一樣的跟他打招呼。他四處踅摸了幾圈,寂寥的人影中卻沒有她。王元平有些失望,走到書架前找了幾本英語和經管類的書籍,意興闌珊出了新華書店,逕直向張忠誠家走去。
張忠誠家在化肥廠,去他家必須要經過縣一中。
王元平剛走到一中門口。就見前邊的一中大門口附近的高牆處有幾個穿著時髦的小青年圍著兩個小姑娘,兩個小姑娘嚇得渾身發抖,胳膊緊緊的抱在懷裡。一副很害怕的樣子。
王元平意識到可能有事發生,於是緊往前趕了幾步。這時,就聽一個小青年說:「小姑娘,跟哥們走吧,哥們盯了你很長時間了」。
那兩個小姑娘臉上蒼白,其中一個嘴裡小聲說:「我們不去,你們是幹什麼的」。
另一個留著長髮流里流氣的小青年說:「這是我們大哥,化肥廠的老大,你們以後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後邊的一個也是留著長髮的青年說:「大哥,跟她費什麼話,不就是看個電影嗎?拉走就是了」。
說著動手就要拉其中的一個小姑娘,那姑娘用手一擋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伸手過來拉她的小青年胳膊上。小青年見狀很惱怒,一伸手一把薅住小姑娘的頭髮,嘴裡罵罵咧咧:「日你娘,反了你了個小jianhuo,我們大哥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不識抬舉的東西」。一邊罵著一邊衝著那邊那個大哥說:「大哥,走,我把她弄走,不信這兩個小jianhuo敢不來」。
小姑娘被他一薅頭髮疼的哭了起來。
王元平知道洪南縣城很亂,小痞子小混混很多,83年嚴打之後好了幾年,但後來又開始氾濫了。平時縣城打架鬥毆的現象很多,公安局管不過來,出警也不及時,一般到現場時,大多數已經打完跑了。就是抓著只要不是惡性案件,一般拘留一段時間就會放出來。小痞子混混們也不把拘留當回事,反而誰因為打架進了看守所出來便當英雄膜拜。不進去幾次的小痞子道上反而不認你。
再到後來,漸漸開始發展成了一個個小幫派。「獨眼」「青皮」「紅頭」這些外號整個縣城都很有名。洪南縣城南邊有條南河,河床早已乾涸,漏出大片柔軟的黃沙,好像是一個天然的運動場所,但不知何時起這裡已成為小痞子們的樂園,一有什麼那幫和那派打架都是一句話:「不服氣,今晚幾點南河見」。
特別是晚上,走在大街上隨時都能聽到「砰砰」的酒瓶擲地的聲音,那多數是小痞子混混們喝多了,找茬打架。弄得姑娘們晚上都不敢輕易出門。
王元平在學校時就和社會上許多人包括其中最有名的所謂洪南三劍客的「獨眼」「青皮」打過架。王元平生來力氣大,再加上打架身手敏捷,出手狠辣,把找上門去的這些所謂的「名人」打得幾天爬不起來。後來也有部分「名人」找他較量過幾次,但一對一或一對二從沒有人打過他。
久而久之。都知道洪南師範有個能打架的王元平,洪南的這幫小痞子輕易不敢去師範找麻煩。師範相對於其它地方要安靜的多。
王元平不是個願意管閒事的人,但他最見不得欺負老弱病殘和女人,尤其是欺辱女人這種事他是一定要管的。
這時,他上前大喝一聲:「把你的手放下」。
幾個小青年一聽這話愣了,轉頭一看一個個子高大的小伙子站在面前,幾個人面面相覷,長髮小青年怒道:「日你娘,管閒事管到老子頭上了,你想死啊」。
王元平冷笑一聲:「我看想死的是你」。說著一個箭步衝到兩個姑娘面前一轉身擋住她們,面對幾個人站定。
薅小姑娘頭髮的小青年嘴裡罵罵咧咧,掄拳照著王元平的胸前就是一拳,王元平眼疾手快一側身躲過這一拳。左手像鉗子一樣趁勢「啪」拿住那傢伙的胳膊,一用力往自己身前一帶。王元平的力氣大,那小青年經他這麼一帶,身子向前一撲。王元平右手攥緊拳力灌拳面,奔著小青年的雙眼就是重重的一拳!他知道這些小痞子的特點,你不打得他三天爬不起來,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因此出拳時半點沒留情面。這一拳使上了八成力氣,小青年待要躲閃已然來不及了,只覺得自己雙眼一陣巨疼,眼前一黑,腦袋「嗡」的一聲,眼冒金星什麼也看不見了,身子撲倒在地,眼睛立時看不見東西了。
小青年嚎叫一聲噗通趴在地上,雙手捂著眼睛,像殺豬一樣嚎叫的疼的打滾。
剩餘的兩個人見此情景一起上來,王元平迅速一轉身。抬腳來照著留長髮的小青年腹部狠狠的一腳,這傢伙慘叫一聲捂著肚子蹲下身,王元平趁他下蹲的功夫一拳重重的打在他的臉上,這傢伙徹底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他剛想轉身就聽兩個小姑娘的「啊呀」一聲,覺得不好,右肋一陣痛,原來領頭的那個小青年見他打架兇猛,從懷裡掏出刀子,一刀刺了進去!
王元平大怒,扭過身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著小青年臉頰狠狠的兩拳,那傢伙被打得捂著臉,什麼也看不見了。王元平借勢雙手薅住他的頭髮,狠狠的把他向下拉下來,一邊拉一邊把腿膝蓋抬起來對著他的腹部連著頂了幾下,這傢伙趴在地上痛苦的彎著腰像蝦米一樣蜷在地上抽搐著。
見這幾個傢伙都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王元平低頭趕緊查看,見軍大衣已經捅破一個口子,再一試身上卻沒事。心裡暗自慶幸,幸虧他穿著軍大衣,對方的刀又不長,不然後果不堪設想。他抬起腳衝著剛才薅姑娘頭髮的小痞子臉上狠狠一腳。一陣殺豬似的嚎叫聲再次響起。再看那痞子血已經滿了臉。
王元平冷冷的對著幾個痞子道:「聽著,以後再敢來鬧事我就打死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