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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零一 文 / 夢翎

    自從那個到了都沒讓我們知道姓甚名誰的戶部尚書死後,皇帝開始嚴查貪贓枉法。不足一月,便清理了不少人,老百姓也是拍手稱快,稱讚皇帝聖明。可我知道,這些人不過是小魚小蝦,朝中大員因為抱團,除了那個被我和袁宗昊設計的戶部尚書以外,也只有一個禮部侍郎被處死。不過那些地方官的家產真是不輸給朝中大員,也沒辦法,天高皇帝遠,縣官不如現管,真是下放到郡縣之內,這些父母官就是皇帝,哪管你皇恩浩蕩、天道綱常,只管餵飽了自己的金庫銀庫。

    「這回朝廷算是發了大財了吧?」是夜睡前,雪霏一邊收拾著一邊與我閒聊。

    「可不,這幾個郡縣長官都快富可敵國了,如今抄家充公,國庫裡也有些存檔了。」

    「龍心大悅?」

    我哼笑了一聲:「龍心大悅?怎麼可能。皇帝現在是火冒三丈。下旨嚴查,准許告密。如今百姓倒是痛快了,可是苦了各位大人,天天防備著被人揭發檢舉。」我也跟皇帝說過,告密之風不可姑息,若真是形成風氣,朝中大臣人人自危,恐對社稷不利。結果皇帝跟我說什麼「清者自清」之類的,還說被告密之人一定會派人細查細問,有憑有據才會處理。之後我也沒敢說什麼,畢竟皇帝真動了肝火,再勸=下去恐怕連我都難逃一懲。

    「要我說你有空還是再勸勸皇帝,總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雖說民心所向是帝王的根基,可朝中清貴才是左膀右臂。若是一個人手腳抱恙。怎麼走路?」雪霏收拾好了床鋪便過來幫我寬衣。

    我看著她:「真是可惜了你這才華。」

    「出身在這樣一個家世,你們朝廷上的事多多少少我也知道一點。哪有什麼才華。皇帝如今是當局者迷,我是旁觀者清。」雪霏突然頑皮笑了。「我的東方大人吶,如果我真和你同朝為官,你是拿我當個朋友呢,還是拿我當個敵人呢?」

    「聰明人不可為敵。」我想都沒想便告訴她,「也不能為友。」

    「這話倒是費解了。」

    「聰明人有腦子,行事嚴謹,與此類人為敵那真是自討苦吃,就算你能勝了他,到最後也是損敵一千自損八百。划不來;但聰明人還有個缺點,對事對人洞若觀火,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朋,他們看得太明白,所以不會跟你交朋友,同樣,你也不希望自己像是赤身**一樣站在他們面前吧?」我頓了頓,「但若是有了機會。聰明人,必須除掉。」

    「對袁宗昊也是如此?」

    「袁宗昊?」我笑了笑,「我也想,只不過在等一個機會。看著他就像是看著另一個自己一樣。沒有破綻。我倆唯一的區別就是他的人脈比我廣。不過如果我那十年不在西域,我也會如他那樣交朋好友的。」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這種差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雪霏拉著我往床榻前去。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存。福禍之中,我輩凡人怎能料想?」

    我擁著她上床準備睡下。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聽見管家拍門:

    「老爺!老爺!老爺您醒了嗎!」

    我揉了揉眼,支起身子看了看窗外。還是烏起碼黑的。雪霏也聽見了聲音,抻過被子蓋在自己胸前隨著我起身。「怎麼了?」我有些不耐煩。老實說我不喜歡在我睡覺的時候有人打擾我,中途被人吵醒後總覺得胸中有一絲怒火怨氣不出發洩。

    「老爺,驛站的人來了,說是有趙太尉傳來的公文一封。」

    聞聽此言,立馬清醒了過來。我撩開被子跳到地上,隨手拽過中衣罩在身上,簡單繫了衣帶子推門出去:「來人在哪?」

    「在門外等候。」看得出管家也是睡眼惺忪的。

    「帶他去書房!」我吩咐完便轉身進屋,拿過外衣穿戴起來。

    雪霏也簡單披了件衣服過來幫我:「怎麼了?」

    「趙譽有公文送到。」我有些激動。因為不知道這封公文到底是趙譽寫的,還是趙譽死後年興寫的。不過算日子應該是趙譽傳來的,估計是他剛到了倭國島上便傳回了的公文。

    「這麼晚了,要給皇帝送去嗎?」

    「嗯。」我點點頭,「皇帝有旨,趙譽有信便立刻稟告。」

    雪霏輕歎了口氣:「真是辛苦了。」

    此時我已穿戴整齊,俯身在她眉間輕啄了一口:「擾你清夢了,快去睡吧。」言罷便趕去書房。

    書房之內,送信的人已經到了,我推門進去,看他那氣喘吁吁、眼神稀鬆的樣子,估計也是剛剛趕過來的,氣都沒喘勻。

    送信的聽見門聲,回身趕緊給我跪下:「東方大人!深夜打擾望請原諒。這是趙譽趙太尉的公文,小人不敢怠慢。」他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遞給我。

    「辛苦你們了。」我接過公文拆開看了看,果然是趙譽親筆,大意是說大軍承蒙皇恩庇佑一帆風順如何如何,已到了倭國島上云云,大軍無有損失、稍作休整便可開戰等等,為防有失,公文共有三封,內容相同怎樣怎樣。「皇上收到公文一定龍顏大悅。」我收好公文揣在懷裡對送信的人說,「辛苦你們連日奔波了。」我揮手招呼管家。

    管家心領神會,從身上拿了十幾兩銀子交給送信的。送信的推辭半天,拒絕不下只能收了,連聲道謝。

    送走了他,我也吩咐管家趕緊備車趕去皇宮。

    這皇宮的門戶可是真嚴,每個門口都有十幾個皇城近衛把守。

    「勞煩通稟,我要見皇上。」我對門口的守衛說。

    他們是認識我的,說話也很客氣:「東方大人。這個時辰皇帝早就睡下了,打擾不好吧。」

    「我帶了趙譽趙太尉的公文。皇帝曾有旨給我。接到前線公文立刻呈遞皇上。耽誤了也不好吧。」我看出守衛們有些猶豫,「且去吧。有什麼災禍都算在我的頭上。」

    守衛也是當兵出身,知道延誤軍務是什麼罪過,猶豫再三還是進去傳話了。

    又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傳話的人才回來:「東方大人,皇帝讓您速速前往。」守衛指著身後的馬,「皇帝特許,馳馬速去。」皇宮裡是不允許騎馬的,一來是皇宮內院佔地太大,馳起馬來回聲太大。吵鬧得很,二來這宮裡除了皇帝便是皇子、后妃,真衝撞了誰也擔待不起。今日居然許我馳馬速去,看來皇帝等這封回文也是等得心焦啊。

    「有勞您帶我去,我個文官,不會騎馬。」我對侍衛說。

    他很樂意帶我,估計也是想過過在皇宮裡面騎馬的癮。

    這四個蹄子的畜生倒是快,只不過顛來顛去差點把我從馬背上摔下去,不得已只能緊緊摟著守衛的腰。雙腿夾緊了馬身子,等到了御書房的時候我已經快被顛吐了,守衛扶我下馬的時候我腿都軟了,站都站不穩。腳一沾地就摔跪在地上。書房門口等著我的太監也趕緊跑過來攙著我,倆人架著我胳膊愣是把我抬進了御書房。

    皇帝只穿著金黃的內衣,身後披了一條玄色披風。見我如此狼狽也是笑了出來:「顥淵啊。你這是怎麼了?」

    如今的我跪在地上再自然不過了:「回稟皇上,臣是個書生。哪騎過馬,這一路上快要散架了。」我從懷裡把趙譽的公文摸出來往上一遞。旁邊有太監接過來呈給皇帝,「皇上,這是趙太尉的公文,請皇帝過目。」

    皇帝從頭至尾看了好幾遍,放下信紙笑起來:「好!好!大軍已經安然到達倭國島上!好!好!」皇帝連聲叫好。

    此時我也緩過來些,也能用上點力氣了。

    皇帝看了我一眼:「顥淵,能站起來的話就起來回話吧。」

    「謝皇帝。」旁邊的小太監攙著我,我藉著勁勉強站起來。

    皇帝收斂了笑容,屏退左右,諾大的御書房此時只有我和皇帝。

    「顥淵,朕勞師遠征,可有勝算?」皇帝突然問我。

    「皇上,倭國蕞爾小國,怎能抵抗我天朝雄師?此戰必勝。」我一時沒弄明白皇帝為何有此一問。

    皇帝走下龍椅在屋中踱著:「此戰勝負於朕而言事關重大。一來,周圍小國雖附庸於朕,但反骨難清,常有異動,此戰若勝便可殺雞儆猴,以儆傚尤;二來,朕除趙譽之心你是瞭解的,但趙譽一死,軍中無人能擔重任,朕有意讓年興接管,只是年興尚無軍功,此戰若勝,疑慮可消;三來,倭國侵擾沿海諸郡縣已久,此戰若勝便可安臣民之心。」皇帝歎了口氣,「朕已經安排好了,先下只看年興能否得勝而歸了。」

    原來如此。皇帝出征前封年興為撫遠將軍,位只在趙譽之下,看起來是希望趙譽死後,年興能夠名正言順地接管大軍。此事若成,還看兩點。一,趙譽必須死得乾淨利落,而且死的和年興沒有半點關係;二,其他將領安分聽令。看皇帝的意思,那個臧雄是用來殺趙譽的,憑臧雄的本事,第一條不用多慮。至於第二條可就難了。

    「在想什麼,說來聽聽。」皇帝看出我若有所思便問道。

    「皇上,臣以為此事若成,有兩點。一,趙太尉的死必須乾淨利落而且和年興沒有半點關係。臣以為此點不用多慮。」

    皇帝點點頭:「臧雄的本事你也見識過了。朕也如此想。那第二點呢。」

    「第二點就比較難辦了。年興若想順利接管大軍,還需要其他將領安分聽令。不過軍中的爭奪要比文臣之間更甚,畢竟下面的將領軍功再盛,日後得到的封賞也沒有萬軍統領得到得多。更何況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武將之間本就是如此。所以臣以為,第二點若成,還需要些手段。」

    「如果是你。你會如何謀劃?」

    我想了想:「臣以為,要讓統領一職成為燙手山芋。無人敢接,那個時候年興接任便可順順利利。底下的人也不會生事。若想如此……」我猶豫著不敢說。

    「你與朕君臣之間不用忌諱,且說吧。」

    「若想如此,我軍需要一次慘敗,最好趙譽就死在這次慘敗之中。」我偷眼觀瞧,皇帝並無不悅,便繼續說道,「趙譽此行帶走了自己的趙家軍,這些人都是忠於趙家的親兵,又是軍中翹楚。此戰之中趙譽定會用他的趙家軍當做主力。若是這些主力損失慘重,對於我軍而言可算得上是慘敗。再者,趙譽一死,活著的趙家軍就會心生復仇之念,年興平日裡就對趙譽恭敬謙和,不像其他武將一般拜高踩低,只要年興打出為趙譽報仇的旗號來,趙家軍必定相應,而眼見著吃了如此敗仗。這個元帥統領的職位想來也沒有誰敢輕易接手,都要掂量掂量是否能夠扭轉敗局,是否能夠安定軍心尤其是還活著的趙家軍。如此一來,年興便萬無一失。」我頓了頓。「至於戰局勝負,依臣之見,我軍倍數於倭寇。不會輸。哪怕用人頭來堆,我軍也不會輸。」

    「你所謀劃的與朕一樣。可就怕是損敵一千自損八百。到時候朕也是元氣大傷。」

    「皇上多慮了。此次出征大軍雖然眾多。但國內留守的軍隊仍然不少。倭寇經此一役必定幾近滅國,恐難再起異心。安南高麗等國國勢卑弱。連邊境守軍都打不過又怎能危害社稷呢?就算有所異動,只要恩威並施,便可解決。西北邊境莫羅國一國就卡住了羅剎、波斯兩國,西南吐蕃忙於應付波斯抽不開身。臣以為,皇上有充足的時間休養生息。」

    皇帝點點頭:「但願如你所言。」

    「只是……」我欲言又止。

    「說。」

    「皇上,年興即是影子的統領,又在軍中身擔要職,恐怕不太妥吧?」

    「你上次對朕說的軍權改革朕考慮過了,好是好,可乍一改變恐怕太過倉促。所以朕先讓年興從中間過渡一下,慢慢分權。你也知道,軍權難分,分得不好,便是禍及社稷。當年郭晏若不是因為倉促應對,你與朕君臣之間可還能如此輕鬆地聊天啊?他還只是個空有其名的丞相,手裡沒有兵權。」

    是啊,當年郭晏用著兵部手裡寥寥無幾的兵都干逼宮勤王,若真是手握重兵的將軍,真是不堪設想。

    又說了些別的事,我看窗外已經濛濛亮了,皇帝也沒有回去休息的意思,想了想便開口:「皇上,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今天晚上你已經說了夠多不當講的話了,朕可怪罪過你啊?」皇帝笑了笑,抿了口茶。

    「之前所說,乃是臣幸運,正合了皇帝心思。只是先下要說的事,恐怕會讓皇帝生氣。」

    皇帝看了看我:「又是勸朕不可縱容告密的事?」

    「皇上聖明。」

    「朕也是想借此機會廣開言路,聽聽百姓所言。」

    「皇上,在其位,謀其事。百姓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各有各的說辭,各有各的利益關係,他們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妄評政事,恐怕不好。更何況臣的賤內說了一句話,臣也以為有理。」

    皇上挑了挑眉毛:「她說了些什麼?」

    「賤內說,百姓是帝王的基石,清貴大臣是帝王的手足。基石重要,無基不立,但手足同樣重要,否則寸步難行。臣以為,肅清貪官污吏已經是民心大快了,但開告密之風,朝臣惶恐,惴惴不安,於朝政不利。就比如臣,昨夜臣見送公文的人異常勞累,便賞了他十幾兩銀子,此時若是被傳揚出去,又被百姓胡亂揣度,豈不是要說我貪贓枉法,否則怎麼隨隨便便就打賞了十幾兩銀子。到時候臣可是百口莫辯。」

    皇帝笑了:「你東方顥淵出手倒也是大方,十幾兩銀子說賞出去就賞出去了。不過你說得對,百姓不在朝堂之內,很多事情他們不懂,妄自揣測胡亂傳說早晚誤國。也罷,朕知道如何做了。」皇帝收起笑容,「不過貪官污吏還是要查!小小縣官便能抄出幾百萬兩白銀,若是不嚴查這些蛀蟲早晚斷送了朕的江山。」

    「皇上,臣為御史大夫,監察百官本就是臣的職責所在。」

    「那你定要為朕好好理理這些不正之風。」

    我跪地叩頭:「臣必為皇帝分憂。」

    如今朝廷之內,三公之中丞相已除,我雖然還是御史大夫卻做的是丞相的事,每天政務繁多,監察百官的事完全是由在我之下的御史丞和御史中丞負責。這麼多年也不見他們彈劾了誰監察了誰,想必從中也是撈了不少油水的。也是該讓他們幹幹活的時候了。

    清早的朝會皇帝也只是簡單說了大軍遠征的情況,問了問兵部和戶部有沒有什麼異常就退朝了。畢竟上了年歲了,熬夜後也是沒精神得很。其實我也是,只不過因為眼下還有些事務要處理強打著精神罷了。

    雖然各位大臣除了上朝都要回自己的府邸,不能在皇宮內逗留,但皇宮前院還是辟了幾間房子作為各部辦公的地方,畢竟有些事務會很棘手也很重要,皇帝需要時刻關注。兵部和戶部是這裡的常客,辦公的房子也是最大的——僅次於我御史大夫的屋子。官兒高一級壓死人,從這屋子的大小就能看出來。

    我叫上了頗有些不情願的御史丞和御史中丞進了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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