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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九十一 文 / 夢翎

    皇帝准了袁宗昊的提議。

    不過皇帝並沒有完全同意我的安排。皇帝的意思是聖天子百靈相助,更何況此時天下太平,斷不會有忤逆之事。因此,雖然還是以嚴明身份為由,下旨令武舉之人皆從南門出入,但並沒有調趙家軍駐守北門。

    袁宗昊對皇帝這樣的態度感到得意。是因為我的設想沒被皇帝全盤接受嗎?這種事常有,有什麼好得意的呢?

    「顥淵啊,你的設計很好,可朕不能聽你的。」那日,皇帝詔我入書房議事,臨走時他又提起了這件事。

    「是臣思慮不周。」

    「不,你思慮周祥。雖說是天下歸心,可難保無有歹人。你為朕謀劃好了退路,確實忠心耿耿。可朕亦有考慮。」皇帝歎了口氣,「你知道朕對於趙譽的態度吧。」

    是了。是因為趙譽。皇帝因為要除掉趙譽所以並不信任他,以及他的趙家軍。

    「朕知道,這趙譽手下的趙家軍是王朝的精銳。當年自趙子昂始,趙家軍就是護衛皇城的中堅力量,此中每個士兵都是趙家父子悉心調教出的。可正因如此,朕才不信任趙家軍。禍起蕭牆,趙譽若是因為鸝妃之事起了異心,此時調趙家軍便是引狼入室。」

    「此時看來,趙譽並\無異心。」

    「知人難知心,小心為妙。」皇帝的無奈寫在臉上。也許真到了這個不得不殺掉趙譽的緊要關頭他又想起了之前的君臣之情了吧。

    皇帝獨自感慨著,良久:「這次戰倭,你覺得誰適合統兵?」

    「於情於理都應該是趙譽。」這是一定的。哪怕皇帝不喜歡也一定會讓趙譽統兵,「不過。趙譽畢竟有殘疾在身,上陣殺敵恐怕不能。臣以為應讓年興跟隨為將。」看這幾年皇帝的態度。想必是想趙譽死後以年興統軍吧,那這一戰就是給年興增加軍功的大好機會。

    「朕也如此考慮。」皇帝看著我,「本來朕是想讓你隨軍遠征的,畢竟有些事情朕更希望你來分憂。不過你剛從西域回來,又叫你渡海,朕實在於心不忍。」

    「臣原為皇帝分憂,萬死不辭。」我料想皇帝希望我為他分憂的事,是殺了趙譽吧。

    「君臣多年,朕也不希望你拋家捨業。何況趙譽之事朕早有謀劃。之前想讓你去也只是想讓你臨事應變的。不過你一介文臣,到時候恐怕會亂了好事。你便安心留在朕身邊吧。」

    臨事應變?什麼事?更何況單人獨騎去到西域皇帝都沒說什麼「一介文臣」的話,如今隨軍出征竟然嫌棄我沒有武藝傍身了?皇帝這盤棋似乎很大,我現在還真是看不透他的路數了。

    「大軍在外,刀槍無眼。」皇帝又續了一句。

    「是。臣謹遵皇上安排就是了。」

    皇帝欣慰地點點頭。此時我倒是開心不起來了。這麼大的一盤棋,若是想勝,捨子是常有的事,趙譽如今就是一枚棄子,哪怕不是為了大局。就衝他妨礙了棋手的思慮也必須要棄。我只怕我也是皇帝這位棋手將要捨棄的棋子之一。

    回到府中,悶悶不樂地躲在花園裡。帝師正在書房給靜宸講課,我也不方便去打擾了。

    「怎麼了,憂心忡忡的。」雪霏突然站在我身後關切著。

    我搖搖頭:「沒事。一些瑣事罷了。」

    「你以為我是咱們女兒嗎,能被你這『瑣事』的托辭打發了?」雪霏笑了。

    也對,畢竟是同床共枕的夫妻。她本又是個聰明的女人,這種鬼話她怎麼會相信。

    「皇帝今日詔我去書房議事的時候跟我說。本來是想讓我隨軍出征的,但後來又作罷了。」

    「隨軍出征?哪裡?倭國?」

    我點點頭。

    「不去也好。你剛從西域回來,又要去那種地方,不知道女兒心裡會怎麼想呢。」自從有了靜宸之後,雪霏很喜歡用靜宸對付我。也難怪,如今我有了靜宸,也總算是明白了什麼叫做「掌上明珠」。

    「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冷冷地說,「既然皇帝已經有了主意不讓我去,那為什麼又要把原先的想法說給我聽呢?」

    「這……」雪霏想了想,「難道皇帝還沒有放下對你的戒心?按你那日所說,袁宗昊的話不就是皇帝已經對你放心了的意思嗎?」

    「我想,萬事無絕對。更何況我只是聽了袁宗昊的話穿鑿附會罷了,皇帝若不明言說清,這其中變數也是太大了。」

    「這算是什麼?當初是他讓你出使西域的,如今反過來又懷疑你?這天殺的……」

    「噓!」我趕緊摀住了她的嘴,「這話說不得,是要滅門的!」我瞪著雪霏。哪怕是如桀紂一般的昏王,也沒人敢用「天殺的」這種詞彙去說他們。

    「那皇帝究竟想幹什麼,你心裡可有數?」

    「只知道皇帝想要除掉趙譽,至於之後的事,我也摸不透。」

    雪霏瞪大了眼睛:「除掉趙譽?趙譽不是皇帝的親信之人嗎?如今又官至太尉,掌一國之兵權。況且趙譽多年盡忠職守,並無過錯,皇帝因何要除了他?」

    我側過頭看著她的眼睛:「如果許強跟你私通,我也會殺了他。」

    雪霏怔怔地愣在那,好半天:「我……我……你……」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憤怒。

    「我只是打個比方。你這是怎麼了?」我趕緊把她摟在懷裡,手掌摩挲著她的頭髮。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知道這麼說會讓她誤解,可我總不能直接告訴她趙譽和提亞私通吧?皇帝忌諱宮闈之事外傳,趙譽更怕人多嘴雜,我夾在中間。很難做人的。

    「你打比方?你知道這麼說我心裡如何去想嗎?」雪霏在我懷中掙扎著掐著我後背。說實話,真的挺疼的。

    「此事干係重大。我沒辦法講明,夫人多擔待吧。」我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著她。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趙譽真的做出這種事的話。也的確是該殺。」雪霏大概也只是跟我耍耍性子罷了,「不過,是哪位啊,會讓你這麼糾結?」

    「那一位。」我指了指西北方向。

    雪霏心領神會,重重地點了點頭:「若是這一位,的確棘手。趙譽死後,若是不保住這位,西北必亂。若是皇帝以這位重病為由召那些人入京,那些人想必也是凶多吉少。」雪霏又想了想。「西北一亂,波斯人就可能趁虛而入。」

    「沒錯。若是放在平常,那波斯人不足為懼。」

    「但是大軍征倭歸來,人疲馬困,波斯人以逸待勞,我們沒有勝算。」

    「所以必須保住西北安寧,也就必須保住這位的命。」每每想到這一層我的頭都要炸了。

    「能保住趙譽嗎?」雪霏試探著問。沒錯,如果保住了趙譽,提亞就能活命。因為皇帝不殺趙譽,就代表對此事睜一眼閉一眼了,提亞雖會被冷落,但性命無憂。

    只可惜:「趙譽必須死。」我閉著眼睛說。這一樁樁一件件此時凌亂地堆在我心裡。竟無論如何也解不開頭緒。

    「帝師正在家中,要不你……」

    「不妥,此時不能張揚太過。」我怕被兩方的人同時滅口。

    雪霏不再說話。似乎是在幫我捉摸著對策。

    「大白天的你們也不怕羞!」靜宸的聲音突然傳來。我們趕緊回過神來,才發現我一直摟著雪霏的腰。將頭抵在她的小腹。呵,這動作確實是太親暱了些呢。

    雪霏趕緊推開我。整了整頭髮侷促地站在一邊。

    「靜宸,你怎麼來了,帝師呢?」為免尷尬,我趕緊找了個話頭說。

    「老先生已經先回去了。我看你們都不在,就猜你們倆一定是在這兒。」靜宸走到近前打量起我們兩個,「咦,娘好像臉紅了啊!」靜宸言罷便笑起來,這似初雪艷陽的笑正是這個年紀的女兒家所獨有的。

    雪霏更加不知所措,搓著手。被自己的女兒撞破了自己的春情,也難怪會如此羞怯吧。

    「娘,你對我上輩子的情人都做了什麼啊?」靜宸還不作罷,抱著雪霏調笑起來。

    「去!女孩子家沒給規矩!什麼情不情人的!這是女兒家該說的話嗎?」雪霏有些急了,羞紅著臉嗔怪著靜宸口無遮攔。

    說起來這事真怪強子,誰讓這小子胡說八道的,早晚得教訓教訓他!

    或許真是強子嘴裡沒把門的遭了報應?沒過兩天他便哭喪著臉找我來了。

    強子一見我面就開始哭訴起來:「我的爺,您看看您看看,這是我這月的稅金!這什麼事兒啊!」

    我接過條子看了一眼,倒把我也嚇了一跳。這稅金高得離譜了。我抬眼看了強子一眼:「你最近……沒惹事吧?」

    「爺您這什麼話,強子跟了您這麼多年像是惹事的人嗎?」強子哭喪著臉,可憐巴巴的。

    我想了想也對,強子這麼多年了謹慎謙卑,哪怕腰纏萬貫了也還是一樣,算是商人圈裡難得的不該遭天譴的人,想讓他惹事,除非是我安排的。

    我坐到一邊:「先交了吧,說實在的你也不在乎這點錢。」

    「我是不在乎這點兒錢。」強子坐到我身邊貼著我,「可是沒來由的給我加重稅,這事兒不對啊。」

    「肯定是你平時嘴上沒個把門的人,遭報應了唄。」我玩笑著。

    「啊?」強子被我說傻了,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

    「你都教靜宸什麼了?」我提醒他。

    強子一拍腦門樂了:「我的爺唉,我就是那麼一說,哪知道小姐真記住了,您別見怪!」

    「算了算了,我也不怪你。我還不知道你啊。」我說著把稅金條子收好,「你先把錢交了,畢竟是官面兒上的事。我也不能為了你去戶部跟他們掌官打一架不是。不過這事卻是有問題的,你若是方便。私下瞭解瞭解。」

    「是勒。」強子答應著。有寒暄了兩句他便走了。我躲進書房拿出稅金條子仔細琢磨著。我猜這事一定跟那個袁宗昊有關係。既然他免了那幾家店一半的稅金,總要再其他地方找找齊兒吧?可這一下子給強子加了兩三倍的稅金也太明顯了些吧。若是我,一定把虧的這部分稅金多分幾份,攤給其他店,這樣不僅填上了虧空,而且不止於讓人懷疑是故意使壞。可我總覺得袁宗昊不是這樣傻的人。

    難道是在跟我示威嗎?故意找茬告訴我他的本事有多大?他若是真這麼做,可是有點不太明智啊。既然說好了井水不犯河水,貿貿然示威只會讓別人誤解為宣戰,跟我宣戰,你袁宗昊小小的京兆尹可有勝算啊?

    三天後的夜裡。強子大晚上來找我。

    「爺,我找熟人問了,是袁宗昊的意思。」強子悄聲說,「底下收稅的有幾個我熟的,有事沒事來我這蹭頓酒喝。我問他們了,說是京兆尹的意思,把那幾家給武舉人專用的飯館、藥鋪子免去的一般稅金全加在我身上。他們以為我和京兆尹做了仇,所以也沒敢開始就告訴我,這都是喝多了禿嚕出來的。」

    「還真是袁宗昊啊。」此時我倒是平靜了許多。既然知道是誰幹的了也就踏實了。暗箭難防,如今暗箭成了明槍,防備上也就容易多了。

    「爺,您想怎麼辦?」

    「怎麼辦?就當沒發生過。」

    「沒發生過?」強子不解地看著我。

    「還有更好的辦法嗎?為了這點事我和他做下仇不值得。所以只能委屈你了。他這是在跟我示威,同時也試探試探我的底線。我若是為了稅金跟他鬧起來,我可是不站著理。傳揚出去我也不好做人。我剛回來,一切還是謹慎些吧。吃點虧吃點虧吧你。」我拍了拍強子。

    強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爺,您這可不是當初的脾氣啊。」

    「誰還沒個年少輕狂的時候啊。」我苦笑著。我脾氣一點都沒變。只不過現在這時候不是耍脾氣的時候。既然答應了互不侵犯。我也只能忍這一時。再說了,我身為御史大夫幹嘛要和一個京兆尹過不去呢?他這麼想顯擺自己,就隨他去吧。

    武舉比試了差不多半個月,總算是結束了。不出所料,那個叫臧雄的小子拿了狀元。皇帝並沒有什麼情緒表露,反倒是趙譽,歡天喜地像是自己要成親了一樣。

    這日御書房中,皇帝詔我和趙譽商量武舉錄取之事。

    「趙譽,這次武舉如何啊?」皇帝微睜雙目端坐。

    「啟稟皇上,這次武舉覓得良才無數,實乃我王朝之幸。」看趙譽的表情就知道,臧雄帶給他的歡喜勁兒還沒過去,「這次武舉前十名差距並不大,都是可用之才!」

    「既如此,這錄取之事,你可有什麼建議嗎?」

    「這……臣以為,不如就遵照慣例,錄取前三。」趙譽也沒想過這種事。

    其實文舉還好,哪怕差一絲一毫、哪怕是字寫得不規整,這都是文舉的要害,取不上就是取不上,沒的怨言。武舉則不然。武略之上還有個高下,這排兵佈陣、抽掣盤桓之術單靠沙盤推演、口述筆書可是看不出差別的。既然挑選的是將才,那拳腳功夫上倒是其次了。

    「顥淵,你以為呢?」

    「臣以為,不如就廣開恩門,錄前六十人。其中狀元、榜眼、探花作為趙太尉親兵副將,前十中其餘七人分別派做其他統兵將軍的裨將,剩下五十人為校尉,分管各營軍士。」

    皇帝沉思一刻:「不錯,不錯。顥淵此計倒是不錯。趙譽,你覺得呢?」

    「東方大人思慮周全,臣不及他。」趙譽怯懦著。如今他對於我可算是捧上天一般的恭敬。真是怕我把他和提亞那些不光彩的事情說出去嗎?

    「既然如此,趙譽吩咐人去辦吧。」皇帝說著揮揮手讓我們走,「等等。」他又叫住我們,「朕看那個臧雄文韜武略、馬上步下不錯的本事,把他叫來,朕有話跟他講。」

    「是!」趙譽趕緊答應著,喜笑顏開地走了。

    這就是快馬加鞭朝著黃泉路殺去了。

    「顥淵,」皇帝獨獨叫住我,「這次武舉的事,京兆尹袁宗昊辦得不錯,這是些封賞,你帶人,給他送過去吧。」一旁邊等候的太監侍衛端著聖旨、賞賜的金銀珠寶等等珍物走到我身前。得,越怕什麼越來什麼,我本想盡可能避著那個袁宗昊算了,哪知道如今皇帝把這種事交在了我的手上。

    「臣遵旨。」我答應了。比起和袁宗昊見面的痛苦,還是保命更重要。難道我要跟皇帝說「我不去」嗎?那我真是嫌命長了。

    一路帶著人來到京兆尹衙門,二子正守在門口。

    「二子。」我喊了他一聲。

    「呦!東方大人!您有何貴幹啊!」二子風一樣貼到我臉前,諂媚的嘴臉都快貼到我臉上了,連我身後的太監都拿著鄙夷的眼神看著這個人。我猜二子的本名一定叫「亞奴」,比奴才還不如。

    「叫你們家袁大人出來接旨。」我冷冷地說著,伸手推開他那張皺皺巴巴的干臉。

    「得勒!您吩咐,我照辦!」二子蹦蹦跳跳地衝進府衙之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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