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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七十二 文 / 夢翎

    我沉沉睡去。睡夢之中渃米拉出現眼前,如仙似幻,飄渺空靈,哪怕用盡人世間一切美麗的辭藻修飾這個女人都不為過。我沉浸在夢中渃米拉的懷抱裡,更深睡去,不願醒來。有時我真的想就此睡去,不知要省了多少的麻煩瑣事,不知要安多少的心。不知過了多久,我心中燃起一個聲音——醒醒吧!別做夢了!

    我猛地爭來眼,漆黑之中一刀寒光閃過,我激靈一下翻身靠在牆邊,寒光刺入床鋪。呵呵,真是把鋒利的匕首啊。持刀人拔出匕首又朝我刺來,我隨手抄起枕頭擋在刀前,刀子刺透枕頭,刀尖兒明晃晃指著我。

    「和尚!」我高叫一聲。

    說時遲那時快,弘義破門而入,大喝一聲,持刀人丟下刀子躍窗而逃。弘義也不去追,燃起燈火,四下打量我,見我全須全尾,踏實了許多。「施主,沒有內傷吧?」弘義打趣道。

    「不知道心傷算不算得上內傷啊。」我沒心情跟他打趣,一骨碌從床上跳下來,急忙忙穿好衣服,來到正廳。弘義陪著我剛剛坐下,就聽外面大門洞開,人聲鼎沸。我站起身朝聲音方向看去。

    「施主,不管心傷也好,情傷也罷。別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決定。」弘義坐在那抿著茶淡淡然說道。

    {「哪個決定都會讓我後悔。」我回了他一句。

    哈米斯和艾力走在最前,馬爾丹揪著五花大綁的刺客跟在後面,再往後還有十幾個禁衛。快到正廳門前了。哈米斯突然抬手讓後面的人停下。

    「你們就守在這,不許靠近。」哈米斯說著看了艾力和馬爾丹一眼。沒多說話,快步來到廳中。兩人也都跟了進來。哈米斯國王,這個頭銜、稱謂還真是讓你更像個國王了。

    「先生,」哈米斯拱手,「先生料事如神。此刻已經被抓住了。」

    「有勞哈米斯國王了。」我規規矩矩地向他行禮。現在他是國王了,不是王子了,禮數上的事更要小心謹慎。我請他坐在上座,他推辭著,轉身坐到弘義身邊。

    我走到刺客面前。他穿著夜行衣,蒙了面。只露著一雙眼睛,卻刻意迴避我的目光。

    「事已至此,逃能解決問題嗎,」我揪住他的面罩,一把拉下來,「渃米拉。」

    哈米斯三人險些驚叫出聲。也難怪,我只吩咐他們晚上可能會有人殺我,讓他們到了約定的時間圍住我家,不許放跑任何人。我可沒告訴他們這個刺客是誰。至於約定的時間。

    「我給弘義大師的信裡就告訴大師,婚宴當晚找個理由在院內誦經,我會故意問他要多久能完,就是為了固定你殺我的時間。因為你知道弘義大師有功夫。在他醒著的時候動手危險太大。」我轉過身走到座位上坐好,真個人窩在椅圈裡,「只要到了時間你一定會馬上動手。這麼多年了,我知道你的風格。也真難為你。這麼多年都沒動手,你機會多得是啊。跟我說說。怎麼不早點下手?」

    「哈格耶大人和修加大人已經死了,如果得不到你完全的信任,找不到萬無一失的時機我是不會下手的。」渃米拉冷著一張臉,卻仍不敢看我。

    「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說出誰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嗎。」我喝著茶。

    「哈格耶大人就是主使。當年你設計害死修加大人的時候不是知道了嗎。」

    「哈格耶?那小子早就死了,怎麼可能是主使。」我頓了頓,「馬爾丹,如果你是個殺手,你的東家都死了,你還會繼續殺人嗎?」

    馬爾丹撓著頭:「呃……不會,對我也沒什麼好處,幹嘛殺人。」

    「這就對了!」我猛地把茶杯摔在渃米拉面前,馬爾丹嚇得往後退了一步,「你他媽的最好給我說實話!幕後主使是誰!能讓你為了殺我在我身邊等了十年!十年!」我左手握拳按在桌角上,身體不自覺地戰慄。茶杯的飛濺碎片似乎劃傷了她的臉蛋兒,平滑整齊的切口處滲出血來,那紅紅的和她上午的紅裙那般相似。

    哈米斯和艾力愣愣地看著我,看樣子是時刻準備著在我繼續發怒前做好心理準備。也只有弘義和尚,端坐一旁,細細品著茶,偶爾還露出頗為欣然的表情,就好像我們這一眾人等與他毫無瓜葛一般。

    「要殺一個漢人,需要幕後主使嗎。」渃米拉低著頭,弱聲說道。

    「漢人?漢人怎麼了?漢人不是人嗎?」我扶著桌子勉強站著。我的雙腿劇烈地抖動著。

    「你這個漢人,是來毀滅西域的。」

    「去你媽的!」我把桌子拖摔到一旁,艾力趕緊上前緊緊抓住我的雙臂把我按回椅子上。

    「先生,息怒。」艾力在我身旁勸慰著。

    今天真是充實的一天啊,我已經很久很久沒這麼憤怒過了。

    我推開艾力來到渃米拉面前,抬手掐住她的下巴:「既然你不說,我也沒有辦法,我自己想了一個主使,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我甩手把她摔在地上,轉過身向哈米斯行禮,「國王,那個人抓到了嗎?」

    「算算時間也快到了。我告訴他們了,人一抓到就帶過來見您。」

    「有勞國王了。」

    我們正寒暄著,外面的侍衛閃身進來稟報:「國王,您要的人到了,就在外面。」

    「帶進來。」哈米斯坐回椅子上,架著肩膀盯著門口。不一會,幾個侍衛把綁著的阿勒哈達壓進來。

    「晚安啊,智者。」我打趣著,「這麼晚不睡覺,往城外跑什麼。」

    沒錯,我料想渃米拉失敗後一定會第一時間想辦法通知幕後主使,所以還讓哈米斯吩咐城門看守。在約定時間後匆忙外逃的人一定要抓回來。結果就抓到了這個老頭子。

    「我……老頭子我突然想到明天正午還約了別人,所以得連夜出城。」阿勒哈達跪在地上跟我們扯淡。

    「智者。我覺得你應該英雄一些,不如盡早承認了。也好免受皮肉之苦。」我玩笑著。

    「承……承認什麼。」阿勒哈達目光閃爍,躲躲閃閃。

    「承認是你指使哈格耶、修加以及這位美女殺我。」

    「老頭子我就是個愛聽故事愛講故事的老頭兒,我不敢殺人啊!」

    「有人看見你和這位美女深夜私會。」我蹲在他們二人中間。

    「就算這樣也不能證明老頭子我就是幕後主使啊!」阿勒哈達被綁著雙手,只能蠕動到哈米斯腳邊,「國王!國王!國王救命啊!老頭子我真的不是什麼殺手啊!」

    哈米斯有些厭惡地踢了踢腳,想讓阿勒哈達躲開。可這老頭子死皮賴臉地貼在哈米斯鞋上,就差用舌頭給哈米斯擦鞋了。阿勒哈達掙扎著跪直身子,可憐巴巴地看著哈米斯,背對著渃米拉。

    突然。渃米拉抬腿踢向阿勒哈達的。我才發現她的鞋尖使用金屬包裹的,鋒利異常,她抬腳一挑,阿勒哈達背後的繩子便被挑斷。我們還沒叫出聲來,阿勒哈達已經扼住了哈米斯的脖子,連人帶椅子翻倒在地上。

    弘義剛要上前,阿勒哈達掐著哈米斯的脖子站起來,整個人躲在哈米斯背後:「放了她。」阿勒哈達看著躺在地上的渃米拉。

    馬爾丹揪著渃米拉不知道該不該放。艾力拔出刀愣在那也不知如何是好。

    「放了她!不然我掐死他!」阿勒哈達一邊說一邊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哈米斯被掐得窘迫,卻仍然端著一副帝王的架子。不吭不響。

    「馬爾丹!放了她!」我吼了一聲。馬爾丹聽話地解開了渃米拉身上的繩子,剛一鬆開繩子,渃米拉飛身一腳踹在馬爾丹下巴上。馬爾丹沒想過這種情況,應聲倒地。渃米拉拔出馬爾丹的腰刀。退回到阿勒哈達身邊,把刀架在哈米斯肩上。

    阿勒哈達鬆開手,輕鬆地扶起剛剛的椅子一屁股坐下:「嘿。漢人,老頭子我可算是贏了?」

    「也不能這麼說吧。我不能來沒什麼證據證明你是幕後主使的,現在有了。」

    「有了又如何?這個小國王在我的手上。老頭子我想殺了他就殺了他,你能把我怎樣?」阿勒哈達得意地笑著。

    「倒也真不能拿你怎樣。」我也笑了。這一切就和我設計的一模一樣。

    阿勒哈達被我笑得發怵:「你笑什麼!」

    「笑你傻。」我說,「十年前我對哈格耶說過,遊戲還沒結束,就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那樣對自己沒有好處。」

    「你以為現在的自己還能反敗為勝嗎?」阿勒哈達蔑視著我,「哎,那個叫艾力的小鬼頭,殺了這個漢人,老頭子我就放了你的國王!」

    「我想知道這麼做你們怎麼逃脫。」我問。

    「老頭子我根本沒想過要活著出去!只要殺了你!殺了你這個漢人!老頭子我死又如何!」阿勒哈達依然沒有了那個懦弱的糟老頭子的樣貌,此時的他就是一個喪心病狂的瘋子。

    我搖搖頭:「我給你一個機會,現在放了哈米斯,我讓你們活著出城。」

    「漢人!你傻了吧!現在你還有跟老頭子我討價還價的籌碼嘛!」

    「三!」

    阿勒哈達放聲大笑。

    「二!」

    「不自量力啊漢人!」阿勒哈達癲狂地說著,在我看來倒像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畏懼。

    「一!渃米拉!動手!」我大聲吼了一句。

    阿勒哈達驚恐地從椅子上彈起來,一步跳到大廳中央。渃米拉沒搞清楚怎麼回事,一愣神的功夫,哈米斯推開她跑到牆角,旁邊的弘義手疾眼快抓住渃米拉持刀的手反扭到背後,一使勁,鋼刀落地。艾力兩三步躥到廳中揮刀朝阿勒哈達砍去。此時的阿勒哈達已然明白中計,閃身躲過,劈手打落艾力的刀。抬腳一踢,伸手一接。鋼刀入手,反砍向艾力。艾力這小子。唯一的缺陷就是武力不行,狼狽地躲著。眼看被逼入絕境,好在馬爾丹一骨碌從地上翻起來,從後面抱住了阿勒哈達,高舉過頭,狠狠地摔在地上,差點連哼哼的勁兒都散了。

    「我就說吧,別那麼早暴露自己,對自己沒好處的。」我在一旁看著大廳裡這齣好戲。自在得很。

    我走到哈米斯面前:「國王受驚了,傷到了嗎?」

    「先生放心,我沒事。」哈米斯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又拿起了帝王的端莊架子。

    「漢人!你竟然敢拿國王的性命如此玩弄!」阿勒哈達卯足了全身的力氣吼叫著。

    「你不用想著憑這麼幾句話就拉我當墊背的。這個決定是哈米斯國王自己做的。」沒錯,我只是跟哈米斯說了,他們只不過是想要殺我,就算劫持了哈米斯也不過是用這個要挾別人殺了我,「你們不敢傷害國王一根汗毛。我猜如果你們順利的話,我死之後你們就會說潑盡我的髒水。然後把自己放在西域大義的立場上求得哈米斯國王的寬恕。我猜的沒錯吧?」不等阿勒哈達答覆,我便踩在他嘴上,「老實說我根本沒想過還哈格耶和修加之後還有主使,我也沒想過渃米拉在我身邊十年了居然還會想殺我。」我看著哈米斯。眼眶不禁濕潤起來,「你父王奧馬爾極力反對,我就知道一定有事。今日你被那些人圍在中間慶賀。奧馬爾告訴我,他看見阿勒哈達和渃米拉深夜私會。他說他自從那日夜闖我家以後每個晚上都在城門躲著。他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覺得在那裡一定能知道更有用的東西。渃米拉回來的那個晚上。他看到了阿勒哈達和渃米拉密談,便知事情不對。所以他才帶人闖到宴會上。」

    哈米斯愣在那不知道說什麼。或許是我這張淚眼婆娑的老臉讓他無話可說吧。

    「奧馬爾說,他怕跟我說了怕我誤會,更會阻攔他,所以他只能先殺了渃米拉之後,再跟我解釋。」我長出著氣,「雖然他沒殺得了這個女人,可他把一切都告訴了我。他說,憑我的智慧,想要化險為夷一定易如反掌,他很放心。」

    我實在不想再去想這些揪心的畫面了。他到死都不知道他一直保護的兄弟是一直設計謀劃憋著讓他死的人。他也一直不知道我早就知道渃米拉還會殺我,我是故意逼他那樣做的。因為只有那樣我才能讓哈米斯無憂無慮地坐上莫羅國王的寶座。只有毀了奧馬爾,哈米斯才能太平。先王已死,新王萬代!

    就這麼沉寂了好久。

    「渃米拉,十年了。」我說,「你從沒得到過我真正的信任。因為十年了,太久了,瞭解一個人不需要十年的時間,這太久了。久到我能看出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久到可以從你的笑容裡看出你的猶豫和顧慮。」這就是為什麼我一早就知道渃米拉還會殺我。她無條件地接受著我的所有要求,這不是一個愛人能做到的,但如果這個人只是假裝我的愛人的話,就說得通了。

    「你真是個怪物!」渃米拉淺笑著咒罵著我。我不知道這個時候的她在想些什麼。

    「先生,這兩個人,怎麼處理?」哈米斯怯怯地問。

    我看了看弘義。他扭著渃米拉的手,滿面淡然。他早就告訴我了他的意見,讓我不要做出後悔的決定。

    「不管哪個決定,我都會後悔的。」我呢喃著,不知有沒有人聽見。良久,馬爾丹似乎困了,揉著下巴四處張望著。看起來剛才渃米拉的一腳踢得夠重的。我看著馬爾丹的樣子笑了,這個傻小子突然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不,準確的說不是因為他,是他這副傻樣子讓我輕鬆了許多,也就明白了。

    不管哪個決定,我都會後悔的。既然後果是一樣的,自然選擇對自己損失最小、對全局利益最大的那個。

    「殺。」

    第二天,智者阿勒哈達謀害新王哈米斯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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