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原本想著拉著周德鏡這老頭兒當擋箭牌,順利的離開安逸州算完。
熟料這周老頭兒是個火爆脾氣,而且活了這麼大歲數了在自己的地盤上吃這樣的虧他也實在受不了,於是在等人走到安逸州界碑跟韓岳等人匯合之際,忽然伸手去躲龍辰手裡的劍。
龍辰身手非凡,周德鏡自然不可能從他的手裡奪過劍去。
可是他也完全猜不透這老頭子的心思,他動手的時候,龍辰是下意識的把劍往前送,以要挾他的性命,熟料這老頭不退反進,脖子主動地送到了劍刃上。龍辰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血珠順著劍刃迸射,伴著周老頭的一聲嘶吼,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
「爺爺!」周玥晗哭著撲上去。
「外祖父!」雲啟也立刻轉身沖了回去。
幸好龍辰反應驚人,在劍刃割到周德鏡的脖子時下意識的往後縮了一寸。
周德鏡的脖子上傷口不算淺,但所幸沒割到喉管不至於喪命。不過片刻的功夫,他的衣襟上已經沾滿了血跡。周玥晗撕了衣襟去纏他的脖子,雲啟則胡亂從身上翻出止血的傷藥來往他的傷口上撒。
安逸州的護衛一個個劍拔弩張,橫眉怒目對著李鈺和韓岳等人。李鈺和雲越都傻了眼,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元敬……」周老頭兒冷冷的看著雲啟,恨恨的說道:「我一直罵你白眼狼,也不過是玩笑話,如今看來你果然是一隻白眼狼。你這樣對我,可還有臉見你亡母的在天之靈!」
雲啟一怔,原本就蒼白的臉色越發沒了血色,他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個白髮蒼蒼的老人,一時間變得呆傻癡然,半晌後,才緩緩地跪在地上,啞聲說道:「元敬不孝。」
「你走吧!不要跪我!我不敢受你西南王的跪。」周德鏡抬手朝著旁邊的護衛一揮,示意眾人後撤。
四周的護衛嘩啦啦撤退,許華舟要上前背周德鏡卻被老頭子一把推開:「老子就是死也是站著死,決不會讓爾等鼠輩羞辱作踐!」
李鈺已經撥開眾人衝了過來,想要說什麼卻被雲啟阻止:「鈺,這裡沒有你的事,你先走吧。」
「我……」李鈺想說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還想說此事因我而起我怎麼可能一走了之。
「鈺。」雲啟已經站起身來,她一把拉住李鈺的手把她送到韓岳的身邊,低聲說道:「你先回去,我等外祖父的傷好了再來帝都城找你。」
「不,這事兒也有我的責任。我……」
「聽話!」雲啟再次打斷了她,「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對了——」雲啟說著,伸手去撥李鈺胸前的衣襟,李鈺下意識的抓住了他的手,蹙眉看著她。
雲啟卻固執的從李鈺的衣襟裡撤出了那個被拴在金鏈子上的白玉扳指,手指撫摸著扳指口上的龍紋雕花,輕聲說道:「你需要銀子,就拿著這個去金匯錢莊取。」
「拿著這個去取?」李鈺恍然大悟,這個小東西竟然有這麼大的用處?
「是的,取多少都可以,只要他們有,他們沒有的話也會在三日內想辦法從周圍的錢莊調集過去。」雲啟抬手撫摸著李鈺的臉頰,低聲歎道:「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去找你,但你必須保證要好好地。」
「謝謝!」李鈺由衷的道謝,在這種時候雲啟還記著她要做的事情,她很感激。
「傻瓜,跟我說這種話?」雲啟淡笑著點了點頭,又側臉看了一眼韓岳,然後放開手,緩緩地後退了兩步,說道:「你們走吧。」
韓岳上前拉過李鈺,朝著雲啟點了點頭,沉聲說道:「鈺,走了。」
李鈺被韓岳拉著走了幾步之後,方忽然掙脫了他的手轉身跑了回來。
雲啟已經轉身往回走,聽見身後有人驚呼了一聲:「公主!」陡然吃驚,忙回轉了身。李鈺張開雙臂撲進他的懷裡死死地抱住他。他輕歎一聲無奈的拍拍她的後背,低聲說道:「乖,你先回去吧。」
「我不知道你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我想,這世界上任何父母都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煩憂苦惱。不管她在哪裡,是天上還是地下,她都會希望她的孩子開心快樂。」
雲啟微笑著點頭:「我知道了。」
「我在帝都等你。」
「好。」
「你一定要來。」
「好。」
你一定要來。這一次,我安靜的等你來。
李鈺被韓岳再次拉走,她騎上馬還不忘回頭看。雲啟一襲白衫已經隱沒在安逸州的大隊人馬之中,隨著飛揚的塵土不見了蹤影。
回到京城之後,李鈺皇宮都沒去,直接奔向金匯錢莊。
金匯錢莊的掌櫃的一看到這枚扳指立刻直了眼,轉身進裡面去把大掌櫃的請了出來,然後李鈺又被這位姓金的大掌櫃給請進了後面。
「公主想要多少銀子?」
「三百萬兩。」李鈺看著這位金大掌櫃的眼睛,平靜的說道。
「好。公主請稍等。」金掌櫃的轉身去出軌裡取出一本賬冊來,翻開,然後拿了筆在上面唰唰記了幾筆,之後把筆遞給李鈺,說道:「公主,請在這裡簽上您的名諱,還有,這個扳指要摘下來一用。」
李鈺抬手把鏈子解開,將扳指摘了下來遞給了金大掌櫃,然後看了一眼賬冊上記錄的天承二年六月十三日,寶華公主執玉扳指取現銀三百萬兩的字樣,揮手簽上了自己的名諱。
金達掌櫃虔誠恭敬的拿著扳指在旁邊硃砂印泥上按了一下,轉手在李鈺的名諱旁邊緩緩地印上印記。
「這就成了?」李鈺看著他拿了一塊乾淨的帕子仔細的擦拭著白玉扳指上的印泥,遲疑的問。
「公主不放心可在此等候,天亮之前,三百萬兩現銀肯定送到公主的指定地點。」
「不用了。」李鈺輕笑著接過扳指站起身來,「我信不過你,可信得過你們家王爺。」
「那小的就不留公主喝茶了,小的這就去給公主辦銀子的事兒。」
「行,辛苦你了。告辭。」李鈺笑了笑,轉身往外走。
「恭送公主。」
……
這位金掌櫃的說話果然算話,三百萬兩銀子裝了幾十車,在天亮之前全部送到了皇家銀行的銀庫裡。
李鈺坐在銀庫裝銀子的箱子上,幽幽的歎息:「終於可以按時開業了。」
上官默也看著這架子上一排排整齊的銀錠子以及旁邊一溜溜的大箱子,輕聲歎道:「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開張是很費精神的事情。」
開張的確是很費精神的事情。
六月十六日,大周皇家銀行開業。
戶部左侍郎韓胄韓大人主持開幕禮,六部主官全部到場,圍觀的百姓把皇家銀行前面的街道堵得水洩不通。
伴隨著爆竹聲聲,公主殿下和太傅一起把陛下御筆親書的『大周皇家銀行』的鎏金匾額升上門楣。
皇家銀行的開張典禮並不繁瑣,掛牌,剪綵,放個鞭炮,然後由戶部韓大人向天下人宣讀皇家銀行的屬性,營業範圍,功能等。
對於到場的官員和百姓們最關心的幾條莫過於以下幾條:
即日起,朝廷各級官員的官奉全部折合成大周寶鈔在皇家銀行支取,戶部已經給每個人都在皇家銀行開了戶頭,回頭存折會送到大家的手中,上面已經存好了天承二年上半年的年奉。
即日起,工部所有過往賬目均通過皇家銀行交易,舉例說明,比如通州碼頭擴修工程的所有採買以及工匠的工錢將全部由皇家銀行往外支付。
即日起,大周寶鈔將逐步替代大運通寶銅錢流通於市。
……
主席台上,韓大人朗聲宣讀,台下的官員以及圍觀的百姓們卻早已經聽呆了——怎麼個意思?以後就沒有銅錢了?全部用紙幣了?那紙幣能頂什麼用啊?是不是跟幾十年前滿天飛,乞丐都不要的大雲寶鈔一個樣兒啊?大周皇帝為什麼要這樣?這樣會滅國的好吧?!
皇家銀行守則讀完之後,韓胄抬手啪啪拍了兩聲壓下眾人的議論,高聲道:「現在,由我們大周大皇子殿下為大周皇家銀行開彩!」
眾人頓時愣住,怎麼個意思?開彩是要做什麼?
疑惑間,大皇子李鐸穿一身皇子朝服走上台來,他的身後跟著兩個太監,每人手裡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是一摞摞的紅包。
「慶祝大周皇家銀行開業!祝我大周國運昌隆!」李鐸枕臂高呼。
下面早就安排好的護衛們立刻跟著振臂高呼:「祝我大周國運昌隆!」
「皇家銀行廣納天下財富!興我華夏萬年基業!」李鐸再次高呼。
「興我華夏萬年基業!」百姓們跟著護衛一起高呼起來。
「今日萬民同慶,惟願天下百姓永享太平,和樂安寧!」李鐸高寒。
「天下百姓永享太平,和樂安寧!」所有的人都被這氣氛感染,一起跟著高呼。
李鐸在氣氛最高漲的時候,轉身抓起托盤裡的紅包揚手朝著百姓們灑了出去:「天下財源歸天下!這是皇家銀行給諸位的見面禮!」
紅包紛紛而落,砸在一些人的頭上。有人開始懵了,有人慌忙撿起來拆開看。
「寶鈔!」
「是寶鈔!」
「哎呀,我有一百文!」
「我這個是五十文!」
「真的是寶鈔!好精緻的啊!」
「這是誰?是工匠祖師爺魯班嗎?」
「是啊,這個一百文的是炎黃二帝!皇帝的始祖啊!」
「這個是財神爺!」
「居然還有孔聖!」
「哪兒啊哪兒啊快給我看看!」
「給我看看!」
「給我看!」
下面百姓們紛紛亂起來,台上李鐸卻繼續抓了紅包往人群裡撒。
百姓們這才完全反應過來,大家開始哄搶。搶到紅包的人興高采烈,搶不到的卻急得直跺腳,只恨大皇子年紀小手勁兒不足,紅包撒不到自己這邊來。
正在眾人都往主席台上擠的時候,頭頂上忽然傳來一聲清喝:「諸位不要著急,綵頭來也!」
百姓們紛紛抬頭,但見十幾名身穿大紅錦服的錦林衛交錯著從頭頂上飛過,所過處,紅包如雨。
「啊啊啊——」
「紅包啊——」
百姓們積極發揚有便宜不佔是王八蛋的強大精神,熱情的投入搶紅包的大潮中去。
這一片混亂持續了一個時辰,站在主席台後面喝茶的李鈺心裡疼的打哆嗦,這一個時辰丟出去的可都是錢啊啊啊!
雖然紅包不過是為了討個綵頭,裡面包的大多是一文,伍文,十文的紙幣,但架不住多啊!這一把把的撒出去……哎!真是敗家!
李鈺無奈的笑。
一個時辰之後,綵頭開足了,紅包雨也停了下來。
然而百姓們的興奮勁兒卻依然十足,剛剛搶紅包搶的一個個的滿臉紅光一身臭汗。還有品行不好的跟人打起來的,不過因為有朝廷的人混在人群裡,這邊剛打起來,人就被揪到一旁去挨教訓去了。
主席台上,韓大人在宣佈開業禮成感謝大家捧場之前,還放出了一個勁爆的消息:今天散出去的紅包一共是兩千份兒,不是咱們皇家銀行小氣,實在是要照顧到今天沒能趕來的百姓們。明天辰時開始,銀行開始逐個兒派放紅包,每份紅包裡面的寶鈔數額不等,但絕對不放空。大家回去幫忙給自己的街坊鄰居親戚朋友們帶個信兒,明天的紅包是一千份兒,先到先得。然後,後天是八百份兒,大後天是六百份兒。連續三天,請大夥兒幫忙宣揚則個!
現場的氣氛再次湧向*。百姓之中有早早安插在裡面的人帶頭跪拜下去朝著主席台連連叩首,高呼大周皇帝陛下萬歲萬萬歲!隨後有百姓跟隨跪拜。
當所有的百姓都跪下去高呼萬歲的時候,李鈺從眾人之後緩緩地站起身來,看著眼前一片黑壓壓的人群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頓時覺得自己這麼多天的辛苦算是值得了!
累了一天,晚上還要進宮去跟皇上匯報。
李鈺坐在馬車裡閉目養神,旁邊的李鐸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忍住,問道:「姐姐,我們為什麼要撒錢啊?朝廷要統一貨幣,只需頒布律令就可以了。今天撒出去那麼多錢,明天後天大後天還要繼續……我們本來就沒多少錢,經得住這般折騰嗎?」
「頒布律令?」李鈺疲憊的笑了笑,歎道:「你當我不想啊?可事情有那麼簡單嗎?大雲朝把百姓們都愚弄怕了!別說其他州府天高皇帝遠的,只說京城內外以及直隸省,你換了平民的衣裳悄悄地去打聽,有多少百姓肯把『朝廷』二字放在眼裡?」
「那不都是亂民嗎?」李鐸生氣的說道,「那就該讓錦鱗衛,羽林郎去剿了他們!」
李鈺冷笑道:「天下百姓……你剿的過來嗎?別說剿他們,若朝廷不能給他們安居樂業的生活,他們還不是照樣造反?父皇登基還不到一年呢,你就忘了?」
李鐸頓時無話可說。
李鈺又問:「你剛才這些話是哪位師傅教的?」
「沒誰教,是我自己想的。」
李鈺知道李鐸有這種想法也算正常,畢竟大家對皇權的理解一向都是強勢強勢鎮壓鎮壓,這種思想要扭轉也不是一朝一夕的,於是想了想,歎道:「民可載舟亦可覆舟的道理,師傅們沒教你嗎?一味用強,結果只能適得其反。有些事情用一點小策略,散一些小財,卻能達到血腥鎮壓所達不到的效果,不是很好嘛?再說,鎮壓,剿叛就不需要銀子了嗎?你當那些錦鱗衛,烈鷹衛,羽林郎都是喝西北風長大的?他們是用來殺敵人的,不是殺百姓的。」
李鐸看李鈺是動了真氣,忙應道:「是,姐姐的教誨,鐸兒記住了。」
馬車駛進皇宮,皇上正在翊坤宮裡等著李鈺姐弟二人。關於皇家銀行開張前後的過程早有人先一步回來匯報完畢,即便皇上之前看過李鈺對這件事情所策劃的全過程,但聽見專門派出去觀望的太監回來繪聲繪色的描述當時的場景他還是很高興。
皇后為此事設了家宴,蓮妃楊心怡以及眾位美人也都在。
李鈺和李鐸進殿來行禮請安後,各自在帝后二人身邊落座。皇后撫摸著利多的臉,笑道:「我兒今日可算是做了一件正事兒。」
李鐸笑道:「母后不知道,兒臣站在主席台上往下撒紅包,那些百姓們都搶瘋了!」
皇上聽了也跟著笑,又問了李鐸幾句當時的狀況以及他心中所想,李鐸在馬車裡被李鈺說教了一頓,此時已經知道如何回話了。皇上聽他說的頭頭是道,立刻笑開了眉眼,讚道:「我果然兒長進不少!」
大皇子被誇,皇后自然高興,旁邊蓮妃也跟著湊趣。
李鈺看他們說起來沒完沒了的架勢,便揉著肚子問:「飯菜還沒好嗎?我這兒一天都沒好好吃東西了!」
「趕緊的,傳膳傳膳!」皇帝催促道。
周嬤嬤朝著門口使了個眼色,一溜兒宮女提著食盒進來,各式飯菜整齊的擺在桌上。
「來來,鈺兒,做父皇身邊來。」皇帝在首位落座後,招手把李鈺叫到身邊。
李鈺是真的餓了,坐下來之後便抓起筷子來認真吃飯。
蓮妃坐在下手卻不怎麼吃,等李鈺吃的差不多了,方吩咐宮女給她添湯,又問:「剛我聽了那麼多,倒是有一個事兒不怎麼明白。」
「說。」皇上今天心情很好,對於『食不言』這樣的訓誡也不在乎了。
「我們散出去的大周寶鈔……去那些店舖裡買東西的話,人家不要怎麼辦?」蓮妃問完了之後又歉然的笑了笑,說道:「當然,陛下威儀四方,那些商家店舖自然不敢有什麼計較。不過也不能排除他們在背地裡搗鬼啊!比如說,收了寶鈔之後立刻拿去咱們的皇家銀行換成現銀,這樣的話,用不了多久,那些寶鈔又都回到了銀行,不能流通啊。」
皇帝笑道:「這個你是想多了!鈺兒對此事早有安排,我勸你們還是想點辦法把手裡的銀子換成寶鈔吧。」
殷皇后立刻笑道:「瞧皇上說的,現在連朝廷官員發俸祿都是寶鈔,後宮自然也不能落後。下個月起,大家的月例銀子就都兌換成等額的寶鈔來發放。」
這話一放出來,蓮妃臉上的笑容立刻僵硬了幾分。李鈺悄悄地看著她和楊心怡的臉色,心裡忍不住偷著樂。
蓮妃和楊心怡臉上的微笑只撐到進蓮華宮的宮門。一進門,楊心怡就呵斥門口的太監:「關門!上鎖!」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蓮妃也揮揮手遣散了眾人。
二人進了寢殿,吩咐奶媽子把小公主抱走之後,楊心怡開始跺腳:「你說,他們不會連公里宮外採買的銀子也都換成那勞什子寶鈔吧?!」
「這還用說嗎?皇后娘娘說的多明白。」蓮妃憤憤的坐在美人靠上,手裡的紈扇煩躁的扇著。
「那我們怎麼辦?」楊心怡焦急的問。楊家的生意在她的掌握下有相當一部分跟宮裡的採買聯合到了一起,如果宮裡的採買都不再給銀子只給寶鈔的話……她以後要守著一堆紙過日子了!白花花的銀子變成了紙!這擱到誰身上都受不了啊!
蓮妃冷笑道:「我之前就說咱們不能只盯著後宮這一塊兒地兒。如今我也只希望兵部那邊不會變。」
「對!」楊心怡立刻來了精神:「兵工器械以及被服物資等都是胡宗瑞管著,還有相當一部分都攥在前朝王爺的手裡。希望這些人都不買李鈺的帳!」
「可是……胡宗瑞和那些前朝王爺們能是李鈺的對手嗎?」蓮妃忽然間又底氣不足了,這也怪不得她,自從跟李鈺打交道以來,還沒有一回能贏了她,不管什麼事兒對上這位姑奶奶,她們兩個人就只有吃啞巴虧的份兒。
「盡早想辦法!」楊心怡握拳道,「明天一早我出宮去。」
「也只有這樣了,想辦法鼓動那些人聯合起來,一個人勢單力薄,人多了她就不敢貿然行事,那些兵工器械可是跟前方打仗有直接關係,絲毫馬虎不得。」蓮妃小聲叮囑。
「姐姐說的是,我們也只有倚仗這一點了。」楊心怡沉聲應道。
當晚皇上留李鈺在宮裡住下,李鈺沒答應,說回去還有好些事情要安排,堅持出宮回了素園。
她走之後,皇上便在翊坤宮裡休息,皇后服侍皇上換衣裳的時候笑問:「公主也不是小孩子了,她的婚事皇上也該早作打算了。」
皇帝沉吟道:「鈺兒的婚事不著急,我還想留她在跟前多呆兩年。」
皇后笑道:「皇上是疼惜女兒是人之常情,可也不能只想著自己呀。俗話說,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呢。」
「可是,如今朝廷裡好些事情都離不開鈺兒。她雖然是個姑娘家,但鬼點子多,也的確能為朕分憂。而且你也看到了,唐毅將軍以及烈鷹衛都肯買她的面子。通州碼頭那個工程也都是她操控著,現在又有皇家銀行。等這些事情都辦好了,鈺兒可以功成名退了,到時候我要給她辦一個最熱鬧最體面的婚禮。」
「唉!」皇后聽完,不由得歎了口氣。
「你歎什麼氣?」皇帝不解的問。
「我是覺得,若是鈺兒是個皇子就好了!」殷皇后笑道。
「女兒也挺好的,皇子有鐸兒,我也心滿意足了。」皇上說著,把殷皇后攬進懷裡,微笑著寬慰道:「還有,你也是有身子的人,那些事情先不要操心了,只管養好身子再替朕生個皇兒就什麼都好嘍!」
殷皇后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
卻說皇家銀行連著三日紅包大派送直接成了帝都城裡的最大話題。開始的時候人們還擔心拿到這大周寶鈔根本花不出去,沒幾個店舖肯要這玩意兒,撿回去只當撿個樂子。
熟料戶部韓大人又叫人在京城各處貼滿了公告,說百姓們若有拿著寶鈔去店舖裡買東西而店舖不收的情況,大家儘管去衙門告狀,只要屬實,衙門都獎勵五十文寶鈔。
這下好了,拿到紅包的百姓們紛紛拿著紙幣去買東西,什麼米面油鹽,什麼針頭線腦兒。
還別說,這些商舖還真不敢跟朝廷作對,見寶鈔如見銅錢,非但一律照常收錢照常賣東西,但凡使用寶鈔來買東西的不管你買多買少,都有禮品相送。禮品從斗升之米到布匹綢緞等不一而足。
如此一來,京城內又掀起一股寶鈔搶購之風。
而那些商舖賣東西的時候收紙幣,找零的時候卻給銅板。
一開始的時候百姓們還都覺得很好,拿著紙幣不但能買來東西還能換來銅板,這可真是大好事兒。
但後來漸漸地大家都納悶了,你說這開店舖做生意的又不是傻子,怎麼就收了紙幣不往外找零呢?那紙幣就那麼好?比銀子還金貴?
這世上缺啥都不缺刨根問底兒之人,有些人就以專門鑽營這些蹊蹺事兒為樂趣。於是有人問到了店舖的掌櫃的。
掌櫃的笑呵呵的給這位解釋:皇家銀行說了,銀子銅錢存放在他們那裡,利錢跟金匯,恆德錢莊一般無二,但如果把大周寶鈔存在他們那裡,每年的利息比存銀子要多半分。而且,銀子都是一年結一次紅利,這寶鈔可一個月結一次紅息。雖然月結的紅息比年結的要少,但咱們小本兒買賣平時有點閒錢就想要存起來,可又說不准什麼時候要用就得取出來。這一年的時間太長,若是利息可月結,就方便多了,反正寶鈔和銀子一樣能買東西,幹嘛不存寶鈔呢,你說是不是?
這位好事者茅塞頓開,一拍大腿歎道:著啊!有這等好事,也不能都讓你們這些商販給佔了去啊!以後爺拿寶鈔來買東西,你們找零就得給寶鈔!否則爺就去衙門告你!告你……妨礙大周寶鈔流通!
掌櫃的立刻不樂意了:你這人怎麼這樣?是你們不樂意要寶鈔我們才找零銅板給你的!
好事者立刻翻臉:我呸!明明是你沒說明白!
掌櫃的拍案子:你這廝忒不要臉!早知道不告訴你了!
好事者賤兮兮的笑:你他娘的趕緊把老子的寶鈔還來!老子不在你家買了!
……
某角落的一個茶攤上,一個一身粗布衣裳頭戴斗笠的人一邊喝茶一邊聽著對面雜貨鋪裡顧客跟掌櫃的之間扯皮,微微笑了笑從懷裡摸出幾枚銅錢丟在茶桌上,起身走了。
六月二十四日是傳說中財神爺的生日,財神爺生日自然會喝酒,喝醉了就會耍酒瘋。財神爺是天上的神仙,他耍酒瘋就會變天。所以上午還是艷陽高照的大晴天,一頓中午飯的功夫就已經陰雲密佈,沒多會兒又是電閃雷鳴,傾盆大雨。
李鈺上午的時候嫌天氣熱沒出門,這會兒下雨了便叫人把涼榻擺在廊簷下,靠在上面一邊吃西瓜一邊看雨。
「公主,上官大人來了。」蓮霧看見上官默撐著傘從遊廊的那一端走過來,忙低聲回道。
李鈺回頭朝著上官默笑了笑,遞上一塊西瓜:「嘗嘗,花爺弄來的,說是西北的西瓜,的確比咱們平常吃的西瓜甜。」
上官默把雨傘遞給蓮霧,在李鈺對面坐下來,接過西瓜,淡淡的笑道:「衛長卿打了勝仗,西北都有西瓜送進京城了。」
「是啊!」李鈺欣慰的笑道,「終於打了一場像樣的勝仗了!這個衛長卿,我有的時候都在懷疑他是不是跟咱們耍小心眼兒呢。」
「兵者詭道。他這種人本來就極難琢磨。具體心裡怎麼打算的只有鬼才知道,我們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上官默咬了一口西瓜,不等嚥下去就忙拿了帕子擦拭著嘴角的汁水。
李鈺看著他跟個大家閨秀一樣的吃相,忍不住歎了口氣,發洩似的朝著自己手裡的西瓜『啊嗚』咬了一大口,西瓜汁水淋漓,有兩滴滴到她雪白的裙子上,立刻現出兩道淡紅的印記。
上官默立刻皺起了眉頭,吩咐旁邊的蓮霧:「拿個大手巾來給公主圍上!」
「呃……」李鈺立刻揮手趕人:「得!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您趕緊的請吧,我還想痛快的吃一回西瓜呢。」
「身為一國公主,你的儀容儀表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上官默蹙眉道。
「我知道我知道,不過我這是在自己家裡不是在國宴上。」李鈺說著,又狠狠地咬了一口西瓜,挑釁的瞥了一眼上官默。
上官默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匆匆而來的花滿樓打斷:「默爺在呢。公主,唐將軍府有急事,想請公主過去一趟……您看?」
李鈺立刻把手裡的半塊西瓜丟到一旁,拿了帕子抹了一下嘴巴,問:「是不是唐將軍怎麼樣了?」
「唐將軍還好,是西邊來人了。」花滿樓壓低了聲音。
「衛家的人?」李鈺低聲問。
花滿樓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好,換衣裳,走。」李鈺說著從美人榻上跳下來,趿上鞋子往屋裡去了。
大雨如注,傾瀉在黛色的瓦礫上,濺起一片空濛的水汽,如煙似霧般瀰漫開來,使的唐將軍府蔥蘢的樹木以及巍峨的屋宇都變得模糊。
一個頭戴斗笠身穿粗布衣裳做江湖人士打扮的人穿過將軍府幽深的遊廊進了唐毅將軍休養的夢坡齋。
唐毅將軍自從得到李鈺送來的那棵老山參闖過那一關之後,身體已經漸漸地恢復,雖然已經大不如前,拉弓耍劍是不能夠了,但總算是保住了一條性命。
「舅父。」頭戴斗笠的男子進了屋裡之後便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張年輕的臉。
「星兒啊,你終於來了。快過來讓舅父看看。」這位化裝成江湖客的青年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寧侯衛長卿的長子衛奕星。衛長卿的妻子是唐毅繼母所出的妹妹,所以衛奕星稱呼唐毅為舅父。
衛奕星抬手解下身上濕漉漉的外袍丟到一旁,方上前去坐在唐毅的旁邊,笑道:「其實我早就到了京城,在各處貓了兩天。舅父,這幾年沒在帝都混,如今這帝都城可真是熱鬧啊!」
唐毅看著神采飛揚的外甥,笑著抬手在他的胸口擂了一拳:「你小子,怎麼出去歷練了這麼久還跟沒長大的孩子似的?」
陪坐在旁邊的唐毅的兒子唐虞笑道:「表弟說的是不是皇家銀行的事情?」
「就是啊,剛我在茶攤上喝了個涼茶,就聽見一樁好官司。」衛奕星說著,把皇家銀行存紙幣比存銀子利息高的那番話簡略說來,又把自己這幾日收集的一疊大周寶鈔拿出來放在高几上,奇怪的問:「這大周皇帝還真有辦法?不過這紙幣到底靠不靠譜啊?別又弄得跟大雲寶鈔一樣。」
「以舅父看來,這回應該比大雲寶鈔靠譜。」唐毅輕笑道。
「舅父果然這樣認為?」衛奕星詫異的看著唐毅。
唐毅哼哼笑了兩聲,說道:「等會兒你見個人,你多跟她聊一聊,就相信舅父說的話了。」
「什麼人?能讓舅父如此信服?」衛奕星小看唐虞,唐虞卻故作神秘的衝著他笑。
------題外話------
寧侯世子爺來了!嗷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