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雲越被問得一怔,繼而一挺腰桿兒,理直氣壯地說道:「我私藏的嘛!好歹我也是有背景的人,不能有點好東西自己留著?」
「你從宮裡出來的時候不是只帶了傳國玉璽?」上官默看著雲越的眼睛,緩緩地問,「還有這八個字:寶華恆輝,芳齡永繼。你確定不是專門為了公主的壽辰刻的?」
雲越立刻別過臉去不看他,拉著李鈺的衣袖哼道:「姐姐,人家送你個禮物而已!上官大人咄咄逼人到底是什麼意思嘛。」
李鈺笑著摸了摸雲越的頭,說道:「好啦好啦!還有誰沒給壽禮的?趕緊的給,不然等會兒不許喝我的好酒啊!」
龍辰馬午以及仇老怪都跟著起哄,把上官默的疑問給帶了過去。
酒宴是從外邊叫了才直接送過來的,擺在二樓貴賓間裡。
一張大大的圓桌上擺了幾十道菜,在四層銀質燭台上十幾隻雪白蠟燭的照耀下,紅綠黃紫醬酸甜苦辣鹹五色五味樣樣俱全,可謂琳琅滿目。李鈺看著桌子中間那個圓圓的大蛋糕又是一陣感動,因問:「這是從哪裡弄來的,怎麼帝都城也有西式糕點了?」
花滿樓忙把仇老怪從後面拉出來推到李鈺面前:「這是老仇從東陵的西洋菜館弄來的一個師傅今天現做的。」
仇老怪嘿嘿一笑,說道:「小的見上次公主去東陵挺喜歡那個洋菜館,就想把他們的廚子弄來給公主做幾個菜,誰知道洋廚子說他們那邊家裡有喜事要慶祝的時候都是做這種糕點還弄寫奶酪糊上,小的一開始的時候覺得不怎麼靠譜,不過他做好了還挺有模有樣的,而且這麼老大一個,大家一起分著吃也挺喜慶的。也讓我們沾沾公主的福氣」
「很好!」李鈺滿意的笑著,「我很喜歡,你真是有心了。」
「公主喜歡就好。」仇老怪忙欠身笑道。
李鈺看著桌子中間那個簡單的大蛋糕,笑問:「有小蠟燭沒?」
仇老怪立刻轉頭問身後的洋廚子:「小蠟燭有沒有?快,公主要呢。」
「吔!有。」洋廚子連連點頭,送上一包小巧的紅蠟燭,一看就是專門往蛋糕上插的,下面還有小巧精緻的銀質蠟燭托。
十六支蠟燭插在蛋糕上,李鈺端詳著蛋糕上紅色果醬寫的那一句英文版的生日快樂,高興地簡直想哭。
唯一遺憾的是在座的所有人都不會唱生日快樂歌,於是李鈺轉身點了那個洋廚師:「你給我唱歌。」
洋廚師詫異的看著眾人不敢開口,仇老怪從荷包裡抽出一張銀票塞過去:「公主讓你唱你就唱,能給公主唱曲兒是你這輩子的榮幸知道嗎?」
於是洋廚師給李鈺唱了一首祝賀生日的英文民歌,李鈺一樣沒怎麼聽懂,因為這傢伙的英文發音也不標準,而且畢竟是有時間和空間的詫異,就算是華夏語的語調和發音很多都跟現代不一樣,外語自然也不例外。
任何一個民族的語言都是在不斷地發展的,文字語法都不斷地修改凝練,所以時空不同,很多詞彙的發音以及語法的運用都不大一樣。就像是華夏的文言文和現代語。
不過,能過一個這樣的生日,李鈺算是非常非常的滿足了。往年過生日家裡請戲班子唱戲,回回都是唱《麻姑獻壽》,依依呀呀的聽得人昏昏欲睡,唱什麼詞完全聽不懂,但身為壽星還必須坐在那裡聽,這對李鈺來說簡直是折磨。
異域風情的歌唱完之後,李鈺雙手抱在一起迷上眼睛許了個願,然後一口氣吹滅了十六支蠟燭。
「好啦!分蛋糕!你們吃了我的生日蛋糕,保證事事順心,財源滾滾哈!」李鈺拿了匕首把蛋糕一塊一塊的切開,先給燕北邙,然後是雲越,之後再依次給大家,最後一塊給了那位洋廚子。
大家吃了蛋糕開始喝酒。先敬壽星三大杯,然後你來我往開始互相攻擊。
李鈺喝了不少酒,然後接著酒勁兒耍酒瘋,把剩下的那半塊蛋糕聲的奶油抓起來往眾人的臉上抹。
上官默冷不防被她抹了一臉,整個人都懵了。李鈺哈哈大笑著跑開,然後被韓岳抓住抹了一鼻子。於是李鈺抓起酒杯潑了韓岳一身酒,又點了火折子嚇唬他。
花滿樓和仇老怪很快加入其中,最後雲越拿了一塊蛋糕趁著燕北邙看著那邊幾個人笑的時候一把拍到了他的臉上。燕北邙『嗷』的一聲跳起來,笑罵小兔崽子們皮癢了!
一群人嘻嘻哈哈,你追我趕,肉骨頭和菜湯子都成了秘密武器,漫天橫飛,所有人都鬧成了瘋子。
四更天的時候,李鈺鬧夠了,酒勁兒翻上來便開始犯迷糊。
花滿樓叫人把馬車牽來,韓岳和上官默一邊一個把她扶進馬車,上官默立刻跟進去照顧她。燕北邙也喝了不少,卻執意要遛彎兒回去不坐車,韓岳便跟花滿樓告辭,親自駕著李鈺的馬車回素園。
李鈺躺在馬車裡的榻上,沒一會兒就睡沉了。
上官默過去把她扶正,拿過一旁的薄毯展開給她搭在身上,發現她手裡攥著雲越給的那個首飾盒,於是想給她拿開。
熟料她攥的很緊,上官默用了兩下力卻抽不出來,於是蹙眉叫了一聲:「鈺?」
「唔……」李鈺不滿的翻了個身,抱著那個小首飾盒繼續睡。
「……」上官默盯著李鈺的背影暗暗地咬牙,恨不得把那個人撕成肉片丟去餵狗。
安逸州,安逸侯莊園寬闊的魚塘旁邊的桃樹林裡。青翠的桃子已經冒了紅尖兒,夜風吹過,桃樹的葉片沙沙作響,空氣裡有清甜的桃香。
一塊三丈見方的空地用寸許厚的木板鋪就,離地尺許高,上面放了一套榻幾供主人賞桃花時用茶點。
而此時桃花早就落去,桃子尚未全熟,這裡雖然沒有桃花可賞,卻有鮮桃可嘗。雲啟只叫人拿了罈子鋪在榻上,一個人靠在靠枕上聞著蜜桃的淡香欣賞這初夏的月色。
他是前天到的安逸州,老侯爺一見著他就甩臉色,一甩袖子直接罵著他走。說他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外甥狗。
若是換做別人這樣,雲啟肯定翻臉並有一百種手段制得對方服服帖帖。然而老侯爺不是別人,是他的外祖父。父母雙亡之後,老爺子看護他長大成人,雖然不常見,但事事都為他料理在前面。
這個人是他的至親,別說罵兩句,就算是拿了鞭子抽他,他西南王也沒話說。
被老爺子罵了半天,最後還是周安過來勸著他消停了,周管家也寬慰了雲啟一頓,又說之前的屋子一直都有人收拾打掃,王爺若是累了,可先行過去休息,不管天大的事情,都等老侯爺消了氣再好好地談。
雲啟也想著這回既然來了就要把事情徹底的解決,不然一直糾纏下去不但對自己不好,還會讓李鈺誤會,且耽誤了周玥晗的終生大事,於是在這莊園裡住了下來。
所幸的是,周玥晗沒來鬧騰。雲啟也懶得去問,倒是長策悄悄地打聽了莊園裡的下人,知道郡主這兩天一睜眼就往地牢裡去審問許副將。
「周郡主已經知道許副將給公主下毒的事情,還不知道這會兒他們二人又去密謀什麼。」長策猜測道。
對於此事雲啟只是淡淡一笑,什麼也沒說。
五月的農莊裡連風都是暖的,月色籠罩著桃園和池塘。遠處有蛙叫,近處有蟲鳴,竹籬茅舍,芳草萋萋,池塘水暖,鷺鳥隱棲,遠處耕田里麥翻金浪,眼前矮几上瓜果飄香。
也不知道給那丫頭的生辰禮有沒有送到她的手中。雲啟望著滿天繁星無奈的想著,雲越這小子還是個孩子,總是叫人不放心!更何況那丫頭身邊還有個目光如炬的上官默。
十六歲生辰,說起來也是個蠻重要的日子。只可惜,自己不能陪在她身邊,不能親口對她說一聲快樂。雲啟十分遺憾的想。
有腳步聲急促促的傳來,靠在一旁一棵老桃樹上的長策立刻坐直了身子。
「是郡主。」另一個方位的一個古柳樹上傳來低低的聲音。
長策默默地歎了口氣又靠回樹杈上,自動隱形。
周玥晗一路小跑而來,進了桃園後踩著木板鋪就的小路咚咚咚的衝到雲啟的面前,帶著哭聲叫了一聲:「表哥。」便在雲啟的對面跪坐下來。
「這麼晚了,妹妹跑來找我有事?」雲啟抬手拿了一隻空茶盞,倒了一杯竹葉茶給她。
「許華舟刺殺你的事情……你能不能別追究了?」周玥晗眼淚汪汪的看著雲啟。
「我本來就不想追究,但架不住他那一股不死不休的勁頭兒啊。所以我把人送來給外祖父看管了。」雲啟看著周玥晗通紅的眼眶,淡淡的說道。
「可是,爺爺說要殺了他給你出氣,說只有這樣你才能安心的娶我!」周玥晗扁了扁嘴巴,又哭起來,「他當初去給李鈺下毒,本來只是為了給我出一口氣。誰讓李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我,還害周爺爺斷了腿!你把他送給大周皇帝,讓他去詔獄裡受苦,這件事情來來回回也該扯平了!現在他被人下了毒,才不得不去刺殺你的!他也是迫不得已啊!我求你去跟爺爺說一聲,就放他一條生路吧!好不好?!」
雲啟微微蹙眉,輕歎道:「我把人交給了外祖父,自然就不好多問了。妹妹實在不用再來找我。」
「可是你不發話,爺爺就一定要弄死他啊!」周玥晗生氣的拍著矮几,「表哥!你怎麼能這麼狠心?說起來,許華舟也是跟你我一起長大的!你就不能去爺爺跟前說句話嗎?」
「噢,原來他還是跟我一起長大的……怪不得刺殺起來那麼不留情面。」雲啟淡淡的冷笑著低頭掰開一隻水蜜桃,輕咬了一口果肉在嘴裡緩緩地品味,不願多說一個字。
「雲啟!」周玥晗是真的怒了,忽的一下子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看著雲啟,連『表哥』也不叫了,「從小到大我都聽你的,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從來沒有拒絕過一次!今天算我求你,你能不能幫我這一次?只要許華舟不死,你讓我怎樣我都答應!行不行?!」
「怎樣都答應?」雲啟淡淡一笑,身子微微往後依靠在靠背上仰著頭看著周玥晗,沉默了片刻等著她都急了想要再發火時,才歎道:「這個許華舟,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啊!竟然能讓郡主為了他,什麼都答應。呵呵……有意思。」
「你這是什麼意思?!」周玥晗被雲啟淡漠的微笑給氣的不輕,「他是我從小的玩伴!十幾年了不管什麼事兒都為我想著,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
「嗯,玥晗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姑娘。」雲啟輕笑點頭。
「那你到底答應不答應呢?!」周玥晗著急的催促。
「真的是什麼事情都可以?」雲啟再次確認。
「是的!什麼事情都可以!你說要我這條命去換他的,我也認了!行了吧?!」周玥晗氣的跺腳。
雲啟微笑搖頭:「死就不必了,你是我的妹妹,我怎麼可能看著你去死?」
「那你說要怎樣你才肯答應救他?!」
「其實不用我去救他,只要你肯,外祖父就一定會放了許華舟並且還會一如既往的重用他——啊,也許會更加倚重。」雲啟平靜的看著周玥晗,應在月色下的目光閃爍著十分的篤定。
「你快說到底要怎麼樣嘛!這麼吞吞吐吐的,真是氣死人了!」
「你去對外祖父說,你喜歡的人是許華舟,你要嫁給他。我想,外祖父肯定會饒他不死,說不定還會給你們操持婚禮,讓他入贅進門,將來把安逸侯府這片家業全部交給他。」雲啟一本正經的說道。
周玥晗頓時懵了,她往後退了兩步,看看左右又盯住了雲啟,半晌才磕磕巴巴的反問:「這……這,這怎麼可能啊?」
雲啟臉上的平靜和目光裡的篤定分毫未變:「只要你拿出堅決的態度來,就有可能。」
「爺爺怎麼可能會答應呢!他……他……」他一直想要的孫女婿是你啊!周玥晗再次跺腳。
「你拿出剛才逼我出手不答應你就去尋死的勁頭兒來,我想外祖父肯定會答應的。」雲啟微笑道。
「你……你故意的?」周玥晗疑惑的問。
雲啟不屑的冷笑:「我故意的?若不是因為許華舟是外祖父手下的人,他早被我的護衛弄死一百遍了。上次在江寧,他那一箭可是差點要了我的命。他對我下手的時候,那叫一個又狠又絕。」
「你就是故意的!」周玥晗咬牙道:「你為了不娶我,為了能跟李鈺在一起!你不但見死不救,還算準了我會為了許華舟來求你!你安排好了前面的一切,只等著我來上鉤。是不是?!」
雲啟不屑的微笑,不置可否。
「表哥。」周玥晗緩緩地蹲下身來看著雲啟的臉,聲音憤懣黯啞,「你這麼辛苦的算計,李鈺知道嗎?說不定這會兒她正在帝都城的溫柔鄉里左擁右抱呢!聽說韓岳和上官默都搬進了她在皇宮外邊的府邸之中,成了她的入幕之賓呢!而你卻只能在這裡苦苦的相思。你值得嗎?」
雲啟聽完這些話並沒有如周玥晗預料的那樣憤怒,他甚至緩緩地笑了,月色照在他的臉上,他的笑容恰如水中白蓮一樣清華高雅,他微笑著,聲音也不疾不徐淡然悠遠,輕輕地吐出兩個字:「值得。」
周玥晗頓時慘白了臉。她狠狠地咬著自己的下嘴唇,甚至咬出了血漬都不覺得,只是緩緩地站起身來,一邊輕輕地點頭一邊後退,直到後退了七八步,方忽然轉身風一樣的跑了。
直到周玥晗的腳步遠的再也聽不見,雲啟臉上那高潔無塵的笑容方漸漸地凝固,然後石化,又如塵土一般,被風一吹就紛揚而散不見一絲痕跡。
他陰沉著臉看著眼前矮几上的果盤和茶具,緩緩的攥緊了拳頭,忍了一會兒終究沒忍住,抬手把矮几掀了下去。果盤茶盞落在木板上,叮鈴咚隆一陣亂響之後咕嚕嚕滾遠。
入幕之賓!入幕之賓!
去他的入幕之賓!
「長策!」雲啟騰的一下子站了起來,冷聲喝道。
躲在一旁樹影裡看熱鬧的長策趕緊的跳下樹來躍至雲啟身側,躬身應道:「屬下在。」
「傳話給金大,讓他五日之內來安逸州見我!」雲啟低聲喝道。
「是。」長策拱手應了一聲,飛速離去。
鈺!上次盤龍山頂你你不告而別,這回我一定要你主動來找我來。雲啟看著月色下的芳草萋萋,默默地想。
五月,都說花開荼蘼芳菲盡,卻偏生還有榴花似火照宮闈。
也不知道從哪一代王朝那一個皇帝開始,石榴花便成了皇宮裡最常見的裝飾花木。一到這個時候,皇宮各處的石榴都開了花,紅簇簇的掛在枝頭,如霞似火。
李鈺生日的正日子是五月二十一日,一大早她便穿戴整齊進宮,先去紫宸殿候著,等皇帝散朝回來後給她爹磕頭,感謝父皇十六年來的養育之恩。
皇帝看著如花似玉的女兒,心裡一陣感慨,又酸楚又高興,叫總管太監取過早就預備好的禮物來。李鈺一看那托盤上除了一碗壽麵,一碟長壽糕之外,還有一對兒白玉玉雕的長壽桃,桃尖兒上正好帶了一點翡紅,以及一個五寸高的大腦門黃玉雕的老頭兒,壽星身邊靠著梅花鹿,身上背著酒葫蘆,枴杖上還掛著兩隻壽桃兩個佛手果,合著福祿壽的寓意。
「兒臣謝父皇賞賜。」李鈺笑瞇瞇的再拜。
皇帝呵呵笑著拉了李鈺的手:「起來吧,我聽說太傅他們今年給你的東西都是銀票?看來他們是琢磨透了你如今的性子了。你父皇我本來想送你一尊赤金的福祿壽來著,只是……戶部窮的叮噹響,內庫裡的黃金也有限了。索性這兩件玉雕雖然俗氣,但質地極好,是番邦進貢來的你若是不喜歡,就拿去換銀子吧。」
「父皇說哪裡話,父皇給了兒臣生命,便是最大的恩惠,兒臣哪裡還敢嫌父皇的壽禮不稱心?再說,這兩件玉雕也值不少錢呢!」李鈺挽著皇帝的胳膊,笑嘻嘻的說道,「女兒還沒去翊坤宮呢,要不父皇等兒臣走這一圈兒回來再陪您用午膳?」
「這又不對了。你生辰,就算沒有國宴也還有家宴。你母后早就叫人在後面御花園預備好了。鈴兒馬上要出滿月了,你還沒見過吧?正好一塊兒見見。」
李鈺對這個剛出滿月的妹妹倒是無所謂,不過她想自己過生日,蓮妃總少不了一份禮吧?奔著收壽禮發大財的心理,李鈺和皇帝一起出紫宸宮往御花園去。
殷皇后心裡再惱李鈺,但李鈺的生日她也不能馬虎。不但要操辦的像模像樣,還要比往常更好,才顯得她這個皇后胸襟開闊坦蕩無私。
李鈺是奔著壽禮來的,自然對其他的都不怎麼上心,就連還沒出滿月就趕來參加她壽宴的蓮妃也沒多想。
皇后娘娘給的東西還算體面,是十二匹貢緞,十二匹霞影紗,十二匹上用的杭綢,四匹妝花織錦。另外還有兩對翡翠鐲子,兩隊翡翠簪子,兩對金項圈,兩對鳳頭金步搖。
李鈺朝著皇后娘娘拜了拜,皇后親手把她拉起來,依然是母慈女孝的樣子。
蓮妃和楊心怡都有賀禮,也都是寫金玉首飾。
另外六個美人也都到了,幾個人或繡帕,或字畫,或手珠,或自己打的宮絛瓔珞等不一而足,都是一些小玩意兒,不過是表示一下意思。她們的父兄不過是五品六品的職銜,別說俸祿不高嘉家境不算富足,就算是有錢也不敢在皇上和皇后娘娘面前顯擺。
李鈺心想一個個都是聰明人,看來這後宮裡以後都不會寂寞。
席間李鐸舉杯向李鈺祝壽,並做了一首詩表示心意,李鈺自然不懂這些,不過皇帝一直說好,還誇他最近長進了,皇后聽了很是高興,李鈺也順帶著被皇上誇了一句:鈺兒督促鐸兒讀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於是李鈺也很開心,說鐸兒最近的確是用功上進,云云。
後來奶媽子把李鈴抱過來,蓮妃先看過又給皇上看,笑著說看鈴兒這眉眼竟跟大公主有幾分相似。皇上含笑點頭,又叫李鈺快看妹妹。
李鈺對這麼小的孩子實在沒經驗,只在奶娘的手裡看了兩眼,想了想,畢竟蓮妃也給了自己不少東西,便從手上摘下一串珍珠手串來放在李鈴的襁褓裡,笑道,權當是見面禮了。
至於她的眉眼像自己?自己可是跟自己的娘有八分相,這小女娃跟自己的娘有半毛錢的關係嗎?對於這樣的刻意套近乎,李鈺真心覺得彆扭。
蓮妃忙笑著道謝,撿著客氣話說了一大堆。
不管內心怎樣,但李鈺的壽辰大家都盡量維護著表面的和平。
晚上,李鈺回到素園之後,茶也不喝,第一件事就是吩咐蓮霧:「把這幾天收的東西都給我拿上來。」
蓮霧笑著應聲,下去帶著七八個丫鬟或搬或抬,把各式壽禮林林總總的搬了進來。李鈺挨個兒驗看,把這些東西按照御用和民用分成兩份,指著那一堆非御用的說道:「把這些拿去換銀子。」
「啊?」蓮霧登時傻眼。
李鈺不耐煩的揮揮手:「啊什麼啊?去把花爺叫來,告訴他這些東西少了三十萬兩銀子可不能賣。」
「是。」蓮霧忙答應著。
李鈺又指著那些御用的東西,說道:「這些拿去典當。」
「啊?!」蓮霧再次傻眼——這個也換錢?這若是讓陛下知道了,是要降罪的啊!
「別啊了!我說的是典當,不是賣。拿去活當,等將來有了銀子再贖回來。當然,這些東西若是當死當也沒有當鋪敢收。這都是御用之物,押的少了叫人瞧不起陛下跟皇后娘娘,就押二百萬兩吧。」李鈺說到最後無奈的歎了口氣,你說這些人真是不痛快!他們若是都跟黑狗川子他們一樣送銀票多好,省的在折騰一回。
「好,奴婢知道了。」蓮霧已經被嚇得三魂七魄飛了一半兒,傻傻的應了一聲,帶著小丫鬟們把東西一一搬走。原來滿滿的一大堆珠寶綢緞,沒多會兒功夫都弄出去了,看著空蕩蕩的西廂房,蓮霧無奈的歎了口氣,公主這是要幹什麼呀!
處理了這些壽禮之後,李鈺又把那一盒子銀票拿了出來,這裡面一共是一百二十五萬兩銀子。
其中燕太傅他們三人一共湊了四十五萬兩。李鈺知道,韓岳和上官默以及燕太傅應該是拿出了所有的積蓄,因為他們三個人手裡本來就沒什麼錢,所謂的官奉也就那麼點銀子,他們這次能拿出來的估計是北征的時候從胡汝手裡搶來的。上官默的那一份應該是韓岳分給他的。
倒是仇老怪這次是真出了血,居然拿出了八十萬兩。
李鈺也知道這八十萬兩裡面的大大半兒都是仇老怪的,至於手下兄弟們湊數兒之說也不過是說這好聽,一千幾百人裡面真正有錢的一沒多少個,你讓那些整天從碼頭上晃悠監管搬運工人的工頭兒拿出上百兩的銀子恐怕都是極限。
錢啊錢!我居然也有為錢犯愁的一天!李鈺把裝銀票的匣子扣上,一挺腰往後一躺,抬頭望著屋頂。
那些珠寶首飾被蓮霧弄出去一五一十的交給了花滿樓。
花滿樓辦事兒也算是利索,那些能賣的他沒用兩三天就給賣了,三十五萬兩銀票厚厚的一沓交給了李鈺,只是那些御用的拿去典當的,滿帝都城都沒找到當鋪敢收。
「御用之物,人家也的確是不敢收。」花滿樓坐在李鈺對面的籐椅上,為難的歎道,「咱總不能用強制手段,那樣更不好。」
李鈺納悶的問:「這麼大的帝都城,就沒有一家當鋪敢收嗎?什麼時候這些人對我大周敬畏至此了?我總覺得應該還有很多人不服,明著不敢,暗著也有人跟朝廷對著干的吧?」
「公主這話說的,有人跟朝廷對著幹也不敢讓咱們知道啊!他們都知道這是公主拿出去的東西,誰還敢隨便收。」
「嘖!誰讓你們告訴人家這是我拿出去的東西了?」
「可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賞下的東西都是有記檔的呀!那些人的消息可靈通呢!」
「他奶奶的,不知是哪個狗東西壞了本公主的大事。」李鈺氣的咬牙。
「公主不要著急,屬下再想想辦法。」花滿樓歎道。
「能不著急嗎?原定六月十六皇家銀行掛牌開業呢!咱們銀子湊不足,等開業那天被人踢館,可要丟大臉了。」李鈺著實著急。
花滿樓忙安慰道:「實在不行,咱們想法子找幾位將軍府幫忙湊湊?」
「不行,這一關我們就算打腫了臉也要充胖子。」李鈺連連搖頭,「我得等著他們自己湊上來。」
花滿樓摸不清李鈺心裡想什麼,只得起身說道:「那屬下再去想想辦法。」
李鈺點了點頭,說道:「去吧,也別太勉強了,實在不行也就這樣了。有句話不是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麼。」
上官默和花滿樓在院門口走了個對臉兒,花滿樓拱手叫了一聲:「上官大人。」
「嗯。」上官默只是淡淡的朝著他點了點頭便錯身而過走到李鈺的面前,緩緩的坐下來,把手裡的一個油紙包遞上去。
「出來了?」李鈺的眼睛立刻亮了。
「你看看行不行。」上官默點頭道。
李鈺捏著油紙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緩緩地打開封口,從裡面抽出一疊東西來。
這是幾張花花綠綠的紙張,確切的說是李鈺設計的大周紙幣。
紙幣按照一二五的黃金組合,分別印製了一文,兩文,伍文,十文,二十文,五十文,一百文公七個版面。按照金木水火土分別是土黃(土生金),鈷藍(金生水),松枝綠(水生木),大紅(木生火)五個顏色。
紙幣上的花紋分別是古書中農業始祖後稷的頭像;絲織的祖師爺嫘祖的頭像;木匠的祖師爺魯班的頭像;冶煉的祖師爺老子的頭像;士子們的祖師孔聖人的頭像;商賈們崇敬的財神爺頭像以及炎黃二帝的頭像。這七個頭像分別被印製在七個版面的紙幣上,紙幣的另一面則統一是太極殿的圖案。
對於這一套紙幣的圖案設計李鈺和上官默算是絞盡腦汁。
李鈺要從紙幣上體現出『君主與士農工商共天下』的心願來,就要照顧到各行各業。但天下何止三百六十行?總不能把這些行業的祖師爺都搬上錢幣,所以經過篩選擬定,左右斟酌,最後定下了這七位。
之後她和上官默又翻閱古書,把這幾位的頭像一再精煉,最後形成的頭像算是精緻又大眾。讓人一看就明白是哪位祖師爺,也基本挑不出什麼毛病來。當然如果有人要吹毛求疵雞蛋裡面挑骨頭的話,總還是有話說的。但時間有限,李鈺最後定稿的時候說將來肯定還要改版,就這麼先用著吧。
印紙幣的紙張和油墨是李鈺之前讓櫻井從海外找來的,大周朝這片兒土地上暫時沒有,李鈺也是為了防止造假。另外印刷的工匠上官默都簽了死契,而且地點選在之前大雲朝藏兵器軍械的山洞裡,再派重兵把手,工匠們進去就是一輩子,直到死了才能抬出來。
經過小半年的折騰,終於引出了第一版大周寶鈔。
李鈺把每一張紙幣都捏在手裡翻來覆去細細的驗看,最後目光落在『大周皇家銀行』這六個精緻的楷書上,忍不住感慨的歎息:「真是不容易啊!」
「你若是覺得還算滿意,就讓他們這樣印。」上官默對這一版的紙幣也很滿意,首先紙張精貴,印刷精良,一看就比之前大雲寶鈔強了十萬八千里。
「好,可以印了。」李鈺點了點頭,又鄭重的對上官默說道:「一定不能超過我們現在的儲金量,你明白嗎?」
「你放心。」上官默輕輕點頭。
「目前我們的儲金量還不到一千萬兩……不過慢慢來吧,只要把第一步賣出去,就不愁後面不會財源滾滾。」李鈺托著下巴,看著籐編小几上的茶盞,緩緩地說道。
上官默淡淡一笑,說道:「按照你那份計劃書,我想一旦投入執行,帝都城會很精彩。」
「若是能湊夠一千萬兩銀子就好了。那些珠寶玉器雖然值錢,但到底不能當銀子用。」李鈺煩惱的歎了口氣。
「會有辦法的。」上官默瞇了瞇眼睛,沉思了片刻方道:「實在不行,就把那些東西弄一部分去江南典當。以靖安王的名義……可能會有人買賬。」
「說的不錯!」李鈺眼前一亮,「實在不行就用這個辦法了。」
上官默又道:「不過我覺得還是再等幾天,說不定會有轉機。」
「三天吧。如果三天之後花滿樓再找不到有誰願意暫收那匹御用之物,我就只能用這個辦法了。」
「嗯。」上官默淡淡的應了一聲。
------題外話------
嗷嗷——公主又要發大招了!
親們的票子統統交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