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漸離如夢初醒。
「沒錯,我的背後確實有破綻,但是我領悟到的易水寒,已經和那個時候不同了。」
白鳳對於高漸離還是有些佩服的,畢竟他能夠撐到現在。
「同樣的招數再使用一次,你認為結果會有什麼不一樣嗎?」
「有句話我可以提前告訴你,你一定要記住。」
「哦?」
「這一次我出劍,用的還是你看得出破綻的易水寒。」
高漸離說完,一股真氣從百骸聚集到丹田,又從丹田注入到手臂,再由手臂灌入水寒劍。水寒劍頓時蒙上一層凌厲寒氣。
寒氣越來越濃,眾人只見劍柄上長出無數冰柱,晶瑩奪目。
高漸離將水寒劍插在地上,一股陰冷之氣由劍身傳出,方圓十丈之內全都結上了薄冰。
白鳳足下輕點,躲過冰層,這時高漸離將水寒拔起,貫注真氣,周圍冰層全部破裂,變成無數冰花,在高漸離劍氣引導之下,全部射向空中的白鳳。
白鳳吃了一驚,身形疾轉,緊接著雙手羽刃削出,高漸離覺得一陣劇痛,手臂已經被削出一道三寸來長的傷口。
「這場戰鬥,對於你來說已經結束了。」白鳳輕飄飄落下,背向高漸離,誰也沒有看到,他的嘴角,流出一縷鮮血。
只有他自己知道。
三戰兩勝,衛莊抬頭一望,原本被吊在半空的天明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只留下一截繩子,不斷搖晃。
少羽趁大廳中激鬥正酣,救下天明,來到門外。
一批守候在門外的秦兵見到兩人,立即蜂擁而上,將兩人圍在垓心。
天明趁此機會,反身跑進中央大廳,迎面而來的是一個向前撲倒的身影,正是高漸離。
天明用力托住,高漸離緩緩抬起頭來,嘴角一縷鮮血滲出。
「你不應該……回來。」高漸離虛弱地說。
「就算回來也不應該扶你,你實在是太重啦。」天明呲著嘴,說。
「你……真是個笨小孩。」
「我是很笨。」天明低眉,說:「大家都把我當作傻瓜,為了我這樣一個很笨的小孩,月兒被那個怪人抓走了,少羽一個人擋住那麼多秦兵,大叔千里迢迢地保護著我,打個字大鐵錘,心狠手辣的雪女,還有你這個冷冰冰的小高,你們可以這樣不顧性命地戰鬥,難道你們比我還要奔嗎?難道你們不知道,像我這樣的笨小孩,根本不值得你們這麼做嗎?」
天明的話擲地有聲,在場眾人無不感到震動心弦。
「混蛋,你們都在戰鬥,這種時候叫我逃走?我不走!」天明抽出非攻,變化成劍,指著衛莊說:「你這個壞蛋,你現在的對手,是我了!」
「說的好!天明!」燕弘走上前來,俯下身攬著天明繼續說道「人由自信是好事,若是妄自尊大就不好了,你退下。」
「哦。」天明的小身板隨即軟下來,退到一旁。
衛莊眼都不抬,輕笑一聲。
「對付你這小毛孩,不用勞煩衛莊大人出手。」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從衛莊升後傳來,正是隱蝠,「我看你連一招都擋不住。」
「一招有什麼了不起?」
「是嗎?那就讓我來陪你玩玩。」
天明頭一揚,不屑地說:「誰要和你這種小嘍囉打?」
隱蝠哼了一聲,說:「少年人血氣方剛,看來你的血一定很好喝。」隱蝠說完,發出長索鋼爪,直衝天明面門而來。
天明嚇了一跳,手執非攻,卻忘了抵擋。
鋼爪眼看來到天明眼前,一陣勁風割得他撲面生疼。
「錚!」
一聲金屬碰撞之聲響徹耳際,天明抬眼看去,只見一個圓盤一樣的東西在空中不斷旋轉,正好擊退隱蝠的鋼爪。
緊接著一個人影閃到自己面前,竟然是早先出去報信的盜趾!
「小趾!是你啊。」天明又驚又喜。
「小趾?」盜趾板著臉,說:「大哥你倒是不客氣。」
隱蝠一擊不中,鋼爪再次發出,盜趾手中武器向前一彈,碰上鋼爪,隨即被彈開。
鋼爪長驅直入,專攻盜趾胸口而來。
就在這時,一股罡正無倫的劍氣出現,眾人都是心中一動。
劍氣綿綿不絕,但又不像淵虹或者水寒一樣凌厲,似柔又剛。
隱蝠「咦」了一聲,鋼爪似乎被什麼東西擋住,再也不能前進。
忽然間,那股綿綿劍氣直撲隱蝠而來,隱蝠只覺得身體像是被無形之物纏住一樣,越來越緊,幾乎就要窒息。
「呃……」劍氣撤去,隱蝠胸口一陣悶,喉嚨一股腥甜,吐出一口鮮血。
「是他?」衛莊看著眼前,又是驚異,又是高興。
一個身披黑色披風的高大人影走了過來,他頭上帶著一頂斗笠,手中執著一把似劍非劍的武器。
說是劍,卻平直地像是一把尺子,沒有劍鋒,黑白分明。
正是那天在殘月谷頂和班老頭在一起的那個神秘人。
「墨眉?」衛莊看著神秘人手中的武器,說。
「這個人,是誰啊?」天明看著眼前的神秘人,心中嘀咕。
燕弘看著這熟悉的衣袍,熟悉的長劍,不由得眼眶一紅,深深的呼了一口氣:」你來了……「」……孩子,你……還好吧。「黑袍人緩緩的來到燕弘身邊語氣顯得極為慈祥。
燕弘沒有回答,對於今生的這位父親,他的感情異常的複雜,然而墨家子弟,卻是最為虔誠的信徒。
「鉅子在上,弟子參見!」大鐵錘,高漸離和雪女等人齊聲向神秘人行了一禮。
「什麼,他就是墨家的鉅子?也就是說,他是月兒,小高他們的老大?」天明盯著神秘人,有些不可置信。
「似劍非攻,墨眉無鋒。原來你還活著。」衛莊淡淡說。
「久違了。」鉅子說。
「在背後安排這一切的人,果然是你。」
「你攻佔了機關城,卻遲遲不下手,在等待著什麼?」
「有個疑問,一直縈繞心頭,我想證實一下。」
「現在你有答案了?」
衛莊低眉,沒有說話。
高漸離拱手說:「鉅子,我們沒有守護好機關城……」
「事情我全部瞭解,你們不必自責,中毒的弟兄們也已經安排人手照料了。」
天明看著鉅子,心中敬佩之情有如江水,說:「你就是墨家的鉅子老大?你剛才唰唰幾下就把那個吸血怪物給制服了,好厲害啊!」
「你就是天明?」鉅子問。
「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你剛才的表現是有點笨,但是奔得很勇敢。」
天明聽了,摸著腦袋,訕訕笑道:「你是在誇獎我嗎?」
鉅子看了看天明手中的非攻,說:「看來你還得到了墨家世代相傳的至尊武器,非攻。」
天明一聽,生怕被鉅子討回,急忙將它抱在胸前,說:「這可是我辛辛苦苦憑本事得到的。」
「能夠得到非攻,就代表你和它有緣。」鉅子拍拍天明的肩膀,說:「要闖過危險重重的禁地機關,的確不容易。」
天明得意地說:「當然了,是我,月兒還有少羽一起通過的,但是……月兒她被一個紫色頭髮,會法術的壞女人抓走了。」
天明想起在迴廊上,那個常常出現在自己夢裡的神秘人居然出現,並且抓走了月兒,不由得心痛如絞。
他想救出月兒,但卻沒有做到。
現在的月兒,又在哪裡呢?
「天明!你說月兒被一個紫色紫色頭髮的女人抓走了?」燕弘此前一直奇怪月兒為什麼沒有和天明少羽在一起,此時急忙詢問、
「是的……就在機關城東南面的迴廊上,我和月兒當時正準備趕回機關大廳,就遇到了那個怪女人,他還說月兒手裡有什麼……什麼……幻音寶盒。對就是幻音寶盒、」
「月神……」燕弘低低呢喃了一下,心中卻飛速盤算這,怎樣救出月兒,決不能讓月兒去陰陽家,東皇太一會怎麼對待月兒誰也不知道,他不允許月兒冒一點風險。
鉅子看似臉色平靜,眼底卻不自覺的劃過一絲自責,與燕弘對視一眼卻見他神色堅定便不再說什麼,轉過身鉅子又問:「天明,如果有人欺負你的朋友,你會怎麼做呢?」
「當然是拼了命也要保護他們!」
「我和天明一樣,我要守護的,即便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對墨家所做的一切,必將讓他們血債血償。」鉅子語氣平平,看向衛莊。
「你想做我的對手?」衛莊問。
「我們從來就是對手。」
「能夠從鯊齒劍下逃生,你是第一個。」
「當年那一劍的確是凶險至極。」
「你認為這一次的運氣還會這麼好嗎?」
「哦,你真的這麼以為?」
「還有更好的解釋嗎?」
「有一個解釋,」鉅子低沉的聲音似乎有一種無形的氣勢,「只怕,你不願意承認。當年那一劍,若不是給你機會,你認為,鯊齒能傷得了我嗎?」
衛莊眼裡閃過一絲奇怪神色,似乎心中對於鉅子的問題已經有了答案。
「你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既然你已經推測到我還活著,又怎麼會猜不到答案?」
「既然你不肯告訴我,那我就自己來尋找答案吧。小鬼,剛才是要向我挑戰嗎?」衛莊望向天明,說。
鉅子心中一驚,問:「衛莊,你想幹什麼?」
天明不知深淺,說:「是啊,你想幹什麼?」
「你很有膽量,好,我接受你的挑戰。為了避免江湖上說我以大欺小,給你佔點便宜,你只要能夠接我一招,在我劍下不死,就算你勝。」
天明撇撇嘴,說:「只接一招啊?」
「不過,千萬不要指望因為你是個小孩,我就會對你有任何憐憫。怎麼樣?你敢嗎?」
「衛莊,你不覺得無恥嗎?用一個小孩的性命來要挾鉅子?」雪女柳眉一挑,罵道。
鉅子擺手示意雪女安靜,說:「衛莊,你與墨家的恩怨,在你我之間結算。」
「我們的舊賬又多又雜,可以在我和這個小鬼動手之後,再算算清楚。」
鉅子看向天明,說:「天明,這裡太過危險,你快點退下。」
天明猶豫不決,他出口挑戰衛莊在前,這時如果退縮,豈不是自食其言?
「墨家都是像你這樣的膽小鬼嗎?」赤練媚笑著說。
「住口!」鉅子喝道:「衛莊,身為流沙組織的首領,卻要與一個孩子動手?你不怕被天下人恥笑嗎?」
衛莊冷笑一聲,說:「天下人的想法,你覺得我會在意麼?墨家一向以正派自居,你們所謂的俠義之舉,難道不過是為了博得天下人的讚美?」
赤練接口說:「還說什麼一諾千金,難道你們想要這個小鬼反悔?希望他以弱者的身份,永遠被人看不起?」
赤練的話像針一樣刺在天明的心裡,天明只覺得氣往上衝,大叫道:「我不要!我不要成為弱者。」
「天明,不要上他的當!」
天明雙拳緊握,說:「不就是一招嗎,我就接給你看!」
衛莊嘿然一笑,對鉅子說:「你不是說過,當年如果不是你給我機會,鯊齒根本就傷不到你嗎?這次我用在這個小鬼身上的,仍舊是那一劍。」
「天明。」鉅子的聲音平靜地出奇,「江湖中人行事講究言出必行,應了戰就決無退出的餘地,但是,」鉅子話鋒一轉,說:「你年紀尚小,還不算江湖中人,這些規矩對你沒有任何約束。你退出的話,沒有人會責怪你的。」
天明搖搖頭,說:「不,我不想退縮。」
「天明,你知不知道,與衛莊對決有多凶險?」
天明點了點頭,重重「嗯」了一聲。
「你想好用什麼辦法接他這招了嗎?」
天明雙手一攤,說:「沒有。」
「你認為衛莊會對你手下留情嗎?」
天明搖搖頭。
「你大叔正是被衛莊所傷,你知道嗎?」
天明點頭,「嗯」了一聲。
「你覺得自己的武功比得上你大叔嗎?」
「比不上。」
「那你還要繼續嗎?」
「我不知道……我聽別人說過,大叔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很多年前,他做過的一個承諾。雖然我的年紀還小,但是我並不是真的什麼都不懂,其實,這一路上這麼多危險,我都明白。我想,即使像大叔這樣厲害的人,或許在心底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是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難,他從來都沒有退縮過,他從來都沒有放棄我!我是個小孩,算不上江湖俠客,為大叔,我也做不了什麼,但是有件事情,是我唯一可以做得到的。」
「什麼事情?」
「我說過絕不會成為一個弱者,答應下來的事情,臨到頭卻又退縮的人,我平時最看不起了!鑰匙現在退出,我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的。」
「你還只是個孩子,這些江湖規矩並不適合你。」
「難道因為我是個小孩,就可以理直氣壯地違反自己的承諾?難道因為我是個小孩,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做那些大家覺得羞恥的事情嗎?」
鉅子沒有說話,因為天明說的話句句在理,他無法反駁。他心中掂量,覺得衛莊雖然衛莊不是和秦國真心合作,但是也不至於要殺死天明。對於天明來說,能夠通過重重考驗,得到非攻,絕非僅憑運氣可以做到,他自然有不同尋常的地方,只要自己在旁觀察保護,一旦有危險,也可以第一時間出手。
「天明,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燕弘道。
既然鉅子下不了這個決心,燕弘覺得將它扛下來,這一關是屬於天明的,只有拔出了天明心中的這根刺,他才能更快的成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