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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2第八十二章 毛的 文 / 綠野千鶴

    鯖魚肉質肥厚,可以做成熏魚;嬴魚肉質硬如牛肉,可以做成香辣魚絲,鰭倒是可以曬成干魚翅,至於鮮嫩的翅膀肉,不如做成魚丸。

    蘇譽掰著指頭算算,熏魚和香辣魚絲倒還好,魚丸須得冰鎮著才能存放,倒是有些麻煩,不過皇宮裡有冰窖,應該也不成問題。這些做法雖然不能像魚乾一樣長期保存,但堅持到十月初十還是可以的,要是還有多出來的,可以做成魚醬。

    只不過……抬頭看看國師,蘇譽忽然想到個問題,「皇叔,這魚拆開來祭天還有用嗎?」

    國師靜靜地聽他念叨了半晌,清冷的眸子忽而變得幽深起來,盯著蘇譽一動不動。

    蘇譽被看得有些心虛,出於一個廚子的角度,他光顧著考慮食材的問題,卻忘了救國救民才是頭等大事,把祭品組成香辣魚絲這種事實在是太不嚴肅了,乾咳一聲,想著是不是該說些什麼挽回一下,就被國師接下來的話砸懵了。

    「異星降世,果真是國之幸也。」清越如月下冷泉的聲音,悠遠而動人,彷彿來自遠古的吟唱,國師留下這句意味深長的話便轉身離去,徒留下蘇譽一個人呆愣當場。

    異星降世,異星……國師知道他是異星,並且認為他會給國家帶來好運……

    先前為了異星的事,蘇譽提心吊膽了許久,雖然皇上不在乎,他還是擔心皇室其他人的想法,畢竟國師給出的神諭是語焉不詳的,國師本身怎麼看待這件事連皇上都不清楚。如今,國師親口承認了他是個祥瑞之物,而不是災星。

    蘇譽不由得鬆了口氣,至於能不能如傳聞所言召喚神獸……甩甩腦袋,把那些不靠譜的想法甩出去,還是想想怎麼把一層的那些魚解決了的好。

    按照國師的說法,鯖魚和嬴魚需要在九日之內處死。因為這些怪魚一旦接觸人氣,就會觸發他們本身會帶來災禍的本性,每滿一個九,這種災禍降臨的可能就會擴大一分,一旦滿了九九之數,必然會造成大災。

    安國塔二層以上只有皇族貴子和蘇譽能上去,讓皇上或是幾個王爺來幫他扛魚顯然不合適,蘇譽便跟國師商量著換個殺魚的地方。

    當日下午,西宮的妃嬪們就見到蘇譽帶著一隊侍衛,抬著好幾個黑布遮擋的大箱子,浩浩蕩蕩地進了玉鸞宮。

    玉鸞宮,乃是先前路貴妃的居所,也是西宮中最大的一宮。

    「還當他有多大的本事,這麼快就忍耐不住了。」原本的德妃,如今的德昭儀,遠遠地站在宮道上,看著蘇譽忙前忙後的身影冷笑。

    「一人獨大,免不了會得意忘形。」淑昭儀慢慢走過來,與德昭儀對視一樣。

    其餘過來看熱鬧的昭儀、才人們竊竊私語著,卻不敢像兩人這般明目張膽地說出來。她二人雖然被罷了妃位,封號還在,比他們這些只有姓氏的昭儀地位高。

    「咱們要不要去跟太后說道說道?」李昭儀小心地提議道。

    「且看看吧。」德昭儀猶豫了片刻,還是按捺下了立即去告狀的衝動,如今沒有了路氏女做擋箭牌,她們行事就要小心謹慎。

    賢妃迫不及待要入主玉鸞宮的事很快在後宮中傳開,妃嬪們紛紛等著開好戲。

    蘇譽一點也不知道在這其中的道道,他選擇來玉鸞宮,完全是看上這裡又大又偏僻。

    路貴妃為了顯出自己的與眾不同,當時選宮的時候特意選了偏僻的玉鸞宮。玉鸞宮靠近御花園,與西宮其他的碧霄宮、夜霄宮等相隔甚遠,所以上次夜霄宮夜半魚叫,路妃並沒有在第一時間知曉。

    叫聲不易傳出,把嬴魚放在這裡宰殺比較合適。

    再則,蘇譽看上了玉鸞宮前的大片空地。

    夜霄宮裡五步一景,十步一亭,九曲迴廊彎彎繞繞,所有的地都是零零碎碎的,而高雅的玉鸞宮就沒有這麼繁雜,前院是一大片的空地,沒有種樹和花木,用來曬魚乾最合適不過。

    於是,恃寵而驕的賢妃就這麼光明正大的霸佔了玉鸞宮。

    次日,蘇譽去慈安宮的時候,德昭儀和淑昭儀恰好也在。

    兩人規規矩矩地朝蘇譽行了個禮,蘇譽簡單地回了個禮,就被軟榻上那個抱著紅色大老鼠的毛球吸引了目光,沒料想昭王殿下竟然還在這裡。

    頭天太后抱著小胖貓做了一天的針線,為了方便正在換牙的小胖貓磨牙,太后在玩具老鼠裡裝了些豆子,一層棉花一層豆,外面用大紅色的綢緞包裹起來,細細地縫了兩層。這般做下來很是費工夫,等大老鼠做好的時候,天色也晚了。仗著自己是個貓,昭王殿下就厚著臉皮在母親這裡住了一晚上。

    「賢妃娘娘怎麼得空了?聽說皇上今日又沒去上朝呢,娘娘不用給皇上做早膳了?」淑昭儀笑著說道。

    太后威嚴微微蹙眉,「皇上又沒去上朝?」昨日汪公公來告假,她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皇帝年輕,偶爾胡鬧一次也屬正常,只是天天如此的話……這般想著,不由得看向蘇譽。

    蘇譽尷尬地咳了一聲,天地良心,他們昨晚什麼都沒做,趕緊解釋道:「皇上昨日練功累著了,今日便起得遲了些。」

    仿若尋常的正妻那般,向婆婆抱怨著丈夫的懶惰。這話說得看似平常,聽在其他妃嬪耳朵是就是十足的炫耀。看吧,你們只知道皇上沒去上朝,人家作為寵妃,都可以在天後面前告皇上的狀了。

    正窩在蘇譽懷裡睡的皇帝陛下,被胸膛處傳來的聲音吵醒,打了個哈欠,懶懶地探了個腦袋出去,忽而眼前一亮。

    軟榻上,小胖貓抱著只比自己小一點點的大老鼠,用後爪快速地蹬撓,然後把老鼠扔出去,裝作凶狠的樣子撲上去,一口咬住。

    「眼看著就是滿饗節,太后今年可是要賢妃娘娘主持宮宴?」德儀低頭掩下眼中的嫉恨,復又抬頭得體地笑道。

    「往年都是路貴妃主持的,如今讓賢妃主持……」淑昭儀頓了頓,忙用帕子掩住嘴,「哎呀,瞧我這嘴,提路貴妃作甚。」

    賢妃昨日帶著侍衛去了玉鸞宮的事,早已經傳遍了後宮,她們可不信太后不知道這件事。且這具話中意思有好幾重,一則再說往常都是貴妃主持,今年換做一個妃怕是難以服眾,二則提及路貴妃,提醒太后不可以像以前寵信路氏那般寵信蘇譽,免得再出一個囂張跋扈的貴妃娘娘。

    蘇譽可聽不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一個沒留神,懷裡的貓大爺猛地一蹬腿跳了下去,蘇譽抬手去接沒接住,金色的小貓穩穩落地,一個箭步衝上了太后的軟榻。

    正說得起興的淑昭儀被嚇了一跳,說到一半的話頓時卡在了喉嚨裡。

    昭王殿下正咬著老鼠,後背的毛忽然豎了起來,一道陰影從天而降,還未等他躲開,就被一口咬住了脖子。

    皇帝陛下抱住毛茸茸的弟弟,用後爪快速蹬撓,然後忽然放開他,遠遠地跳開,再一下子撲上去,猛地咬住弟弟的耳朵。

    「莫打架。」原本還在認真聽淑昭儀講話的太后,頓時轉移了目光,抬手試圖分開兩個小貓。

    「喵!」昭王殿下放開手中的大老鼠,翻過身去撓哥哥。

    熟料金色的小貓在他放開老鼠的一瞬間也放開了他的耳朵,快速竄過去,叼住紅色的大老鼠跑到了一邊,得意地甩甩尾巴。

    蘇譽抽了抽嘴角,不敢去看太后的表情。

    太后倒是看得有趣,趁著金色小貓盯著弟弟的時候,快速摸了一把那金色的毛腦袋。

    皇帝陛下尾巴上的毛立時炸開,丟了口中的老鼠,抬爪拍開母后的手,不滿地瞪她,怎麼能當著蠢奴的面摸他的腦袋呢?

    小胖貓趕緊跑過來,搶回自己的磨牙老鼠。

    兩位昭儀準備好的說辭,被這突如其來的貓打架給攪合了。太后彷彿忘記了先前淑昭儀說的話,當著眾妃嬪的面把宮宴的流程拿給蘇譽看。

    「宮宴上都是女眷,只有你一個男子,」太后抿了口茶水,「哀家的意思是請個戲班子,你說聽什麼戲好?」

    妃嬪們嫉妒地看著那薄薄的冊子,如今沒有皇子,若是王爺之子先行被立為太子,這皇后之位就是皇上說了算,原本還指望著太后為了子嗣著想,壓一壓蘇譽的氣焰,可如今呢?看太后的意思,分明是在教導蘇譽如何執掌六宮!

    還沒等妃嬪們嫉恨完,蘇譽便為難地撓了撓頭,「啟稟太后,這宮宴臣怕是去不得了,國師讓臣那天去安國塔。」

    「什麼?」德昭儀控制不住地驚呼一聲,見眾人齊齊看向她,趕緊起身告罪,心中卻是驚濤駭浪。

    十月初十,那是貴子們祭天的日子,只有皇族貴子才能登塔,蘇譽不過是個男妃,竟然也要去!此等榮耀,已經不僅僅是在後宮出風頭了,這在整個大安都是獨一份!

    太后微微頷首,「既如此,宮宴之事你便不必操心了。」國家大事為重,滿饗節的宮宴不過是招待宗族婦人,蘇譽不去也不要緊。隨即,點了德昭儀和淑昭儀,讓她們二人每日過來幫忙,宮宴的事就交個她二人負責。

    原本她們今日準備的長篇大論,就是希望把宮宴之事分些出來,別小看一個宮宴,只要辦得妥當,在諸位王妃和太后心中留下個不錯的印象,年底就有望升份位,份位升上去,有王爺之子立為皇子,她們才有權收養……而如今,沒費什麼力氣就得了這個差事,兩人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賢妃都能登塔祭天了,她們不過是料理個宮宴,根本沒法比。

    「賢妃娘娘果然是福澤深厚,竟能登塔祭天,」淑昭儀笑得勉強,「太后何不趁著滿饗節,給賢妃升了位份,也好入主玉鸞宮。」

    太后把又廝打成一團的兩個小毛團分開,順了順小胖貓頭頂被哥哥啃亂的毛,「位份之事,不是你該操心的。」

    一句話如同三九天的冰水,兜頭澆在了淑昭儀的頭上,怎麼忘了,她們現在不過是小小的昭儀,根本沒資格提這些。

    「若是閒得無事,不如去幫幫賢妃。」太后給小胖貓順了毛,又把他丟給了皇上,皇帝陛下欣然接手了整理妥當的弟弟,再次撲上去把他一身的毛揉亂。

    蘇譽聞言,不由得眼前一亮,等他殺完魚,就要開始醃製魚絲和曬魚鰭,嬴魚魚鰭太薄,放在地上晾曬容易被吹走,最好是拿線給穿起來,有會針線的妃嬪幫忙是最好不過了。

    淑昭儀和德昭儀怎麼也沒想到,太后不過是跟蘇譽客氣兩句,這人竟然還當真了,沒過幾天,竟然真的叫她們去玉鸞宮幫忙穿魚鰭!

    推掉了操持宮宴的事,接下來的幾日,蘇譽就專心致志地在玉鸞宮殺魚。

    戴著國師給的護腕,蘇譽使用內勁已經很是熟練,三兩下就能料理一條鯖魚。只是這般龐大的數量,著實耗費內勁,不到半晌的時間,護腕中的內勁就消耗一空。

    左右看了看,皇帝陛下不在身邊,國師在安國塔沒有跟來,蘇譽瞧了瞧忙著敲嬴魚的魯國公世子,「高兄,可否幫個忙?」

    高鵬拎著棍子過來,「娘娘有何吩咐?」

    蘇譽輕咳一聲,「世子可練過內功?」

    「自是練過的。」魯國公世子不明所以,還是據實回答。

    「練過就好。」蘇譽笑著解下手中的護腕遞給高鵬,讓他給充點內勁,心道這倒是方便,只要有個會內功的侍衛在身邊,就能隨時「充電」。

    想法是好的,但現實總是不盡如人意。

    魯國公世子看了看手中的護腕,又看了看蘇譽,他從沒聽說過有可以存儲內力的寶貝,更沒聽說過內力還能借給他人使用。雖然懷疑,但娘娘的命令就得照做,高鵬老老實實地捏著護腕,認認真真地將內勁運到掌心,再傳到護腕上。

    蘇譽重新戴上魯國公世子「充過」的護腕,護腕被內力烘得有些發燙,見魯國公世子還是一臉不相信的樣子,他便大手一揮,捉住一條鯖魚,準備表演給他看看。

    內力運於掌心,運於掌心……

    毫無反應……

    面對著魯國公世子一臉「你是在逗我」的表情,蘇譽尷尬地輕咳了一聲。

    「臣習武多年,從未聽說過內力可以借由他人使用,至於娘娘所說將內力通過手腕傳給他人,除了震傷對方,不會有其他效用。」魯國公世子一板一眼道。

    蘇譽眨眨眼,看了看一臉正直的魯國公世子,忽然覺得,似乎這才是正確的武俠世界,皇族所謂的內勁很可能跟本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內力……

    思及此,蘇譽默默遞給魯國公世子一條鯖魚,讓他試試用內力逼出腥血。

    魯國公世子微微蹙眉,拿起那條鯖魚,運力於掌心,「啪!」魚斷成了兩節,抬頭用「你果然是在逗我」的表情看著蘇譽。

    蘇譽:「……」

    只有皇族的內勁才能殺魚,幾個皇叔是不能指望了,蘇譽只能去找皇上,但讓皇上付出勞動代價是很高的……於是,準備祭品的速度就這麼有意無意地慢了下來,到第九天快結束的時候才堪堪把魚殺完。

    日子就在殺魚做飯中匆匆而過,天氣一天一天變涼,轉眼到了十月,滿饗節到來之前,一直守著南海的離王,突然帶著家眷進京了。

    親王不同於郡王,郡王在封地中無召不得進京,大安的親王卻過得很自由,想什麼時候進京都可以,也沒有強制規定他們什麼時候回去。就比如已經在京中住了許久並且有在這裡過年趨勢的凌王和肅王。

    離王的折子剛到沒幾天,人也跟著到了。他的第三子已經滿月,這次是帶著三個兒子一同來讓國師做鑒定。親王之子,一旦被國師判為貴子,就要留在宮中,按皇子排位,享受同等的繼承權,就算當不了皇上,以後也定然是親王。

    國師的鑒定,決定了這個孩子的前途和命運。

    蘇譽對於這個鑒別的儀式好奇不已,「國師是如何判定一個孩子有沒有繼承權的?」

    皇帝陛下放下離王的奏折,把身後的蠢奴靠墊拉過來抱在懷裡,「想知道?」

    蘇譽用力點點頭,所有人都說國師有大神通,他卻從來沒見過國師施法,一直好奇得要死。據說,每一代國師鑒別貴子,從來沒有失手過,每一個貴子都能得到皇帝和所有親王的認可,這需要怎樣的大神通,才能一眼看穿一個孩子將來幾十年的品質好壞呢?

    「那鑒定朕也能做。」聽蘇譽把國師誇得越來越離奇,皇帝陛下不由得冷哼一聲。

    「咦?皇上也能?」蘇譽眨了眨眼,看著皇上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幾分崇拜,「到底是怎麼看的?」

    安弘澈對於蠢奴崇拜的目光很是受用,勾了勾唇道:「看看是不是毛的就知道了。」

    哦,看看是不是毛的……毛,毛的!

    蘇譽崇敬的目光頓時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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