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遺症?」蘇景輝一聽這三個字,差點沒從床上蹦起來,急聲道:「什麼後遺症?」
「這個不好說。」歐陽敏正色道,「比如以後一到陰雨天,傷口處就像有萬千螞蟻爬行一般,奇癢難耐,再比如傷口癒合不徹低,許多年以後,再度裂開,這些都有可能。」
蘇景輝聽到這些話,頓時覺得傷口處的疼痛,似乎又增加了幾分。再一看歐陽敏和老大夫都是一臉嚴肅,也不像是在說謊,索性一咬牙,說道:「好吧,我讓你治。」
說完,終於鬆開那揪住胸前衣襟的手,在老大夫的幫助下,將上衣脫下。歐陽敏走到床邊,敏捷地拆去繃帶,仔細一看那傷口,也是一陣心顫。
「你可真是命大,都傷在這樣還能撐得住,換個人早就疼死了。」說完,對老大夫說道:「師叔,有勞幫我拿一下我的藥箱。」
「我去拿。」夏錦鳳不等老大夫說話,便應了一聲,急忙跑到外面,把歐陽敏的藥箱給她拿了進來,又多了個心眼,打了一盆水進來。
歐陽敏見她打了水,不由得會心一笑,心說,這倒真是個聰明的女孩。
忙碌了大約一個多時辰,歐陽敏終於把蘇景輝的傷口重新縫合。然後寫了個方子,讓老大夫去配藥。這才對夏錦鳳說道:「你跟我出去找藥去。」
「這醫館裡不是有藥嗎?」夏錦鳳不解地問道。
「醫館裡沒有我要的藥,走吧。」歐陽敏說完,便站起來朝外走去,夏錦鳳急忙跟上去。兩人一路步行出了城,來到城外的荒野裡。只見四周白茫茫一片,哪裡有什麼草藥,連莊稼都被雪蓋嚴了。
「敏姨,我們要找什麼藥?」夏錦鳳有些遲疑地問道。
「狗獾。」歐陽敏目光看向遠處,說道。
「那是什麼東西?是小動物嗎?」
「是的。它的皮下油脂治刀傷劍傷最好。」歐陽敏說道:「不過它現在都在地底下冬眠,很不好找,我們只能一點一點的尋找它的洞穴。」
「啊?」夏錦鳳一張臉頓時就垮下來,「難道就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
「沒有。」歐陽敏搖頭,「想讓蘇景輝的傷快速癒合,這狗獾是唯一的藥。但是她知道,天底下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個藥。所以,醫館裡沒有這個藥,別的藥店醫館也不會有,只能自己讓野外尋找。
歐陽敏帶著夏錦鳳沿著田埂,仔細地查看著每一寸田地,然而,這樣的辦法無異於大海撈針,足足尋了大半天,直到黃昏的時候,依舊毫無所獲。而這時候,天公不作美,偏偏又飄起了雪花。
「今年的雪可真多,煩都煩死了!」夏錦鳳有些氣呼呼地說道。
「瑞雪兆豐年,這可是好事。」歐陽敏一邊查看著腳下的田地,一邊笑道。
「可是,不是也有人說,大雪成災,必有兵災嗎?」夏錦鳳嘟嚷道。
「打仗,那是朝廷的事情。」歐陽敏笑了笑,突然問道:「公主,你不是應該在水雲庵嗎?怎麼到柳州了?」
「水雲庵那破地方,我才懶得去。」夏錦鳳實話實說,「不過話說回來,我要是去了水雲庵,恐怕也就沒有生命危險了。」
「公主有生命危險?」歐陽敏有些驚異地問道。
「我已經多次遭人追殺,蘇景輝就是為了救我,才被人刺傷的。」
「哦?」歐陽敏眸光一沉,有人要殺夏錦鳳,這是為何?
「公主可知道是誰要殺你?」
「我不知道,但我猜想,一定是趙淑妃。因為我害她沒了孩子,他一定恨死我了。」
「你是說,趙淑妃懷過孕?」歐陽敏剎那間只覺得如遭當頭棒喝,夏展墨不是說,他的後宮嬪妃都是擺設,他不是說此生只愛她一個,只擁有她一個人嗎?怎麼,趙淑妃居然會懷孕?
「豈止是她!」完全不知情的夏錦鳳一提起這事就有鬱悶,一鬱悶就把前前後後的事情和心裡的話都倒了出事。
「徐貴妃也懷了身孕,估計這會都快生了。我父皇是天子,後宮寵妃不少,沒準等我再回去的時候,弟弟妹妹的,都添了好幾個了。」
歐陽敏纖手緊緊握成拳,堅硬的指甲深深的摳進掌心。是怨、還是恨?
她已經分不清楚,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似在倏然間被凍住。心,一片片的碎了,成為灰末,化為烏有。
七年零九個月,她違抗父命,違備家規,沒名沒份的跟著他。甚至不敢奢求與他日日相對,換來的卻是他無情的欺騙。
他說,他是帝王,後宮該有的嬪妃制度不能少。但他保證,不碰後宮任何一個女人。可笑,她居然傻傻的信了他的話!
她早該想到,他的話不能當真。在他要她培養那些能使女人無法受孕的梔子花時,她就應該想到,他不可能只是她一個人的。
夏錦鳳看著突然立在原地,呆滯不動的歐陽敏,有些疑惑。
「敏姨,你怎麼了?」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
「叫我歐陽大夫吧。」歐陽敏聲音陡然冷了幾分,夏錦鳳有些莫名,是她讓自己管她叫敏姨,怎麼沒過幾個時辰,又突然變卦了?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我們再上那邊找找。」歐陽敏理了理思緒,努力讓冷靜了幾分,大步向另一邊的田野裡走去。
夏錦鳳莫名其妙地看著她的背影,愣了一會,最終還是跟上她。
之後的時間裡,歐陽敏一句話也沒有說,簡直是拿夏錦鳳當了空氣,只是仔細地尋找著狗獾冬眠的洞口。
「小心!」就在歐陽敏低頭仔細尋找狗獾洞口的時候,夏錦鳳突然發出驚恐的聲音。
歐陽敏陡然抬頭,就看見三支齊發的箭矢,正直向她們逼來。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歐陽敏臉上閃過一絲冷笑,不慌不忙地上前一步擋在夏錦鳳身前。就在那三支箭矢逼進她不過半遲的時候,她身子猛然後左側一傾,右手以電光火石之速伸向前去。
夏錦鳳還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那三支箭矢就已經穩穩地抓住歐陽敏的手中。
下一刻,她迅速將箭矢調轉方向,用力向箭矢射來的方向,猛地擲過去,一聲慘叫頓時響起。
「沒找到狗獾,倒打到一條狗!」歐陽敏冷笑說聲,疾步朝方向箭矢射來的方向走去。在距她們不過七八步之遙處,果然發現一個體形魁梧的中年漢子,躺在雪地上。小腿上插著一根箭矢,正是剛才射向夏錦鳳,又被歐陽敏扔過來到那三支箭矢之一。
夏錦鳳這時候也急忙跑了過來,一看見地上躺著的漢子,頓時怒火中燒,一腳踹地在他的腰部,惡狠狠地叫道:「我讓你追殺我!」
說完,便對歐陽敏說道:「歐陽大夫,把他帶回去,我非弄死他不可!」
「想弄死他很容易,沒必要弄回去。」歐陽敏平靜地說道:「只是把他弄死了,怎麼知道他是受誰的指使呢?」
「我沒有受誰指使。」那被箭矢射傷腿的漢子,忍著劇痛,一邊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一邊說道:「你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看來你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了。」歐陽敏一聲冷笑,突然伸手,在那人身上幾處,用力點去,頃刻間,那人便昏倒地上,彷彿死過去一般。
夏錦鳳都看傻了,驚歎地問歐陽敏道:「你這是什麼功夫,這麼厲害?」
「這是點穴功。我封了幾個穴道,如果我不給他解穴,他是不會醒的。」
「好厲害!不如你教教我吧,我要是會這個點穴功,以後我父皇再對我發火,我就把他點住……」
「不要提你父皇了!」歐陽敏生氣地打斷夏錦鳳的話,「我不會教你任何東西。現在,你回去,讓官府來把這人帶回去審問,找狗獾的事情,我自己來。」
「柳州知府徐鳴死了,新任知府還沒到,我找誰去?」夏錦鳳有些不高興地說道。
如果不是一開始對這歐陽敏印象還不錯,又指望著她趕緊把蘇景輝給治她,她才不會受她不斷變化,莫名其妙的情緒和這些冷言冷語。
「你不知道柳州府與柳林縣府縣同城?」歐陽敏看了她一眼,冷聲說道。
這個夏錦鳳還真不知道,不過經她這麼一說,她便明白了。轉身就往城裡走,反正這會她也不想和歐陽敏呆在一起了,走就走,冰天雪地的,誰愛待誰呆著!
夏錦鳳到了柳林縣衙,把事發的經過講述了一遍,縣令立即派人去抓企圖殺她的人。夏錦鳳自己則回到醫館。把又被人行刺的事情向蘇景輝講了一遍,蘇景輝頓時氣哼哼地說道:「這幫人,早該抓住好好審審,問出幕後主使,否則你就真永無寧日了。」
「哼,我不光要抓他,我還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敢行刺我錦鳳公主,我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夏錦鳳惡狠狠地說道。
「那你打算怎麼懲罰那個人?」蘇景輝問道。
「打板了,上夾棍,外加遊街示眾!」
「唉,果然是最毒婦人心啊!」蘇景輝故意發出一聲長歎,毫不意外地,成功引來夏錦鳳一陣怒視。
「你敢說我狠毒?信不信我往你傷口是撒著辣椒面,把這狠毒的罪名給坐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