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言官難得遇到了一個覺得像是半仙之人,哪裡肯就這樣放他走?當即便急了,一把拉住了江湖郎中說道:「先生,先生,在下照你說的做便是。」
那江湖郎中摸著鬍子,瞇著眼睛打量了他半晌,這才很為難的點了點頭,「好吧,孫大人,看在你一腔誠意的份上,就幫你一次,但是,請大人記住,以後無論在下說出什麼要求來,都務必要相信,而且嚴格按照要求去做,否則的話……」
他後面的話沒有再說,語調拉得很長,像是無形的刀線,讓孫言官的神經一緊,他立即點頭說道:「是,是,一定一定,在下一定做到。」
「如此……便好,」江湖郎中點了點頭,「就先去把水塘下的那塊石頭搬開吧,上面已經畫了記號。」
「好,好。」孫言官心中沒有疑惑是假的,但是卻不敢再表露出來,更不敢再問,他此時疑惑的是,那上面有什麼模樣的記號?又是什麼時候畫上去的?
「來人!」他一揮手,幾個家丁跑了過來,「去,找幾個會水的,把水底下一塊有記號的石頭給本大人打撈上來!」
「是。」幾個會水的家丁急忙跳了下去,一邊下水也一邊納悶,究竟是什麼樣的記號?大人也沒有說明啊,這下面有數十塊石頭呢,究竟是哪塊?
然而,他們剛到水底,便大吃了一驚,不用問,也知道究竟哪一塊是了,因為……那記號實在是太明顯,太匪夷所思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急忙把石頭打探上岸,岸邊的孫言官伸長了脖子等著,那位江湖郎中卻沒有什麼表情,依舊是微瞇了眼睛,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嘩啦!」一聲水響,水塘上泛起不小的水花,五個家丁手中托著一塊石頭,岸邊的幾個家丁一見出來了急忙上來搭手,七手八腳的把石頭拉了上來。
眾人一見那石頭上的記號,都不禁抽了一口氣,孫言官心中越發好奇,急忙上前,仔細一看,不禁也瞪大了眼睛。
那塊石頭細長,並沒有太尖銳的稜角,平常水底的那些石頭上的青苔水草之類的東西沒有看到,倒像是被打磨過,圓潤光滑,而那上面有一個清晰的送子觀音像,那觀音頷首而立,面帶微笑,懷中抱著一個胖胖的嬰孩,這不是送子觀音,還能是什麼?
眾人心中驚呼,什麼時候水塘中居然有這樣一塊石頭了?這哪裡一般的石頭,分明就是「仙石」啊。
也不知道是誰腿一軟,「撲通」一聲便跪下,其它的人也都愣了愣,隨即也都跟著跪下,四周風聲微微,孫言官彷彿看到那送子觀音的眉目似乎動了動,眼角的笑意更深,他的心一顫,也跟著跪了下去。
眾人都急著跪「神石」,沒有看到江湖郎中的嘴角微微一勾,眼底閃過一絲譏誚的笑意。
從那以後,「神石」被立在孫府的後院中,江湖郎中親自畫了一個圖紙,是一個石座,把「仙石」放在上面,從每位妾室的房間窗子裡都可以看到這塊神石,名曰「神石保佑」。
所以,在孫府,就出現了一個特意有意思的現象,所有的妾室都居住在一個大院子中,各自分房而住,而不是像其它的府中,一個妾室獨居一個小院。
這個現象被京城中的其它官員當做一件稀罕事在茶餘飯後說笑很久,孫言官也不管別人怎麼說,只要是對自己能夠有香火的事情有益,他就會去做,直到後來,傳出他的第五房小妾終於懷了孕時,那些笑談才慢慢的停止了。
那些想要香火的官員又開始旁敲側擊的想要打聽一個具體的做法,孫言官概笑而不語,被問得急了便只說是那位江湖郎中的本事,他自己只是按照要求去做而已,至於江湖郎中此時在哪,他本人卻不是知,每次都是江湖郎中來找他,而他從來不問也不能問郎中的去向。
就在那些官員在四處暗中打聽江湖郎中的蹤跡時,沒有人知道,那位江湖郎中,在向齊王冷亦維匯報著情況。
哪裡有什麼「仙石」,哪裡有什麼神奇的方子,一切不過是故弄玄虛的「障眼法」罷了,孫言官不過是個文官,家中的那些家丁防一般的小偷還行,哪裡能夠發現冷亦維手下的那些人?那塊石頭上的暗像不過是早早派人下水弄好的,至於……用水塘裡的水熬藥、用那些寫著天書一樣文字的方子,等等,不過都是為了讓孫言官深信不疑而已。
說到他小妾的懷孕,一個男人娶了好幾個女人,哪裡那麼巧的就哪個女人也無法生養?說來說去還是孫言官自己身體有問題罷了,只不過是他自己不願意承認,把問題都歸咎到女人身上罷了。
孫言官讓他的女人懷不了孕,對於他來說是一個比登天還難的事,但是對於冷亦維來說,讓一個女人懷上孕,哪裡是什麼困難的事?他手下侍衛很多,隨便派出一個便可以了。
當然,這些事情孫言官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等到他的另外兩個小妾接連懷孕的時候,他真的有種想要叩拜蒼天的感覺,欣喜若狂了。
每天下了早朝,以及在晚上睡覺之前,他做的事都是一樣的,就是到懷孕的三個小妾那裡盯著她們,親眼看到她們喝下江湖郎中給開好的安胎藥。
這一日也不例外,他剛從第五房小妾的屋子裡出來,想著她越來越圓鼓的肚子,再想想江湖郎中已經說了,那裡面是個男胎,他就高興的搓著手,想要大喊三聲。
他還沒有來得及大喊,突然覺得好像有亮光在眼前一閃,他疑惑的張望了一下,又什麼都沒有,正以為是自己太高興了眼花的時候,又是一眼。
這一次,他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他正納悶著,那亮光再次閃了起來,這一閃他看得清清楚楚,把他也給嚇了一大跳。
閃著亮光的不是別的,正是那塊「仙石。」
他正想要喊,突然有一股極細的聲線在他的耳邊蕩了開來,「孫成強,到本座的近前來,休要左顧右盼,不要知會他人。」
孫言官嚇得兩腿發抖,頓時閉上了嘴巴,他都不知道怎麼是怎麼到的那塊石頭前,腿像失去了力氣一般,距離石塊還有兩三米的時候他就腿一軟跪下了。
「孫成強,天下蒼生,皆為平等,但是在本座這裡又分為有緣和無緣,本來本座與你並無緣份,只是本座的一位誠心弟子與本座淵源甚深,他再三懇求本座,本座這才賜與你後代香火。如今,時辰已到,你快去找你的恩人前去謝恩吧。」
「……是。」孫言官聲音顫抖,頭也不敢抬一下,只是哆哆嗦嗦的問道:「不知……不知……那位恩人究竟是誰?」
「出了府門向東五里,最高的那一座府第便是,你自去尋吧,只要有心,自然尋得到。」
「……是。」孫言官低頭叩頭,發現那亮光早已經不見,也再沒有了一絲的聲響,若不是自己真實的跪在地上,他真的會以為這只不過是自己的一場夢。
他急忙爬起來,奔回書房,本來想著明天再去找,但是一想這是觀音的指示,萬一……錯過了時辰,神明怪罪下來,如何是好?
他立即穿了外袍,穿上靴子,也沒有叫家丁,自己一個人便騎了馬,向東而去。
孫言官是個文官,他的騎術只能是湊合,騎了不過二里地便覺得屁股疼得厲害,但是他卻不敢有絲毫的停留,依舊快馬加鞭的向前衝去。
等到差不多五里的時候,孫言官覺得自己的屁股都快碎成八瓣了,痛是快要麻木,他吡牙咧嘴的看了看四周,這裡的高門大院可不少,不知不覺間竟走到了京都那些大官員的住宅區。
在大昭京都,官員的居住都是有要求並按區域劃分的,孫言官官小職微,平時如果不是有事,他很少到這一片區域來。
他仔細的看看,目光中做著比較,最高的……最高的……遠遠的果然看到一座最高的,在夜色中分外高大貴氣,他微抽了口氣,腦海中想著觀音的話,一提馬韁繩,馬蹄聲聲,踏在乾淨的青石磚路上,向著那座府門而去。
他的目光只關注著那座府第,卻沒有看到,在身後不遠處的樹梢上,有兩條黑影,一直從他出門時開始,便一直跟到了此地,兩個人面無表情,目光如電,看著他向著前方而去。
孫言官很快到了那座府門前,門前有兩座石獅子,瞪眼張嘴,那雙眼睛像是在看著他,像是在盯著即將成為口中餐的獵物,巨口中露出尖尖的牙,雕刻的惟妙惟肖,他不禁吞了一口唾沫,順著朱紅色的大門向上緩緩望去。
夜色中,門前的兩盞燈籠明亮擺動,地上的光影也隨之晃來晃去,清晰的照出那塊黑漆牌匾上的三個金燦燦的大字:齊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