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溪和冷亦修在窗外,四周寂靜,風聲微微,屋內的談話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卻清晰的聽了乾淨,容溪不是八卦的人,女人之間無非就是這些瑣事,古代的女人更是,似乎除了爭風吃醋,你踩我我踩你,再也沒有其它的事情可做。
但是,今天的事她覺得有必要聽一聽,到現在為止,關於左青蓮的一切,容溪不過是猜測,雖然已經斷定了**不離十,但是畢竟沒有確切的認定,她想聽一聽,這兩個女人的談話間,會不會透露出一些什麼來。
左青蓮聽到容秋的話,不禁眼光一冷,「容側妃,你有話不妨直說。」
容秋「咯咯」一聲笑,笑聲在夜色中有些瘆人,她眉目間的笑意依舊,只是慢慢的鍍上了一層冷意,「青蓮妹妹,你這是什麼話?本側妃聽聞你出了事,好意前來探望,怎麼會引起你的不快來?」
左青蓮挑了挑眉梢,「容側妃,你不停喚我妹妹,不知你是比我年長,還是比我入王府的時間早?這妹妹……從何叫起?」
容秋似乎詫異的停了停,目光看著她的眼,清亮如水,她一字一句說道:「從何叫起?當然是從身份高低論起了,不然……你以為是什麼呢?」
「你……」左青蓮氣得臉色一變,怒目圓睜。
「怎麼?」容秋怔了怔,眨著眼睛說道:「難道本側妃說得不對嗎?你不是侍妾嗎?本側妃再不濟,也位居側妃之位。」
「對啊……」左青蓮譏誚的一笑,「你也只是個側妃,如果不知道的人,看你這通身的作派,還以為你是齊王妃呢。」
「唉,」容秋心中惱怒,臉上卻是一臉的無奈,聲音淡淡的說道:「想當初王爺他當殿求旨的時候,也說讓本側妃為王妃,可是……妹妹你知道的,齊王妃並無大錯,怎麼能說休就休?本側妃苦苦哀求王爺,能夠得到王爺的喜愛,王爺能夠當朝求旨已經實屬不易,本側妃也非常滿足,又怎麼能夠忍讓王爺為了本側妃去發落齊王妃?再者說,與王爺的感情深淺也不在於這一個名份上。」
她的聲音溫婉,卻如鈍刀子割肉,一下一下的凌遲著左青蓮,她看著左青蓮那鐵青的臉色,心中笑得痛快,語氣卻仍舊有些惋惜的說道:「青蓮妹妹,按說,你的身份也不是不貴重的,總歸是左副將的嫡女,本側妃不過是庶出之身,可是……你看,有的時候嫡庶也不是重要的決定因素,王爺的感情和心意還是更重要一些的。」
「對啊,」左青蓮點了點頭,她臉上的淚痕斑駁,一雙眼睛卻因為淚水洗過而愈發的清亮,似乎有冷光清凌的射來,「那麼,容側妃,你覺得,你現在如此的尊貴,甚至可以隨時代替齊王妃,那麼——你覺得王爺對你的真心,又有幾分呢?」
左青蓮的話像是誅心之問,軟飄飄似一柄冷冷的匕首刺來,直取心間。
她略帶挑釁的看著容秋,那妝容狼狽的臉上,卻是清晰的譏諷之色。
容秋臉上的偽裝的笑意和溫婉,剎那如同被匕首刺破,露出猙獰的神情,她朗聲一笑,笑聲粗厲,像是受了傷的大鳥嗚咽之聲,「左青蓮,你有什麼資格來娶笑本側妃?你以為你能清高到哪裡去?且不說你母親那下賤的身份,就是你自己……嘖嘖,」容秋又是一笑,眼睛裡隱約都笑出淚來,「現在不也是成了這副德性?」
她的目光帶著侵略性,一圈一圈的在左青蓮的身上轉來轉去,著重在她微微露出肌膚上的那些痕跡上落了落,帶著十足的譏誚和輕蔑。
「你!」左青蓮氣得臉色發白,胸口起伏不定,她抬手指著容秋,手指尖尖如刀。
容秋昂頭,揚著的下巴扯出精緻的弧度,她眼波流轉,如晶瑩的寶石,「本側妃怎麼了?有哪句話說的不對嗎?」
左青蓮突然一口洩下去,她僵直的背靠在身後的大引枕上,抬著的手指也放了下來,怒容滿面的臉上突然轉換成了淡淡的笑意,她的唇色蒼白,翹起一絲弧度,「對,你說得對。」
她抬眼看了看容秋,眼神中不是悲憤不是哀怨,甚至不是難過,而是……憐憫,淡淡的憐憫。
這個不合時宜出現的眼神,讓容秋的心底微微一蕩,有些不太好的預感,她努力穩住自己的心神,忍不住問道:「你笑什麼?」
左青蓮反而不急著說話了,她抬了抬手,理了理自己耳邊的發,雪白的手指攏在烏髮間,有一種讓人心驚的衝擊和對比,燭光跳動,她的眉眼帶著那古怪的笑意映在暗影中,容秋的心抖了抖。
連綺無聲的上前一步,低聲說道:「側妃,不如……奴婢先伺候著您回去吧,有時間的時候再來……」
「不行!」容秋斷然拒絕,她看到左青蓮的笑意,心中疑惑大生,那些不安也如萌了芽,破土而出,但是她始終不敢去想那笑容真實的意思究竟是什麼,她心中隱約有些畏懼,對真相的畏懼。
但是,連綺的話卻適時的打斷她的畏懼,她吸了一口氣,覺得不問個明白,心中實在難安。
窗外的容溪目光微閃,她的目光沒有落在貴氣逼人的容秋身上,也沒有落在一身狼狽的左青蓮身上,而是盯住了那個小小的丫環,並不起眼的連綺。
她的話不多,卻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四兩撥千斤般的把事情的方向輕輕轉到另一個方向。
容溪的目光帶著微微的審視,現在不僅僅是直覺,而是她可以斷定,這個小丫環一定是有目的的,可問題是,她究竟是誰的人呢?
容秋卻沒有時間去想這麼多,她冷聲道:「你究竟在笑什麼?你信不信,本側妃有能力讓你明天笑都笑不出來?」
「我相信,當然相信,」左青蓮贊同的點了點頭,但是她的語氣和眼神卻完全沒有贊同的意思,相反依舊是帶了挑釁,「你當然做得出來,否則的話,王爺也不會……」
她後面的話依舊沒有說完,目光微閃,嘴角也噙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燭火微蕩,她的笑容帶了幾分陰冷。
「你究竟是什麼意思?王爺怎麼了?」一提到「王爺」,容秋的情緒越發的失控,她向前走了一步,腳下踢到了摔太多的茶杯碎片,「嘩啦」一聲響,在這安靜的夜中分外刺耳。
「容側妃您千萬小心些,您的裙子是月光錦吧?可千萬小心些,別讓那些碎片割破了您的裙子,月光錦價值萬金呢!現在割破了我可賠不起,當然了,如果王爺沒有對您……相信再做幾套也是沒有問題的。」左青蓮在最關鍵的地方摀住了嘴,語氣中有幾分生硬的懊惱之色,眼睛裡是卻分明是得意。
她越是這樣說,容秋的心中越是發慌,她不知道冷亦維對左青蓮說了些什麼,更不知道那些話的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意思,冷亦維的心思太難猜,她完全不知道冷亦維在想什麼,每一次的猜測都讓她幾欲抓狂,她又如何能不在此時心慌?
「左侍妾,您少說兩句吧,何必與我們側妃這樣針鋒相對的呢?」連綺上前一步,低聲勸道,「側妃,回去吧……」
「退下!」容秋哪裡聽得進去,左青蓮也譏誚的一笑說道:「哼,容側妃身邊的丫環倒是忠心。」
左青蓮無視容秋臉上的憤怒,慢悠悠的說道:「容側妃你可知道,你在王爺的眼中是什麼嗎?」
「那還用說?當然是這王府中他最愛的女子,最尊貴的女子。」容秋昂了昂下巴說道。
「哈哈……哈哈……」左青蓮突兀的笑了起來,她不斷的笑著,笑得讓人頭皮發麻,連窗外的風聲都似乎停了停。
良久,她慢慢的笑累了,便停了下來,用手抹了抹眼角笑出來的淚,「容側妃,你還真是會騙自己玩,我真是佩服你。」
「你……什麼意思?」容秋的心頭一跳,對她自己剛才所說的話,她心裡也沒有底的,如今那陣慌亂的感覺又來了。
「你知道,昨日我去了哪裡嗎?」左青蓮慢悠悠的問道。
窗外的容溪眉頭一皺,她直覺左青蓮接下來的話肯定要提到自己,她下意識的想要拉著冷亦修走,冷亦修也早就樂得要走了,他對這些女人之間的陰陽怪氣的談話實在是沒有什麼興趣。
兩個人剛剛轉過身,只聽左青蓮的聲音清晰說道:「我去了寧王府。」
冷亦修霍然回首。
容溪在心底歎了一口氣,她能夠想得到左青蓮的話中要提到自己,那冷亦修此時也想到了。
容秋的聲音不自覺的一厲,「寧王府?」
「自然,」左青蓮滿意她的反應,她輕輕的一笑,因為臉上淚痕的關係,肌膚感覺有些緊繃,笑起來有些難受,但是她此刻看著容秋的神情,心裡卻有說不出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