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星微閃。
上面腳步聲慢慢停下,輕微的鼾聲響起。
倒掛的黑影輕輕一躍,似一片落葉忽然被風吹起,輕輕的落在城樓之上。
冷光一閃,「哧」的一聲微響。
打著瞌睡的人便永遠睡去,黑衣人麻利的脫下他的衣服換上,又把他吊在城門樓之下,夜色深濃,根本沒有人發現。
他四周望了望,隨即快步下了樓梯,有人問道:「嘿,又幹什麼去?難不成又去茅廁?」
他點了點頭,那人道:「懶騙上磨,快去快回!」
他頭也不回的跑了,到了城內,他抬頭,目光寒而亮。
城東頭的醉月樓中,正是熱鬧的時候,絲竹之聲,聲聲悠揚入耳,卻不及那些姑娘們的婉轉笑聲,讓人心得心醉,酒香肉香不及姑娘們身上的脂粉香。
這裡的燈籠高高挑在門前的一個小廣場上,遠遠的望去,像是深黑色的夜色中閃耀著的紅色水晶,又像是姑娘們抹著口脂的點了酒的唇,在燭火中閃耀誘人。
左令彬正在二樓的雲香閣中,摟著明珠兒姑娘的腰肢,品著美酒,他的手指撫著她細膩如脂的肌膚,驚歎著那腰肢的綿軟和纖細,簡直就是人間最美好的事物所在,酒盅裡的酒流入喉間,只覺得讓人從裡讓外舒坦。
他微合著眼睛,忍不住輕歎了一聲,明珠依在他的胸前,又為他倒了一杯酒,聲音甜美,「左郎……你總是對奴家說起京城的繁華,奴家都想見識一下呢,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能夠帶著奴家回去?」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望著他,那裡面的情意盈盈,左令彬感覺自己的心都在那兩汪水裡融化,他忍不住用下巴蹭了蹭她光潔的額頭,聲音也情不自禁的柔了柔,「嗯……快了……快了……」
「左郎,奴家對你可是真心的,你……不會到時候丟下奴家自己一個人回去吧?」明珠兒說著,鼻音微微重了重,像是帶了三分擔憂,三分委屈,三分痛楚,三分酸澀。
「說什麼傻話呢?」左令彬手捧起她的臉,像是捧著世間珍寶,他已經有了幾分醉意,眼光迷濛中眼前的女子越發光潔如玉,唇如紅花,他低頭吻了吻,那柔軟和芬芳讓他身體裡的血液剎那奔湧。
「我怎麼會……丟下你?就算什麼都不要,也要帶你走的,誰也擋不住,」他的聲音呢喃如歌,在她的唇邊、腮邊和耳邊細密的漫延開來。
「奴家……好歡喜,」明珠兒伸手摟住他,小手放在他的腰間,似無意的在他腰間的某處微微用了用力。
左令彬立刻情不自禁的嚀了一聲,彷彿被電流擊過,身體裡的**奔湧如海,每個毛孔都要吶喊,他越摟越緊,手卻開始撥開她的衣服,手指在她細膩的肌膚上滑來滑去,「你放心,我已經收到了王爺的信,等不了太久了,這個地方——我再也不想再呆了。」
「聽聞寧王殿下治兵嚴厲,也向來下令如山,怎麼會突然改變主意讓你回去了?」明珠兒一邊回應著他的吻,一邊疑惑道。
「哪裡是……寧王的信,他……是齊王……」左令彬沒有再往下說,他已經徹底的淹沒在了自己的**裡。
燭影搖搖,室內溫情一片,窗外的星光閃動,風中透出幾分冷意,枯敗的樹葉在枝頭嘩啦啦的作響,有的受不住碰撞,慢慢的隨風飄落,幽幽如浮動的幽靈。
紅燭的滴滴淚滾落,燭火跳躍,大床上終於安靜了下來,床幔傳出滿足悠長的歎息,左令彬伏在明珠兒的身上,汗水滴落在她的肌膚上,滾動如珠。
他喘息著,手指撫著她的身體曲線,讚歎道:「明珠兒……你真像一顆明珠,是無價之寶,讓我……欲罷不能,愛不釋手。」
女子嬌笑了一聲,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溫熱香軟的呼吸噴在他的耳邊,帶著笑意說道:「奴家就是讓你欲罷不能嘛……」
「小妖精!」左令彬笑了笑,張嘴在她的頸間咬了咬,引得明珠兒連聲嬌呼。
「我渴了,下去喝點水,」左令彬拍了拍明珠的手臂,從她的身上爬了起來。
他從床幔中鑽了出來,提上鞋子,伸了個腰慢慢走向窗邊的桌子,準備喝上一杯茶,他的手剛握上茶杯,便輕輕的一抖。
他突然發現,在屏風的那一面,有一個男人坐在那裡,他也在悠哉的喝著茶,身上穿的是普通士兵的衣服,但是,他的身姿挺拔,坐在那裡不動如松,迎面而來的氣勢讓人無法忽視,一張臉掩在燭火的暗影裡,看不清模樣。
「你……」左令彬心中一驚,他正要開口說話,那男子轉頭看來,目光凜冽,他突然抬手,手中光芒一閃,直奔放著床幔的床。
左令彬心中大驚,再想攔卻已經來不及,只聽裡面似乎悶哼了一聲,他扭頭怒視著男人,那男子卻扯了扯嘴角,算是笑過,淡淡說道:「放心,她沒有死,不過是暫時的暈過去一會兒。」
聽他這麼一說,左令彬的心還略微鬆了松,他皺眉道:「你是什麼人?」
他的神情清晰的落入那男子的眼中,那男人輕輕一笑,「左副將果然是個憐香惜玉之人。」
他並沒有回答左令彬的問題,左令彬對他的「恭維」並不覺得什麼,他的手也緊緊握住了那只茶杯,他的身上沒有帶兵器,而對方顯然是有的,左令彬不敢有絲毫的放鬆。
「你是何人?為何會知道本將軍?」左令彬看著來人,仔細的看著他的臉,在腦海中搜索著這張臉,卻發現並沒有什麼收穫。
「左將軍不必關心在下是誰,您只要知道,您要大禍臨頭了,就可以了。」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又漫不經心的說道:「這茶不怎麼好,應該是去年的吧?」
他後面的那一句左令彬根本沒有聽到,他只聽到「大禍臨頭」四個字,心中飛快閃過第一個念頭便是,莫非冷亦修知道自己和齊王私下有聯繫的事情了?
這可如何是好?不知道自己若是說,和齊王不過是一般的翁婿來往,自己是關心掛念自己的二女兒,冷亦修會不會信?
他警惕的看著那人,冷聲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給我說清楚!」
「什麼意思?」那人冷聲一笑,他的手指點在桌角上,隱約那指尖有點發黑,「看起來,左將軍還不知道啊。」
「知道什麼?」左令彬緊接著問道,他只覺得心中一緊,似乎有什麼未知的事情正在向著自己慢慢逼近過來。
「你恐怕……回不去京城了。」那人聲音淡淡,眼神飄遠,就像是在這夜間吹拂過的風。
但是,在左令彬聽來,卻如同驚雷突然炸了開來,他提了一口氣,猛然瞪了眼睛,死死的盯住那人的臉。
那人也不迴避,淡淡的看著他,任由他看著,像是根本沒有發現他眼睛裡的怒光。
「你是什麼人?憑什麼這麼說?」半晌,左令彬喘過那一口氣來說道,他自己並不知道,他的聲音裡都帶了一絲顫抖。
不能回京城……難道要一輩子在這邊關塞口嗎?看著長風飲黃沙?開什麼玩笑!
「我再說一次,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帶給左將軍的信息,至於憑什麼這麼說,我既然敢深夜前來,就是帶著可靠的消息,左將軍如果不信,盡可以一試,你且等上一等,看能不能等來調你回京的消息。」
他人頓了頓,聲音中突然帶了幾分冷意,字間微微森涼,「要麼,等來的便是殺你的消息。」
左令彬的額角的青筋跳了跳,他握在手裡的杯子突然「卡」的一聲碎了,幾片碎片落在了地上,聲音微脆,在這夜色中卻分外清晰。
窗外的那些聲音,大廳裡的,門口的,走廊上的,清脆的笑聲,甜美的撒嬌聲,男人的曖昧說笑,都似乎在一刻,呼嘯著遠去,房間裡很靜,靜得能夠聽得到燭火跳動的聲音。
「我沒有做錯任何事,為什麼要殺我?誰要殺我?」左令彬不服氣的看著那男人問道,眼睛裡的光芒閃動如火,像瞬間把人吞沒燒成灰燼。
「你沒有做錯什麼嗎?」那人微微的笑了起來,嘴角帶著一絲譏諷的笑意,像是看著獵物苦苦掙扎的狐,了然而又得意的微笑。
那人突然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聲音森然說道:「你自以為聰明的選了兩個皇子王爺做靠山,疏不知從那一刻開始,你的殺局就已經確定,而你還愚蠢的渾然不知。」
左令彬瞪圓了眼睛,看著這個神秘的夜來客,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還有,」那人又是一笑,譏誚之意愈發的明顯,「你的那個夫人……居然還蠢到為齊王做事,陷害寧王妃,你說……你還回得去嗎?」
左令彬抽了一口氣,眼角幾乎要瞪裂,「你……你說什麼?」
「看來,你還不知道罷,」那人抬手用匕首尖挑了挑紅燭的燭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