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微微,秋日的風已經有了此許的涼意,一人在城中的路上穿梭而行,不走大路,只挑著那些窄小的胡同走。
外面罩著一件黑衣的大斗逢,帽子扣在頭上,一張臉完全的掩住,偶爾只見晶亮的目光一閃。
黑斗篷對這城中的道路似乎很是熟悉,她的腳步輕快,巧妙的躲避了那些巡城的守衛。
而她的目標,正是今天晚上熱鬧的雲香樓。
雲香樓是京城新開不久的一家酒樓,雖然時間並不長,但是卻快速的在京城站穩了腳跟,有人說這是因為在京城有後台,也有的人說那是因為人家的經營思路好,不管怎麼說,這裡的飯菜好吃,那是沒有人否定的。
至於這雲香樓的老闆,沒有人見過,只是聽人說起,那老闆曾經說過,此香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也正因為如此,才取名叫「雲香樓,」這雲嘛,自然指的是祥雲,踏著祥雲取回天上的香,也算是引人無數暇想了。
食客們不管那麼多,只知道這裡的東西特別,有的見都沒有見過,更重要的是樣樣兒好吃,單說這早點吧,對了,人家不叫早點,叫早茶,據說……還是什麼廣式的。
當然,這個廣式,眾食客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每天早上店小二早早的開了酒樓的門,穿著黑色的褲子,乾淨得像雪一樣的白色上衣,那衣服的樣式很怪,中間還記得一個黑色的蝴蝶結,雖然新鮮,但也很別緻,並不難看。
他們人人手中推著一個小推車,推車也造得別緻,是用烏木做成,沉穩大氣,看著心裡就覺得爽快,車上的東西倒不稀奇,是平時常見的小籠包子用的籠子,但是細看又感覺不太一樣。
把籠子蓋一打開,哇……那才真的是特別,裡面的吃食色彩繽紛,香氣誘人,青綠色的小包子,冒著騰騰的熱氣,上面還有晶瑩的水珠,水晶一樣的餃子,皮兒薄得都能看到裡面切著精緻得像藝術品一樣的餡,還有裹著甜軟粉膩豆沙的春卷,別說吃,單是那顏色、那香氣就讓人忍不住吞上唾沫了。
後面的一輛小車上是各色的粥,當然不是單純的小米、大米,每一種據說還有養生的功效,熬得米香四溢,粘稠濃郁,配著前面小車的那些小包子、水晶餃子,簡直就是絕了。
只是早茶就這麼多的花樣兒,至於午膳和晚膳就更不必說了,而且,這家酒樓還有一個規矩,那就是無論早中晚,這三餐加在一起,統共一天就賣三百桌,多了--對不住,明兒請早。
越是這樣,食客們越是想著來一嘗味道,吃不到的話,聞著人家裡面冒出來的香氣兒就像是百爪撓心一般的難受。
而那些官員大臣、王公貴族也聞名而來,這家酒樓照樣一視同仁,你說你是誰?軍機大臣?內閣大學士?對不住您吶,這裡不允許穿著官服來吃飯,脫了官衣兒,誰誰都一樣。
因此種種,這個雲香閣開業時間不長,卻快速的搶了京城酒樓業的一塊大分額,什麼?請客沒有去過雲香閣?太沒有品味了!
而今晚,據說二樓的一間雅間,凌五的岳王爺、辰陽的風翼南、還有明宵的郝連紫澤,以及大昭的寧王冷亦修和英王,除此之外,還有寧王妃、明宵的郝連蓓兒以及英王妃。
大比第二次開局在即,這幾天又頻繁的出事,大昭皇帝自覺臉上無光,恰巧冷亦修上奏說想著安撫一下眾人,皇帝當即便准了。
冷亦修提前一天在雲香閣定了位子,宴會便在今晚,雅間裡還有一個小套間,男客在外面,三位女客在裡面。
黑斗篷今天晚上便是要去這雲香閣,等待時機。
她走的很快,黑色的斗篷下偶爾露出一角月白色的裙擺,在這黑暗的小巷中,顯得有幾分詭異。
突然,她的腳步一收,扭頭四處看了看。
四周黑乎乎的一片,這裡是一條窄長的胡同,並沒有什麼高門大戶,門前大多沒有點著燈籠,光線很暗,唯一的亮光便是來自於天上的月光和星光。
並沒有什麼異常,黑斗篷卻沒有鬆開緊皺的眉頭,相反,眼中更見憂心和惱怒。
她抬起手臂,垂下頭,細細的聞了聞自己的身上,果然……
她霍然抬起頭,眼睛裡迸出如火的恨意,死死的盯著雲香閣的方向,微風過,拂起她的黑斗篷,鼻尖下的臭氣越發的明顯。
她心中的怒火翻湧,卻無法發洩,恨恨轉回身,順著原路反回,剛走沒有幾步,迎面走過來一個醉鬼。
醉鬼一手扶著牆,一手拿著快要空了的酒瓶,他的雙眼迷離,身子微軟,腳下像是沒有了根基,不住的打著滑。
黑斗篷心中被怒火填滿,腦子裡亂糟糟的,並沒有把醉鬼放在心上,路過他的身邊時,那醉鬼突然一伸手,抓住了她的黑斗篷。
「唰!」黑斗篷被扯了下來,露出那張清艷絕麗的臉。
醉鬼迷離的目光呆了呆,隨即色光大放,嘴一咧,笑道:「哈哈……原來是位美嬌娘!小娘子……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兒?怎麼會……呃……」
他打了一個酒嗝,繼續說道:「怎麼會……跑到這裡來?可是迷了路?不如……去爺的家裡暫停一陣子,可……好?」
那女子怒極反笑,清亮如水的月光慢慢的流洩下來,落在她的身上,肌膚如玉,眉若遠山,那雙眼睛光燦如星,唇色嫣紅,像是……在夜間悄然綻放的玫瑰,帶著誘人的顏色和香氣。
醉鬼幾乎看著呆了,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
「你家在哪兒?」女子輕聲問道,語氣幽幽,聲音如珠落。
「在……那邊,不遠,很快……就能到。」醉鬼歡喜的心快要跳出來了,他抬頭指了指家的方向,側首望去。
「嗯……不用去你家了,我送你去……西天吧。」話音剛一落,那醉鬼突然聽到自己的喉嚨處似乎傳來一聲微響,「哧!」
隨即,便感覺喉嚨處一涼,像是全身的熱量在從那涼處快速的奔湧出來,彷彿有人往那裡塞進了一捧雪,涼意快速的佔滿了他的全身。
他的喉嚨裡發出「咯咯」的奇怪的聲音,艱難的扭回頭,卻發現眼前的女子笑容依舊,只是眼睛裡卻閃爍著冰冷的光,咦……怎麼眼前儘是紅色?
他的目光一點一點的散了下去,他好像……永遠也不能想明白這個問題了。
看著醉鬼的屍體一點一點的倒下,女子心中的怒火微微洩了一些,她把那把匕首在醉鬼的身上抹了抹,隨即把斗篷穿好,戴上帽子,快速的向著齊王府而去。
與她相反的是,一道黑影,從另一條街上,飛快的穿越屋脊,向著雲香閣而來,他自然沒有發現原路又返回的黑斗篷,也沒有看到小巷子裡發生的血案。
冷亦修坐在包間裡,他的客人還沒有來,容溪坐在他的對面,悠然的喝著掌櫃的親自端上來的一碗粥。
「這裡的生意還不錯,比當初想像的還要好,」冷亦修一邊說著,一邊「幽怨」的看著自己眼前的茶杯,「為什麼我沒有粥喝?」
「這個可以有啊。」容溪沒有抬頭,伸出一隻手,道:「拿銀子來,立馬上。」
「……」冷亦修吸了一口氣,「怎麼還要錢?」
「為什麼不要錢?」容溪抬起眼,抹了抹嘴道:「我給你算算啊,這米,是精挑細選來的,為什麼這麼好喝,自然不是隨隨便便什麼米都可以,還有,這熬粥的水,得是甜井水,還有那些豆子、紅棗、還有其它的藥用食材等等,每一樣都是精品,每一樣都不能馬虎,那些廚師什麼的,也是培訓了好久的,這碗粥裡,粒粒都是心血的結晶啊。」
「……」冷亦修無語的看著她。
孝兒則是崇拜的看著她,小姐果然是聰慧的,真沒有想到,連做生意都是一把好手!真不知道小姐哪來的那麼多的主意,真是太讓人意外和驚喜了,她得好好得和小姐多學幾樣才行啊。
冷亦修呆了片刻,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抿了一口茶說道:「若是這京城中的人知道你就是這雲香閣的幕後老闆,一定會驚得下巴都掉下來吧?」
「為什麼?」容溪翻了翻眼皮,不以為然的說道:「因為我是寧王妃?還是僅僅因為我是個女人?我告訴你啊,我最崇尚的,是男女平等,男人能做的,女人一樣也能,女人能做的,男人卻不一定行,比如……」
她垂下頭,用手撫了撫鼓起的肚子。
「……」冷亦修。
「……」孝兒。
孝兒的臉已經通紅了,她不是害羞的,而是想笑,悶的。
半晌,冷亦修咳了咳,「好了,不討論這個問題了。估計客人快到了。」
他的話音剛落,便聽到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容溪站起身來,向著內室套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