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亦維聽到皇帝的問題,答道:「回父皇,兒臣是在入這山莊之前,去興成街的天成茶館時,無意中看到有幾個人鬼鬼祟祟,本來想著把他們拿下,但是,卻發現他們似乎在等待什麼人,所以就想著一併拿下,結果,他們等的人好像並沒有來,兒臣便命人假裝是接頭之人,把他們手裡的東西騙了來。」
冷亦維的話,已經在心裡過了一遍,他自信沒有任何的破綻,就算是有,也沒有對證,只要不是明顯的漏洞,便不能奈他如何,「剛開始的時候兒臣還納悶,這宿鳴山莊的地形圖怎麼會在這些人的手中,還以為他們是四皇兄的人,結果後來無意中發現這圖中的奧秘所在,兒臣才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他苦笑了一下,現次叩拜施禮道:「父皇,兒臣不忍掃父皇的興,所以便私自做主押下了事,為了避免出現意外,便把這圖紙帶在身邊,想著回宮之後再稟告父皇,細細調查,不想……」
他頓了頓,唇角露出一絲惆悵的微笑,「七皇姐愛父皇情深,便是一刻也按捺不住,倒是讓兒臣……羞愧了。」
他說的是「羞愧」,臉上的表情卻不是那麼回事,一分無奈,一分失望還有一分是不贊同。
冷亦修心中冷笑,若說這演戲,他發現除了容溪古靈精怪的時候其它的人還真不是這位八皇弟的對手。
他表現出來的性格溫和,氣質清雅,便是這番外表就騙了無數的人,再加上這侃侃而談的口才,本來一個死局,現在又被他說活了。
愛父心切的七公主本來喚起了皇帝的溫情,現在被他這樣一說,便成了魯莽、衝動、不懂事的負面典型,七公主都快被氣得暈死過去了。
皇帝聽他如此一說,臉色緩和了一些,但是心中的疑慮卻未曾完全去除,事關皇權,他不能不萬分小心,寧可錯殺,也不會輕易放過。
「不知齊王殿下當日見到那些鬼鬼祟祟之人,可是此二人?」一個微微帶笑的聲音傳來,冷亦維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來了。
他垂著的眼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唇角微微抽了抽,轉過頭去,看向聲音的來源方向。
果然,容溪由孝兒扶著,慢步走來,她的臉上有若有似無的笑意,一雙烏眉沉沉壓著那雙黑色寶石一樣的眼睛,波光流轉間,華光閃爍,似有浮雲翻捲。
冷亦維抿住嘴唇,他剎那間在腦海裡迅速的思考,容溪的這個問題不能輕易的回答,如果說是,恐怕這二人便會遭受到嚴刑拷問,若是……熬不過刑被逼問出什麼來呢?如果說不是,那自己剛才的言之鑿鑿,又如何解釋?如何來確定這些人自己在茶館遇到的人是同一夥人?
冷亦維微瞇了眸子,裡面的情緒翻湧,她總是這樣,喜歡和他作對,然後給他擺出難解的題,而他自己,雖然一次一次的逃過,但是卻無法真正的恨上她,有的只是越來越強烈的征服**。
他搖了搖頭,「那日那些人都戴著斗笠,本王看不清容貌,實在說不準。」
模稜兩可的話,雖然不是最好的,但是在此時卻是最安全的。
「噢?」容溪淡淡的一笑,「不知那連容貌都不曾露出來的人,齊王是如何能夠看得出他們鬼鬼祟祟的呢?」
冷亦維也笑了笑,「凡是行事不光明磊落者,自然會與其它的人有些不同,和茶館裡其它的人相比,自然是能夠比較的出的。」
「原來如此,」容溪點了點頭,樹葉的影子在她光潔如月的額頭輕輕搖擺,居然生出幾分嬌媚,「嗯……那些人可真是夠愚蠢的,商量如此機密大事,居然選擇茶館那種人多眼雜的地方,而且還與他人的行事裝束不同,讓人一眼便做出比較來,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他們有見不得人的企圖嗎?」
冷亦修聽到容溪的話,忍不住輕輕的勾了勾唇,唔……剛才說什麼來著,對付冷亦維的演技,也就只有容溪能夠如此輕描淡寫而又如此出彩了。
幾句話便輕飄飄的把冷亦維話中的疑點給揭露了出來,冷亦維的眉心一跳,他正要辯解,只聽皇帝擺了擺手說道:「人既然已經抓到,便打入天牢,任何人不得探視,待朕回宮之後,親自審問。」
「是。」
容溪在心中暗笑,這兩天聽皇帝說得最多的話就是這兩句了,打入天牢,任何人不得探視,待回宮之後,親自審問。
皇帝的目光轉向冷亦維,目光沉沉,像看不透的深海,卻看不出喜怒,他一字一句道:「維兒,這件事情和你有關,念及你的身子也剛剛大好,這樣罷,回程之後,你便在王府中好好安排一下守衛,免得那些人再來行刺,朕也會派一隊侍衛給你,待風聲過去之後,再作定奪吧。」
皇帝的一番話說得委婉,但任誰也聽得出,齊王冷亦給這是被監視軟禁了,雖然皇帝並沒有降罪於他,但是,卻也沒有完全信任於他,沒有打入牢中,也沒有給他完全的自由,囚禁在府中,不過是暫時臉面上的事。
容溪垂著頭,目光平靜,她的心中沒有喜悅,也沒有放鬆,她從來沒有認為,只經過今天的事就能夠扳倒冷亦維。
冷亦維的根基遠遠比表面上看到的要大得多,他在皇帝心中的形象也不是一天豎立起來的,要想讓他徹底倒台,要有足夠的耐性,最適合的方法,便是一點一滴的抽離皇帝對他的信任。
等到一件一件的事情累積到一定的程度,只需要一根稻草,也可以讓他輕易的倒塌,現在,顯然還不是時候。
過急和過激,只會讓事情起到相反的作用,禍水東流,引到寧王府的身上來。
七公主心花怒放,她不像容溪想得那般深遠,哪怕看到冷亦維像曾經的自己一樣被禁足,也可以讓她的心情愉悅。
時間耽誤了很久,皇帝把那牛皮圖紙沒收,蘇公公一甩拂塵,扯開尖細的嗓音道:「起駕……」
一聲令下,長長的隊伍終於啟程,浩浩蕩蕩的向著京城而去。
冷亦維退到一邊,看著皇帝的龍轎走遠,他側首看了看容溪,扯出一個笑意道:「容溪……不知道這一次,是不是你的手筆?」
「嗯?」容溪微微一詫,「齊王是對本王妃說話嗎?你是傷心糊塗了還是嚇傻了?連應該對本王妃有的稱呼也忘記了?」
冷亦維低聲一笑,抬起的眸子裡精光一閃,似一隻危險的狐,「你應該知道,本王的心意……從未拿你當嫂嫂的,你應該還記得……本王對你說過的話罷?」
「唔……」容溪臉上沒有絲毫的惱意,倒像是在思索,隨即她點了點頭說道:「嗯,記得的。」
冷亦維本來以為她會發怒,不成想她居然承認,一時間倒是愣住,隨即便又起了幾分興趣,正在再笑著調戲幾句,不成想容溪的目光一轉,又繼續說道:「本王妃記得,從未拿你當過人的,現在和你說這些人話,你肯定是聽不懂的,也罷了,不過是一個稱呼,隨你的便好了。」
說罷,她慢慢轉身,由孝兒扶著頭也不回的走了。
冷亦維看著她的背影,想著她剛才的話,眼中閃著幾分玩味幾分狠辣幾分志在必得自信,嘴邊露出一絲微笑。
容溪回到了寧王府,先去了紅袖苑,好好的泡了個澡,又換了一套乾淨舒適的衣服,喝了牛乳茶,休息了一會兒才命孝兒去放藥材的小院中拿了幾味藥材來,還讓她通知李海江把他當成寶貝的那個小盒子也拿來。
李海江一聽容溪回了王府,很是高興,容溪給他的那些東西他都研究的差不多了,正琢磨著還能從容溪那裡得到些什麼有趣有用的玩意,可巧孝兒便來了,還指明說讓他拿著那個小盒子。
李海江一聽這話,汗毛都豎了起來,那小盒中的東西可都是他的寶貝,這大半輩子積攢下來的珍貴藥材和稀有的東西,雖然不是什麼價值連城的珠寶,但是對於接觸醫學的人來說,有很多東西是千金難求的。
他把小盒抱在懷裡,皺眉問道:「孝兒姑娘,你知道不知道王妃讓我拿著這個,可是有什麼用處?」
孝兒一見他那緊張的模樣,便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故意沉吟了一下說道:「我覺得吧,王妃既然這樣說了,就一定是有用處的,否則的話,也不會特意讓我來告訴您不是?」
李海江一聽便哭喪了臉,手抱得更緊,像是要有人割他的肉一般。
孝兒見他這樣,忍不住想樂,把容溪要的藥材準備好,對他說道:「老爺子,您應該想一想,王妃就算是要您的某樣東西,也從來沒有白要過,哪次不是您失去得少,得到的多?」
聽她這樣一說,李海江心中又覺得輕鬆了一些,仔細想想,還真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