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聽到七公主的話,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跳了跳,他有時候真是恨自己,一味的只知道寵這個女兒,有時候卻忽略了對她道德上的一些培養,比如,如何遵守婦德。
只是,現在再後悔也是無用,教不會她,就只好保住自己的顏面,但這之前,首先就要保住她。
皇帝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把心中的怒火壓了再壓,他的眉梢輕輕一挑,「起來罷。」
七公主心中一喜,急忙站了起來,那赤紅的眉角,眼中波轉的春情,任一個瞎子都看得出來,她剛剛在做什麼。
皇帝自然也是懂的,他輕咳了一聲,對七公主冷聲道:「既然跟來了,就要守著規矩,不可胡亂妄為,其餘的衣食用度,朕自會吩咐秋士居,」他頓了頓,目光在七公主身後的屋子中落了落,回頭對著容溪和英王妃說道:「看起來這房間似乎亂得很,你們兩個就進去幫著她收拾一下吧。」
「是。」容溪與英王妃心中立即會意,皇帝這是派她們進去探探虛實了。
七公主的臉色微微一變,剛要開口說什麼,她上前一步,卻看到容溪忽然抬頭向她看過來。
她的臉上似笑非笑,眼中的光芒幽然一閃,像是一把隱在雪中的刀鋒,猛然劈來帶著寒意和凌厲。
七公主不由自主又閉上了嘴,把後面的話都吞了下去,她微微側著,目光掃向裡面的床榻,她的手指忍不住有些緊張的握緊。
如果是皇帝親眼看到,她倒不怕什麼,早晚也得叫他知道的,何況讓陳漢平去求親,不也是為了讓皇帝知道嗎?
只是,七公主在心裡畏懼容溪,她以前對容溪是恨,刻骨的仇恨,不過,隨著後來的事情發展,她感覺像是一隻小小的獵物,而容溪是最精明的獵手,她靜靜在那裡張著網,臉上是瞭然的微笑。
而自己,不過是自作聰明一般的左看右瞧,然後一頭扎進她布好的網中去,站在網中還曾洋洋自得,以為是天下第一聰明之人。
容溪不過是一邊收著網,一邊微笑著看著自己自以為是的表演,這種感覺……實在太不美好。
七公主看著容溪和英王妃與自己擦肩而過,慢慢走進房間裡。
容溪剛邁進那房間裡,便聞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味,那味道在空氣中淡淡的飄浮,房間的角落裡的銅鼎裡有裊裊的香氣飄出,但是很明顯是剛剛點上時間不久,與飄浮在空氣中的味道相碰撞,沒有蓋住,反而越發的明顯。
容溪與英王妃都是經過人事的,容溪倒還好,總歸是現代社會的人,並沒有覺得太過難堪,而英王妃卻已經微微紅了耳根。
容溪輕輕勾唇一笑,她輕輕一拉英王妃的袖子,英王妃的目光隨著她望去,上面繪著仕女圖的屏風輕如薄紗,把後面的事物輕輕罩住,如籠在一片朦朧的白霧裡,淡淡飄緲,只是一層薄薄的屏風,卻彷彿隔開了兩個世界。
容溪微斂了眸光,向裡面看去,精緻的梳妝台、落在屋角的衣架,還有桌子上的擺件,都在這一片的朦朧裡。
那一張大床上錦被散亂,靜靜側聽,裡面有微亂的呼吸傳來,那呼吸急促,似緊張似激動,如一曲雜亂而微妙的歌。
容溪與英王妃繼續上前,繞過屏風,目光從梳妝台、桌子、衣架上一一掠過而去,最後落在那張大床上。
床上果然有一人,那人烏髮散亂,披在身後和頭下的繡花枕頭上,他緊閉著眼睛,睫毛卻在輕輕的抖動,手指緊緊的抓著身上的錦被,指尖發白,手指因為用力指甲而略顯發白,錦被似乎有微微的顫動,像是此人在發抖,錦被蓋在他的身上,卻並不平整,似乎是匆忙之間蓋的,床尾處隱約有紅色的東西一閃,正好被此人伸出錦被下的腳壓住。
「啊!」英王妃還從未見過如此裝束的男子,方才在院中的美人榻上,再怎麼說那男人也是穿著中衣的,沒有露出什麼肌膚。
哪裡像現在的這個男人,身上雖然蓋著錦被,但任誰也是看得出他身上是沒有穿著衣服的,何況……他腳下的那一抹紅,不正是七公主的肚兜?
所以,她忍不住叫出了聲,短促的聲音之後,便抬手摀住了嘴。
容溪倒比她平靜的多,一來是因為有思想準備,二來對於這種事情雖然沒有親眼看到過,但是思想上總比古代人要開放得多。
英王妃的震驚和羞澀可以理解的,她從未見過英王以外的男子這般模樣,當即便轉過了頭去。
七公主轉過屏風,臉上的神情也不太自然,她正想著如何解釋,一抬頭便看到容溪笑瞇瞇的看著她,「七公主,這是……怎麼回事?」
七公主看到她的面容平靜,並沒有什麼震驚之色,不知怎麼的,心中反倒有些慌亂,她看了看床上閉著眼睛的男人,垂下眼瞼道:「他是……是……我救下的,因為當時救人要緊,所以……便沒有顧忌那麼多,以至於……」
容溪的心中譏誚的一笑,什麼樣的傷病需要把男人的衣服脫了?這也就罷了,難道你的肚兜能治病嗎?需要脫下給這個男人治?
七公主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隨即抬頭看了看容溪和英王妃,又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帶著幾分嬌羞說道:「後來才知道他是陳大人的公子,所以,陳大人已經向父皇去求親了……二位嫂嫂,你們,要幫幫小妹才好啊。」
容溪微微一詫,不成想這一段時間過去,七公主那囂張的性子倒是學會隱忍與示弱了,看起來並沒有蠢到家嘛。
英王妃沉默著不出聲,其實她的心中是有疑問的,按說這次的山莊之行,陳公子是沒有資格來隨行的,但是他卻出現在了這裡,他是怎麼來的?而且……怎麼會這麼巧就出現在七公主的門前,還被她給救了?
但是,現在的一切疑問,她都沒有問出口,她始終覺得,這件事情的背後,似乎……有容溪的影子。
從容溪帶著她第一次夜探七公主的院子時,她就覺得,容溪似乎並沒有太多的震驚,反而像是早已經預料到了什麼一樣,靜靜的等待著事情在朝著她所預料的方向發展。
只是,英王妃什麼都沒有說,越是有這種感覺,越是什麼都不能說。
容溪看著英王妃微垂的眼瞼和眼角偶爾溢出的清澈光芒,她便知道,這個聰慧的女子應該是已經猜到了什麼,而她的沉默便是代表了她的立場和選擇。
容溪淡淡的一笑,對七公主說道:「妹妹尋到了良緣,我等自然是要替你美言的,只是……」
容溪微微的一猶豫,七公主的心中一緊,她剛才的話雖然是對容溪和英王妃兩個人說的,但是她更在意的還是容溪的態度。
「只是什麼,三嫂不妨直說。」七公主有些急切的說道。
容溪抬眸看著她,眼底深處似乎有什麼光芒一閃,她的聲音低了幾分,淡淡道:「七妹,你是不是還有什麼其它的事情,要對我說呢?」
七公主一怔,隨即眼睛睜了睜,額前的赤金流蘇光芒閃耀,不及她眼底的震驚之光,慌忙扭頭看了看床上的陳信磊,他依舊閉著眼睛,並沒有注意到這邊的談話。
七公主咬了咬嘴唇,向前走了兩步,對容溪施了一禮道:「三嫂,請借一步說話。」
容溪點頭,隨著她轉到了屏風之後,七公主的眼睛注視著容溪,眼前的女人肌膚細膩如玉,並沒有其它女人懷孕時的那些醜態,反而更添了幾分風韻,她的眼角微揚,目光流轉間威嚴剎那自生,那種凌厲的光芒迎面而來,讓人心生凜然。
七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低聲說道:「三嫂助我這一次,我有一份特別之禮,要回報三嫂。」
「噢?」容溪輕輕一笑,嘴角泛起弧度,目光卻依舊平靜無波。
七公主的嘴唇輕抿,側首透過屏風看了看大床上的陳信磊,聲音似秋日的風,無情的掃著落葉,「有人要意圖謀害三嫂,剛巧小妹知道整個陰謀,如果三嫂可以……」
「你應該知道,你沒有和我討價還價的資格,」容溪打斷她的話,迎著她的目光,聲音輕輕卻如霜雪飄落。
七公主後面的話被容溪噎了回去,她張大著嘴,吸了一口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容溪。
容溪卻絲毫不畏懼她的目光,臉上的笑容依舊淺淺,如春日裡在風中搖曳的海棠花,「毫無保留的幫助我,或者說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些什麼,才是你最應該動腦筋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企圖有什麼來要挾我。」
她臉上的笑意漸濃,聲音也越發低了下去,那一字一字卻如針尖,刺入七公主的心裡,她甚至聽到自己的血肉被刺破的聲音,「你不會忘了,你的身體還需要我的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