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信磊的臉色微白,他一動也不敢動,眼睛看著七公主的嫣然笑意,身上的汗毛早已豎了起來。
他是重臣之子,自然也是聽說過這位公主的「事跡」的,他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她會認定自己,她不是……已經被皇帝賜婚給那個誰了嗎?怎麼自己便是這般稀里糊塗的……
就算是那個誰已經不知下落,皇帝下旨捉拿,但怎麼說也是給她指過婚的,而且皇命也沒有收回,怎麼就……能夠私自作主,更想到自己的頭上來呢?
自己到底是怎麼糊里糊塗到她的院門口的?好像……
「公主,我……我是想著,去回稟父親一聲。」陳信磊終於想到了一個完美的借口,「這麼大的事情,我不敢私自決定,我……我覺得這樣對公主也是大不敬。」
容溪在心中冷笑,這說辭倒是不錯,陳信磊不愧是情場的高手,張嘴就是讓女人感動的話,這要遇上那未經事的深閨女子,還不是一騙一個準兒?
只是……容溪的眼睛裡泛起玩味的笑意,這位七公主會如何做呢?
七公主眼睛裡閃過感動的光,陳信磊緊提的心,微微的鬆了鬆,看起來……有門兒啊,只要自己能離開這裡,只要能見到父親,到時候一切都會有轉機。
自己除非瘋了才會娶這個公主,她的確很美,但是,這美貌的女子有的是,難道自己要娶了她然後從此不再粘染其它的女子嗎?那豈不是虧大了?
而且,別人娶了妻,除了能一房一房的抬妾之外,還能擺著老爺的架子,想去哪兒去哪兒,那些女人要挖空了心思討好,如果娶了這個公主,那還能有什麼日子過?
不,絕對不行!心中打定了主意,便是不行!
七公主點住他唇的手指輕輕的撫上他的腮,語氣悠悠如這長空的風,「嗯……本宮就知道,陳郎是個有情有義,真心待本宮的,你說得也有道理。」
陳信磊心中狂喜。
「來人,」七公主微微側首,一個小丫環走過來,垂首站下。
「去,請陳大人來本宮的院子一趟。」七公主的話像一盆冷水,狠狠的潑滅了陳信磊心中剛剛燃起的希望。
「是。」小丫環領命而去。
樹上的容溪看著陳信磊臉上的神情,想著他此刻的心情,笑著悶痛了肚子,她身側的英王妃更是震驚的無以復加,這一幕一幕對於她一個古代人來說,真是太不可思議了,簡直就如同是天方夜譚一樣。似是在看一場好戲一般。
「讓父親來……多有不便,不如……我去……」陳信磊還想著做著最後的掙扎,把父親叫到這裡來,他看到自己這副樣子還不被氣死?自己滿腹的委屈要如何訴說?如果公主逼壓,父親能說什麼呢?
「陳郎,你身子不適,」七公主打斷了他的話,語氣輕柔,卻隱約透出堅定,「你昨……那般……還是多多休息吧,這些事情就讓丫環們去做。」
她的話曖昧不清,臉上又是一紅,隨即還抬手捂了捂臉,那眼波一蕩,引人無限的暇想。
容溪譏誚的一笑,她意外的發現,英王妃的臉微微一紅,她不禁低笑道:「你臉紅什麼?」
英王妃問她這樣一問,臉色更是紅了幾分,微微皺了眉頭,指了指下邊,卻不肯說。
容溪自然心中明白,不過是想打趣她一下,兩個人正低聲笑著,隱約聽到了外面有腳步聲。
陳漢平做為軍機大臣,這一次,自然也是隨著聖駕而來的,他剛要出院子去齊王那邊走走,卻被一個小丫環擋住了路。
他正納悶,那小丫環自報了家門,一提到七公主的名字,陳漢平便是一愣,七公主也來了?沒有聽說啊,再說……即使是來了,自己與她只是數面之緣,也從來沒有說過話,怎麼她會派人來找自己?
陳漢平想問個清楚,奈何面前的小丫環卻是什麼也不肯說,讓他心中越發生疑,隱隱有些不安,但是卻又不知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陳漢平皺眉道:「公主乃是宮內女眷,臣以去單獨會見,恐有些不妥,不如……先去請過了聖旨,臣再前去吧。」
小丫環心中冷笑,臉上卻絲毫不露,她微微施了禮道:「陳大人倒是可以慢慢去請聖旨,只是,婢子覺得,如果耽誤了時辰,讓公主久等了,恐怕是不會太好的,何況……萬歲爺總歸是疼咱們公主的,保不齊會想和您一起前去,這萬一……」
她後面的話沒有說,陳漢平卻是微微一凜,他自然明白這丫環背後的意思,公主既然敢不驚動皇上來請他,就必然是真的有事跟他說,在皇帝不知道的情況下,也許事情會有轉機,可是,如果讓皇帝知道,這事情也許就真的被斷了退路。
關鍵是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才讓他不安,若要讓他一人去赴七公主之約,他還有些猶豫,這位七公主可不是個好惹的,那些荒唐的事情……他在心裡搖了搖頭。
「陳大人速速隨奴婢走吧,否則的話,讓公主等得及了,要責怪婢子了。」小丫環再次施禮催促道。
陳漢平無奈,只能點頭隨著那丫環往前而去。
他沒有注意的是,在他離開之後,郝連蓓兒和郝連紫澤便從另一個路口拐了過來,郝連蓓兒看著陳漢平那猶猶豫豫的樣子,直覺沒有好事,她倒並不認識陳漢平,只是覺得好奇,去找容溪,容溪卻沒有在,閒得無聊,便拉著身邊斬郝連紫澤的袖子跟了上去。
郝連紫澤對這個陳漢平倒是有幾分印象,有過數面之緣,他也知道似乎容溪對這個人並沒有什麼好感,索性也沒有反對,任由郝連蓓兒拉著他,跟了上去。
陳漢平一腳門裡一腳門外,只看到七公主的背影,看到她坐在美人榻上,而那榻上顯然還靠著一個人,只是被她的身形擋住,看不到容貌。
他心中泛起譏笑的冷意,腳下的步子就越發的有些緩慢起來,這位公主的荒唐他聽得耳朵都快出繭子了,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如今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著這丫環侍衛的面兒,居然如此!
真真是丟臉!他不禁在心中暗道:那達克列到現在都沒有消息,也不知道將來皇帝會不會重新給這位公主指婚,誰家要是娶了這樣的兒媳婦,那才是倒了大霉。
他在這裡譏笑著七公主,卻不知道在另一邊的樹上,有人在嘲笑著他。
容溪看到他進來,他只看了七公主的背影一眼,便垂下頭去,腳步也在進了院子之後,在門口處立即停了下來,似乎不願意再往前走一步,垂下頭的瞬間嘴角浮現一絲笑意。
容溪饒有興趣的看著,嗯……還笑呢您?不知道一會兒能不能笑得出來?
「微臣見過七公主。」陳漢平說罷,施了一禮。
七公主聽到他說話,這才轉過身來,本來想著坐在那裡,但是又覺得現在不同往日,心中升起一股媳婦見公婆時的嬌羞心態來,慢慢起身,步步生蓮般輕輕走到陳漢平的跟前,還了一個禮道:「陳大人安好。」
陳漢平被她這一禮嚇了一跳,急忙側身避過,依舊垂著頭說道:「公主……不可,微臣不敢。」
「陳大人,」七公主嬌笑了一下,微風拂起她的大紅裙擺,金色的花朵光芒閃光,那一線光芒逼入陳漢平的眼中,他心中的不安越發的濃烈了起來。
他的呼吸輕了輕,等著七公主繼續往下說。
「此次,本宮……請您前來,是有要事相商,」七公主回首望了望坐在美人榻上的陳信磊。
陳信磊的面如死灰,其實在看到父親踏進來的那一刻開始,從聽到父親向七公主請安的那一刻起,他便僵住了。
看到此時七公主向自己望來,他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卻比哭還要難看幾分。
七公主卻並不在意,好像看到的是陳信磊發自內心的微笑一般,她再次一笑,嬌羞的微垂下頭去。
這下輪到容溪抽氣了,這位七公主不只臉皮厚,這自我蒙騙的能力還是天下第一吧?她是真的不介意呢,還是因為太自信,只要弄到手便可,而不在意本人的心意?
「不知公主有何吩咐?請但講無妨,只要微臣能夠做得到,自當為公主效勞。」陳漢平的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此時聽在七公主的耳朵中,卻是分外的受用。
容溪與英王妃相視一笑,都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那一絲瞭然的笑意。
自認為圓滑的陳大人,你將會如何面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切?還真是另人期待喲!
七公主聽到他的話,掩唇笑了起來,她的笑聲如金鈴,還算是悅耳,但是此時聽到陳氏父子的耳中,卻是如同利針刺在心頭之上。
陳信磊垂著的手指再次一抖,抓住了蓋在身上的錦被,而陳漢平則是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頭,他心中的那種不安一分一分的加重,而這笑聲響在耳邊,像是催命鐘,讓他渾身都感覺到不自在。
「不知公主有何吩咐?還請公主示下。」陳漢平再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