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隊伍都停下來,皇帝坐在馬車之中,秋士居被軟轎兩邊的侍衛堵了一路,現在也終於被揪了出來,但是,也早已經不再是和冷亦維說話的好時機,他連滾帶爬的跑到皇帝的馬車旁邊。
看到蘇公公的目光,他急忙停下腳步,整理了一個衣服帽子,這才上前對皇帝道:「皇上,宿鳴山莊已到達,請皇上下馬車,微臣已經把聖上的住處安排妥當,還請皇上移駕。」
秋士居的心裡一直在打著鼓,他並不想接這個差事,但是不知道怎麼的,偏偏皇帝就傳了聖旨來,讓自己辦這個什麼秋遊。
地點還是定好了的,在這個為外人所不熟悉的宿鳴山莊,自己都沒有到這裡來過,如何進行安排?
他的頭都痛了。
實在沒有辦法,這才趁著夜色去了齊王府,請齊王給拿個主意把這個差事讓皇上給拿了去,誰知道……
秋士居想著齊王那雙聽到消息時瞬間亮起的眼睛,他的眼神便跟著黯了黯,唉……求了齊王倒好,他更是力勸自己接下這差事,還讓自己速速去四皇子府中,以為皇帝安排住處為名,好好的去宿鳴山莊逛一逛。
所以,今天皇帝的住處,便是秋士居「逛」了一圈的結果。
聽到皇帝在馬車中應了一聲,車簾一挑,一道淡淡的影子籠罩在頭頂之上,秋士居不敢抬頭,目光落在那一雙黑色繡金色龍紋的靴子上。
那金線閃耀,刺得他眼睛生疼,「帶路。」頭頂上的聲音沉冷的傳來。
「是。」秋士居直起身子,眼睛依舊不敢亂看,蘇公公上前一步扶上皇帝,秋士居引著二人向著山莊裡面而去。
幾百名的禁衛怒龍軍,也緊隨其後,魚貫而入。
直到皇帝的身影消失不見,才有幾個戶問的小官過來,手中舉著代表各個隊伍顏色的旗幟,分別跑到各個隊伍前,引著隊伍向山莊內走去。
「王爺、王妃,請隨下官來,這邊走。」戶部官員滿臉是笑。
「你先帶著其它的人員進去,」容溪擺了擺手,「本王妃馬車勞頓,身子略有不適,先在這裡透口氣,反正有王爺在身邊,稍候便進去。」
「……是。」戶部官員不敢違抗,舉著旗子帶著其它的人先走了進去。
藍淑羽站在容溪的身邊,與孝兒一左一右,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戴嬌的手指緊緊捏著腰間的玉珮,指關節都有些微微的發白。
她看了看站在那裡的冷亦修,身姿挺拔,眉若沉羽,映襯著那一雙眸子極黑極亮,如果這一雙眼睛裡,能夠看得到自己的話……
戴嬌垂下頭,掩住眼睛裡的那一線決絕的光芒。
冷亦維的轎子也隨後跟上,只是在路過容溪和冷亦修身邊的時候,他敲了敲轎門,轎夫立即停下壓轎,他彎腰走了出來。
冷亦維穿了一身淡灰色的錦袍,遠遠望去,如籠了一點煙光披在身上,淡然而飄遠。
他微微一笑,對著容溪和冷亦修施了個禮道:「四嫂,四哥,小弟有禮。」
他說著「有禮」,目光卻肆意的停留在容溪的臉上,眼前的美人如玉,肌膚越發晶瑩如透明,懷孕非但沒有讓她變醜,反而因為注重保養而更美了些,飽滿紅潤的唇邊是似笑非笑的紋路,微微勾著誘人的弧度。
冷亦修把他的神情看在眼裡,目光立即冷了下來,他冷聲道:「八弟,失禮了。」
冷亦維並不以為意,而是手中的扇子在掌心敲了敲,微微一笑道:「是四嫂越來越美,讓小弟失了神了。」
冷亦修的神情剎那如霜雪,眉梢挑起如刀,只待眼中殺機一閃,便狠狠的劈下!
「多謝八弟的誇獎,」容溪卻笑瞇瞇的說道:「不過呢,眾所周知,本王妃再漂亮也是個快要當娘的人了,不像妹妹,得王爺寵愛,為了保持美麗與身材,一再的把生育之事壓後。」
她的話如軟刀,一字一字在冷亦維的心上割著肉,還沒有等他發作,只見容溪又揚了揚下巴,「那,我的妹妹來了,如今是越發的風采動人了。」
冷亦維臉上的笑意如舊,只是隱約間多了幾分冷意,他回過頭去,目光如電狠狠盯上隨後跟上來的人。
容秋。
今日容秋是精心的打扮過,身上的錦衣是連夜趕製出來的,頭上的釵子也是精心挑選,大氣華麗,貴氣逼人。
容秋是坐在後面的馬車上來的,她想讓冷亦維與她一同乘馬車,但是冷亦維卻沒有同意,她還沒有下馬車身邊的丫環就指給她看,她一看之下,頓時覺得怒火攻心。
冷亦維面帶著微笑,手中握著扇子,輕輕的對著容溪說著什麼,陽光細碎的照在他的臉上,他的臉色因為長期得病而有些蒼白,映襯著他的長眉愈發的黑,他的眼角輕輕的挑起,那雙桃花眼中似乎流動著異樣的光彩。
容秋的眼睛中差一點迸出血來。
而對著的容溪也是面帶著微笑,揚起的下巴如玉石,肌膚光潔無瑕,她的嘴角輕輕翹起,唇色紅艷如花,眼睛裡的光芒星星閃耀,似碎了一天的星光攬入眼中,剎那間亮入人的心底。
她看著這樣的容溪,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努力壓下心中的怒火,她瞄了一眼站在那邊的冷亦修,見他是一臉的沉冷,目光銳利似刀鋒,她眉心一跳,莫非……
容秋的心中蕩起一路的圈紋,輕輕的劃了開去,彷彿心中的那些怒火也微微小了些,她輕輕的吐了幾口氣,抬頭挺胸的走了過來。
冷亦維回頭,與容秋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他目光裡方纔的溫情已經快速退去,眼底深處的冷意如冰封,剎那逼來,光芒一閃似冬日冰凌,亮而冷。
容秋的腳步停下,被那剎那的冷意嚇得不知所措,冷亦維卻已經一甩袖子快步進了山莊,留下她自己一個人愣在那裡。
容秋看著冷亦維的背影消失,這才慢慢的回過神來,她的臉色一寸寸變白,臉上塗的上好胭脂此時與蒼白的臉上相差甚遠,看上去有些滑稽。
她猛然回首,狠狠的看著容溪,把剛才冷亦維給她的難堪都怪罪到容溪的頭上,她快步向前走了幾步,目光刀箭,手指緊緊的抓著巨大的裙擺。
「容溪!」容秋低喝了一聲,像是把容溪的名字在牙齒間磨了上千遍。
「妹妹,」容溪嫣然一笑,在陽光下如嬌美的花朵,「你應該喚我姐姐!」
「容溪,你休要……」容秋抬手指著容溪,嘴裡磨牙,還未說出口,冷亦修挽著容溪的手,輕聲道:「走吧。」
「好。」容溪自然的接過冷亦修的話,直接把站在那裡怒髮衝冠的容秋忽略掉,轉身便由冷亦修牽著她,向前而去。
容秋看著兩個人的背影,幾欲張口尖叫,手下的裙子被她抓得皺起,額前的赤金釵子流蘇晃來晃去,似抽風的樹枝。
「夫人……」她身邊的丫環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低聲勸解道:「您還是快進去吧,別再抓這裙子了,否則……」
「啪!」一聲響亮的耳光狠狠的打在小丫環的臉上,把她後面的話打了回去。
容秋的眼睛裡噴著火,柳眉倒豎,她盯著小丫環高腫的臉說道:「還用得著你提醒本夫人?有這機靈勁還不如替本夫人想想法子,治了那賤人!」
小丫環捂著臉,眼睛裡閃著淚光,不敢再說話了。
「哭!就知道哭!看見你的眼淚就心煩,滾遠些!」容秋收回手,語氣依舊怒意翻湧,「要抹乾你的眼淚之前,不要回來!」
「喲,容夫人這是怎麼了?」一個身穿著寶藍色衣裙的貴婦走了過來,對容秋輕輕施了個禮道:「是誰惹您不開心了?」
容秋淡淡的掃了她一眼,語氣平靜的說道:「不過是丫環笨手笨腳惹得本夫人不痛快罷了,哪裡還有什麼別人。」
「夫人您的身份尊貴,」那貴婦用錦帕一捂袖子笑道:「誰不知道您在齊王府的恩寵那可是頭一份,得到那齊王妃的頭銜不過是遲早的事兒,何必跟一個丫環較什麼勁呢?」
容秋淡淡的哼了一聲,不再理會那貴婦的話,提著裙子邁步上了台階。
她自然知道那些話半真半假,有一半是想著看自己的笑話的,她豈能讓這些人如了願?
容溪把身後的那些口角聽得清楚,側首看了看冷亦修的臉,輕笑了一聲說道:「看起來,我的麻煩不少呢。」
「休要理會她。」冷亦修每見容秋一次就在心裡罵自己一次,真是奇怪自己當初怎麼會把容秋錯當成容溪的?自己的眼睛沒瞎,腦子也沒有壞,怎麼就任由她騙了自己這許多年?
他下意識的握了握容溪的手,感覺著她的手真實的在自己的手中,他的心中才感覺安定。
至於容秋……想著之前她做得種種,能夠克制住自己,沒有把她掐死,已經是看在容溪和容家的面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