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一聲。
接著是青青的一聲慘呼。
冷十五心中狂笑,肚子上的皮肉一抽一抽,臉上卻是急切的表情,他一邊抽著氣,一邊急切的喊道:「青青姑娘,你沒事吧?」
青青慢慢的從花池中伸出一隻手來,精緻的羅紗裙衣袖已經被掛得面目全非,手背上還有兩道被花枝劃破的血痕,她抽著氣,慢慢的抬起頭來。
頭髮上和額角上都沾著不少的調零花瓣和葉子碎屑,嘴角處似乎還有一塊淤青,她的眼神狠辣,已經不復剛才面對冷亦修時的溫情婉婉,「你怎麼搞的?」
「在下……腳下一滑,沒有站穩,所以……」冷十五說話斷斷續續,假裝著自己也摔得不輕,實際上是為了掩飾自己想要笑出來的衝動。
「你……」青青暗暗咬牙,恨不能掐死冷十五,她恨恨的把頭轉向冷亦修的方向,正要開口,冷十五不動聲色的上前虛虛一扶,恰巧遮擋住了她的目光。
青青抬頭怒目而視,那目光裡差一點射出刀子來,冷十五心中冷笑,比目光?你這點威力差得遠了!
他臉上的急切更甚,隨即衝著不遠處的火把扯開嗓子喊道:「喂!快過來啊,你們家的青青姑娘受傷了!」
他這一喊,青青氣得差一點暈過去,也顧不上身上的疼痛,吸著氣從花池中爬了出來,不遠處的火把似乎愣了愣,隱約傳來對話聲。
「剛才說是誰?」
「好像是說什麼……青青姑娘……」
「青青姑娘……是誰?」
「不知道啊。」
「走,快過去看看!」
「快,現在是多事之秋,不要再是有什麼陰謀詭計之人……」
冷十五暗自冷笑,不等青青姑娘把自己拾掇乾淨,一陣風一樣的跑了。
三步兩步竄了出來,來到馬車旁,冷亦修早已經進了馬車裡,冷十五止住臉上的笑意,低聲說道:「回王爺,已經把人……送回去了。」
半晌,從裡面傳來容溪的聲音道:「那便隨便在街上逛逛,一會兒再說去哪。」
「……是。」冷十五微怔了一下,抬起頭來向馬車內瞄了一眼,坐在馬車後面的冷十六衝他打了一個手勢,他急忙跳上馬車,調轉了方向向著王府的方向而去。
車廂內的冷亦修正在承受著來自容溪的各種抱怨,「為什麼說我是殘廢?!為什麼與她眉來眼去?為什麼用你的腿碰她?為什麼讓她撲上你的腿?」
冷亦修臉上的笑意隨著她的問題而一點一點的加深,他手支著下巴,容溪抬手「啪」的一聲打落,低喝道:「不要擺出這種姿勢!不要動不動露出你的手!」
「……」冷亦修看著被她拉上的袖子,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你這是在……吃醋嗎?」
「哼!」容溪頭也不抬,惡狠狠的說道:「吃醋都是輕的,我還想吃人呢!」
「噢?」耳邊溫熱的氣息撲來,那聲音中帶著淡淡的笑意,「你準備……怎麼吃我?」
「滾開!」容溪一把推開他,氣呼呼的看著他的那張臉,明明是戴了面具的,怎麼就……還是那麼吸引那些女人的目光呢?
「真生氣啦?」冷亦修拉過她的手,目光清亮的看著她。
「哼,總是這樣!總是這樣!」容溪鼓著腮幫子說道,「長成這副好皮囊有什麼好的……總是招蜂引蝶,引他人窺視!還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當我是擺、設、嗎!」
冷亦修看著臉色發紅的容溪,這氣鼓鼓的樣子真是難得一見,讓他從心裡開懷,因為他因此而知道,容溪的心裡是真的有他的。
不過,他還是不願意讓她真的生氣傷心太久,他握著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嗯……今天晚上咱們不去鴻來賭坊了,回王府讓你好好出口氣,我保證任由你擺佈,如何?」
他這樣一說,容溪倒是怔了怔,她當然不是真的生氣,只是心的確不太舒服,但她也明白,冷亦修這樣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不去找那方夫人?可是,時間緊迫……」容溪低聲說道。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冷亦修說罷,對著外面駕車的冷十五說道:「去平西巷的前面。」
「是。」
容溪眨了眨眼睛,她隱約覺得,好像有什麼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即將發生。
很快,馬車繞到了前面,榮定大街。
馬車停下,冷亦修挑起馬車上的窗簾,對容溪說道:「你那,那裡哪兒?」
容溪湊過來一看,眼前是一個高門大院,黑漆漆的門上釘著銅釘,門前有兩尊大石獅子,門上掛著兩盞燈籠在微風中飄來蕩去。
她的目光順著門向上望去,一塊黑色的匾掛在中間,上面是兩個金燦燦的大字:「方府。」
容溪的眉心一跳,「這裡是……」
「不錯,」冷亦修點了點頭,「這裡正是方鴻來的家,而平西巷的那個門,不過是後門而已。」
「那剛才那個青青姑娘……」容溪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只是剛才那個青青的形象,實在是……
「她不是什麼姑娘,方夫人在娘家時的閨名便是吳青青。」冷亦修淡淡的說道,語氣裡有微微的冷意和淡淡的厭惡。
「呃……」容溪差點被噎住,果真是自己猜測的那樣,剛才那個女子,那個青青姑娘,便是方夫人!
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還真的是……今天晚上不必再去了。
容溪啞然失笑,「好吧,看起來今夜要回王府睡個早覺了。」
「確實,我們再這樣撞上去,倒會引起她的疑心了,不妨先吊吊她的胃口。」冷亦修的眸子在燭光中一閃,光芒如星。
「嗯?」容溪的聲音一銳,「吊吊她的胃口?你是把你自己當餌嗎?」
「哈哈……」冷亦修終於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很好聽,在這夜色中分外的清朗,「你這副樣子可不要被別人看到,否則的話,如果讓人知道寧王妃是一個妒婦,那可不得了。」
「那有什麼?」容溪的眉梢一挑,「我捍衛我的人,保衛我自己的愛情和幸福,有什麼不對?你就是我的,我不允許別的女人染指,這是原則問題,也是我堅決不能退讓的。」
她揚著頭,她的眸子出奇的亮,隱隱有什麼光芒在閃,剎那間似情緒翻湧,都映在這一雙眸光裡,她的語氣堅定,似乎巍巍大山,不可動搖。
不僅冷亦修怔住,在駕車的冷十五手都一抖,馬鞭差點落地,而冷十六屁股一歪,差點從馬車上滾下去。
女子善妒,這可不是什麼好事,特別是嫁給皇族的女人,更不能這樣,在男人們看來,女子善妒,不利於皇族的發展,不能更好的開枝散葉,為皇室生育子孫後代。
而今天,他們親耳聽到容溪這一番言論,自然受到的衝擊不小。
冷亦修心裡更多的是震撼,他也並沒有想過再去有別的女人,只是……自己不想是一回事,由容溪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印象中倒是聽容溪提過,不過,之前他都是當玩笑話聽的,而此時,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容溪絕對不是開玩笑。
她是認真的。
這一輩子,他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這樣的理論和要求,對於從皇室長大的冷亦修來說,的確是一個不小的「意外」。
只是,他看著她晶亮的眼神,那樣的堅定和清澈,最初的震撼過去,反而是滿心的……歡喜。
他知道自己的這種感覺很奇怪,知道如果被別的男人知道一定會被看成異類,但是那種歡喜的感覺,騙不了他自己。
看著冷亦修在那發呆,容溪緩緩看向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不是跟你鬧著玩的,我說的是真的。」
她頓了頓,手撫著自己的肚子,眼睛裡的光芒閃動著溫暖之色,她的聲音低低如歌如訴,「我嫁給你,隻身一人來到你家,與你相愛,為你生子,全心全意的愛你,以你的榮耀為自己的榮耀,想你之所想,急你之所急,我可以為你付出,但是不能……放棄自我。」
「我有自己的想法、追求,我願意為你付出,但並不代表一切都要圍著你轉,我願意為你付出的前提是,我愛你,而且你值得我愛。」
「愛當然不需要回報,也不能等量交換,否則那也不是愛,但是,我不能允許,你在和我在一起的同時,心中還有另一個女人,我更不希望,我的孩子在出生之後就有了地位之別,以身份來決定他的一生,這對他不公平。」
「我想要的,是我和你和孩子們在一起,開心快樂的生活到老,等他們長大了,我們老了,把他們放出巢去,看他們展翅高飛,然後,和你一起相依相偎,一直到白髮蒼蒼,直到死去。」
「這才是我嚮往的生活,嚮往的愛情,沒有雜質,權位、榮華,從來都不是我所想,不過是因為和你在一起,這是一條必經之路。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