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沖銳的手指搭在了木盒上,他用眼神看了一下在場的三個人,車伕垂著頭,一副鼻觀口,口問心的模樣。
冷亦修和容溪帶著淡淡的笑意,並沒有阻止的意思,倒像是正等著他開啟。
葉沖銳心中一喜,手指輕輕滑過那圓潤的木盒蓋,眼睛瞪得老大,準備好好的看一看山門給自己的驚喜。
木盒蓋並不重,朱紅色的顏色,在燭光下跳躍如血。
這一個念頭衝入葉沖銳的腦海中,不過是剎那。
隨即,他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這是山門送給自己的禮物,算是吉祥之兆,和血有什麼關係?
不過剛剛開啟了一個兩寸長的縫隙,隱約冷光一閃,葉沖銳先是一怔再是一驚,隨即倒退了幾步,但仍舊是遲了,一支冰冷烏黑的小弩箭帶著凌厲的風「哧」的一聲,射入他的哽嗓咽喉。
他瞪大了眼睛,嗓子裡發出「咯咯」的奇怪聲音,大團大團的血花從那裡冒了出來,像是帶走了全身的熱度,塞入一團冰冷的雪。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開啟的木盒之上,那裡放著兩顆人頭,血跡模糊,但隱約也能夠認得清,是自己今天晚上派出去的人。
不用說,底下那一層和另一個木盒之中也是同樣的人頭,難怪啊……他在心中想,那些人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只是……他們怎麼會以這種方式出現在這裡?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轉頭去看容溪和冷亦修,那如神仙伴侶一般的兩個人,正在微笑著看著他,他慢慢抬起頭,指尖滴落著血珠,指著他們的方向。
容溪突然騰身而起,從那面牆壁上摘下那把特殊的寶劍,一拔,便是瑞彩千條。
烏黑的劍身在燭光中如深海中沉睡的千年神鐵,那神秘的黑色比任何寶石的都要耀眼,容溪的發線輕輕一蕩,觸及劍身,便隨即而落!
容溪的眸光一喜,她一步一步舉著劍,走到葉沖銳的身邊,微微俯首,聲音清冷似雪花,「忘了告訴你,其實呢……我們說是你的師叔和師姑,不過是和你開個玩笑,我們真正的身份是,寧王和寧王妃。」
「……」葉沖銳看到那抹明麗的笑容,似從雪山之頂上升起的絢麗日光,她慢慢的抬手,雪白的手掌中握著自己那把寶劍,然後,烏光一閃,自上而下,再然後,眼前一片黑暗。
永恆的黑暗。
血光在夜色中華麗的鋪開,鮮血流了一地,葉沖銳身首異處,容溪站在他的屍首旁,如從血火中走來的女神。
冷亦修卻拿起書桌上的一支毛筆,在地上的鮮血中抹了抹,然後在那面原來掛著寶劍的牆上,停停點點,快速的畫了一隻展開翅膀飛翔的老鷹。
「滴血雄鷹?」容溪脫口而出。
冷亦修回頭看了她一眼,「不是雄鷹,不過意思也差不多,是赤鷹,一直以來與葉龍幫明爭暗鬥的那個幫派。」
「你這招好,」容溪「鏘」的一聲把寶劍入了鞘,「栽贓嫁禍,讓他們互相咬去吧。」
「是極!」冷亦修點頭微笑,把毛筆輕輕一拋,「好了,大功告成,走吧。」
「等一下!」容溪的目光微閃,又把那只放著銀票的小箱子抄起來扔到「車伕」冷十五的懷中,「拿好了。」
冷十五的手臂緊了緊,不敢放手,不過在心裡卻忍不住鬱悶的想,自己明明是暗衛好嘛!暗衛!怎麼現在有種打家劫舍的感覺?
容溪才不管他怎麼想,東翻西翻,最後吐了口氣說道:「找到了!」
冷亦修湊過去一看,冷十五的眼角飛了飛,「這是……」
「這是那個神秘人物給的畫像,」容溪一張一張的翻著看,果然都是一些眼熟的,其中還有郝連蓓兒和藍淑羽。
她把這兩個的抽出來,在地上的血液中浸了浸,直到看不出模樣了,才把其它剩下的那些揉了揉,隨意扔了扔,最後才拍了拍手說道:「走吧。」
「這是……」冷十五忍不住發問。
冷亦修的眼中卻是帶著讚賞的笑意,「這是素來就不太和睦的兩個幫派如今為了爭奪同一個任務而大打出手,赤鷹幫夜入葉幫主的書房,怒殺了他,咦……似乎還把銀票搶走了。」
「太對了。」容溪打了一個響指,瀟灑的把手中的劍掂了掂,「走吧,這一趟的收穫不小。」
主僕三個人一邊討論著戰利品,一邊從後窗子跳了出去,留下一個爛攤子,丟給了餘下傻了葉龍幫會的人還有正在睡夢中,懵然無知的赤鷹幫的人。
第二天一早,是一個晴朗的大好天氣,金色的陽光照在王府的琉璃瓦頂上,反射出七彩的光芒,紅袖蒼中的珍珠落葉子已經完全變黃,金燦燦的如一枚枚的金葉子,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在地上留下淡淡的細碎的影子,微風拂過,影子也跟著變幻著形狀。
容溪吃過了早膳,正靠在美人榻上看著書,這幾日一直都忙著,總算是有了一點輕閒的時間。
「容姐姐!」一聲呼喚,從院子裡傳了來,人還沒有到跟前,聲音就先到了。
容溪把書放下,反正已經是看不成了,她對孝兒道:「去準備點心和牛乳茶吧,這小公主來了,保準又要吃一些。」
孝兒含笑答應下去準備,郝連蓓兒已經進了屋,她穿一身明橙色的套裝,像是一隻快樂的小橙子,眨眼就到了容溪的面前。
「容姐姐,我告訴你一個特別勁爆的消息,」郝連蓓兒的小臉發紅,眼睛裡放射出興奮的精光,只是眼睛下面卻有淡淡的青色,顯然是昨天晚沒有睡好。
「什麼勁爆消息?」容溪說著,微微的笑起來,手指點了點眼睛下面。
郝連蓓兒驚呼了一聲,隨即摀住了臉說道:「哎呀,你就不要笑話人家了嘛,你昨天晚上走了之後……」她說著,聲音也跟著低了下來,「我都沒有睡著,今天早上雞叫的時候才勉強睡了一下。」
郝連蓓兒說著,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哈欠,聲音更低的說道:「容姐姐,你知道不知道,京城中昨天晚上出了一案驚天血案噢。」
「噢?」容溪的眉梢輕輕一挑,眼中恰到好處的表現出了一絲詫異。
「我剛開始聽說的時候也嚇了一大跳呢,」郝連蓓兒手拍著胸脯,「但是我後來又一想,昨天晚上的事情做得很隱秘呀,又沒有留下什麼痕跡,所以,我想應該不是那件事情,果然噢,我一打聽,簡直就是讓人驚得差點咬到舌頭啊。」
容溪是一臉興致勃勃的樣子,「噢?到底是什麼事情?連我們的小公主也驚呆了?」
郝連蓓兒吞了一口唾沫,眼睛又看了看四周,聲音低得不能再低的說道:「聽說,就是帝都的兩個大幫派血拼噢,哇……其中一家的幫主死啦,身首異處呢,那場景……血流成河了啊,連院子都染紅啦,那牆上還畫了一個什麼圖案呢,那像是一隻血淋淋的蒼蠅……」
容溪忍不住咳了兩聲,差點把自己給嗆住,她抹了抹眼角咳出來的淚,清了清嗓子問道:「蒼蠅?……你確定?」
郝連蓓兒看著容溪的樣子,一臉神秘的說道:「你也感覺到奇怪吧?咦……阿修不在?我進王府的時候也一路沒有遇到他呢,是不是出去查這件事情了?」
「不,沒有,」容溪擺了擺手,「這件事情不歸他管,有專屬的辦案衙門。」
「噢……」郝連蓓兒的臉上有些微微的失望,歎了一口氣說道:「我還想著要是阿修來查這件事情就好啦,這樣的話我就可以隨時知道案情的進展啦,也能夠明白,那只滴血的蒼蠅是怎麼一回事。」
容溪一聽到蒼蠅這兩個字就想笑噴,正巧孝兒進來,她急忙道:「你先喝杯牛乳茶,再慢慢說。」
郝連蓓兒一見吃的就來了精神,挑了兩塊點心吃了,又喝了一杯牛乳茶,這才又滿意的說道:「街上都傳遍了呢,說是那個什麼葉龍幫好慘的,幫主死了那些人都不知道究竟是怎麼的,真是奇怪。」
「還有呢?」容溪想了想,這件事情鬧得如此之大,除了要栽贓給赤鷹幫以外,也想告訴那個神秘的,打草驚了蛇,也許就會驚出幕後的主使來。
「還有?」郝連蓓兒瞪大了眼,「這還不夠?現在這件事情是和大比一樣的大新聞啦。」
容溪點了點頭,確實夠勁爆了,她微瞇起眼睛,迎上窗外射進來的一縷陽光,金色的陽光輕輕照在她的臉上,在她晶瑩的皮膚上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眼神寧靜而高遠。
郝連蓓兒有一瞬間的失神,眼前的容溪猶如仙女,她微微滯了呼吸,漂亮的眼睛中閃過一絲淡淡的落寞,似冬日細碎的雪花,落在未凍冰的水面之上,一觸及散。
容溪只是在想,不知道冷十五他們出去會不會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其它的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那神秘人,一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