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忍不住低頭去看,只見自己的褲子都繃裂了開來,露出精壯的小腿,連帶著靴子都破損了一些。
他們霍然抬頭,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驚異,此時,他們才明白,為何幫主不動手反抗!
這二人從面前走過,連出招都不曾,只是手指間的氣息便能造成如此傷害!可想而知如此動起手來,恐怕自己這些人會像一群螻蟻一般,輕輕被人踩死。
葉沖銳的心中也是一片驚駭,他的眼睛緊緊盯著冷亦修的手指,食指和中指豎起,只是輕輕一劃,自己那些手下的褲腿便紛紛繃裂。
至此,他心中的懷疑又退去了一分。
冷亦修和容溪剛剛進了院子,葉沖銳在身側擊了擊掌,頓時院中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只是在亮光亮起的那一瞬間,冷亦修和容溪都發現,在暗中那些樹叢後、矮灌木中,幽冷的光芒一閃不見。
這老小子居然還打了埋伏。
冷亦修和容溪輕輕一笑。
「請!請!」葉沖銳一路向前,引著兩個人進了書房,書房門外一隊隊的人舉著火把無聲站立。
容溪輕輕佻眉,聲音中如有冬風吹落雪花,「徒侄,你平時都是這樣在書房中商談秘事的嗎?」
葉沖銳的笑容僵了僵,當然不是……平時在書房中商談秘事的時候,都要求素清院子中的人,就算有人防守也要求在距離書房門三米以外的位置,近者,死。
而現在,不是因為這二位的身份尚不能確定,還不能完全信任嗎?
可是,這話,他不敢說。
他清了清嗓子,卻見二人始終不跨過那道門檻,他咬了咬牙,罷了!拿定了主意,舉手一揮,一道命令就要下。
只是,他忽然提了提鼻子,隱約有些什麼危險的味道。
他疑惑的問道:「什麼味兒?」
他一邊問著,目光一邊在那車伕手中的兩個木盒上落了落,卻聽容溪說道:「噢,沒什麼,只是一些血腥味兒。」
三個字說輕輕飄飄,卻讓葉沖銳心頭大驚,未見血光,何來血腥味兒?
看到他的眼神,容溪抬手輕輕一指,葉沖銳這才見到被割掉了一隻耳朵的張龍,肩膀上淋漓的都是血。
剛才葉沖銳太緊張,根本沒有注意到張龍,一見是張龍受了傷,葉沖銳的心反而鬆了鬆,他輕輕皺眉說道:「下去!」
張龍忍著痛,捂著耳朵快步退了下去,葉沖銳這時才一揮手,那兩隊人手舉著火把,向著月亮門退去。
他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手臂再次往前伸了伸,道:「二位,請吧。」
冷亦修和容溪這才抬腿進了書房,葉沖銳的書房佈置的十分粗獷大氣,屋內桌椅板凳的樣式也是硬線條,漆成了那種近乎於黑的暗色,四角用烏鐵包,在燈光中閃著幽冷的光。
讓容溪注意的是,書房的一面正牆上,用石紋裝飾了一下,那石頭有些特殊的紋理,遠遠看去像是一幅抽像畫,牆的正中懸掛著一口寶劍,那寶劍的劍鞘通體烏黑發亮,上面沒有鑲嵌一顆寶石,但是卻比寶石更耀眼,流光異彩,實非凡品,在劍柄上還垂著鮮紅色的絲絛,一縷一縷,輕輕一蕩,如在石畫中潑灑的鮮血。
著實讓人心驚。
容溪的目光隨著那劍光,微微一閃。
葉沖銳本來想著分賓主落座,卻不成想那二位根本沒有客氣的意思,直接自己走上前去坐在了上垂首,他這個主人倒只能坐在客座。
他卻不敢多言,這兩個人從最初的出現到現在,都沒有露出什麼破綻,但是葉沖銳對於師叔和師姑的印象也只是停留在印象當中,這讓謹慎的他,既害怕又不敢完全相信。
四周靜得很,葉沖銳幾乎要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他想了想,試探著說道:「不知……師父可好?」
「葉沖銳,」容溪冷冷一笑,「你是在試探我等?」
她的語氣犀利,目光更是銳利,沒有絲毫的拐彎抹角,直接就挑明了,這反倒讓葉沖銳招架不住,急忙擺手道:「不……不……在下不敢。」
「你不是不知道山門的規矩,」冷亦修慢悠悠的開口,他的銀色面具在燭光中一閃,如一片幽冷的雪,透出滲骨的寒意,「出了山門就不要去回望,更不要去妄圖打聽其中的一切。」
「……是。」葉沖銳身子一抖,他聽得出冷亦修的語氣雖然平靜,但是語氣卻如冰凍水面下的暗湧。
至此,他心中的疑惑,只餘下一分,這男子說的對,確實是山門的規矩,如果不是山門中人,應該不會知曉。
「不知二位來……」葉沖銳實在是不敢再多說一句話,但是奈何那兩尊一言不發,這沉默的壓力層層逼來,連呼吸都快停止,實在是讓人難受。
「我們來自然是有要事要辦,」容溪打斷他的話,「只不過是偶然路過,並沒有打算要進城來的意思。」
她頓了頓,葉沖銳的心卻緊了緊,沒有進城來的意思……眼下卻來了,這說明其中出了變故,而且,和自己有關。到底是什麼呢?
「但是,我們收到了大師兄的傳音,」容溪的手指輕輕叩擊著桌角,那裡被烏鐵包過,聲聲脆響,讓葉沖瑞的心也跟著一抽一抽。
他們的大師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師父。
「不知師父有什麼吩咐?還是沖銳哪裡做是不夠……」葉沖銳感覺自己的後背上出了一層薄薄的汗,似冰涼的水珠結成了冰,讓他血管裡奔騰的血都降低了速度。
「當然是你做得不夠!」容溪的聲音陡然一銳,她的眸光閃動,如烏雲後面閃電,厲光一閃,似怒火沖天。
葉沖銳嚇的腿一軟,「撲通」就跪在了地上,臉色發白卻說不出話來。
「師兄讓我們來看看你,是不是這幾年的日子過得太過逍遙,或是這紅塵繁華迷了你的眼睛,以至於所進之貢越來越少?」
葉沖銳的汗如雨下,他的額頭挨著青石磚面,傳來刺骨的涼意,但是此時他卻顧不上了,他的聲音從下面傳來,帶著幾分畏懼,幾分懇求,「弟子不敢!弟子不敢!只是這兩年大昭國內平定,寧王驍勇善戰,其餘諸國不敢妄動,以至於那些官員的國難之財大大減少,所以……所以……弟子所奉的錢財就……」
冷亦修和容溪的目光一碰,兩個人的眼中都有微微的詫異之色,隨即冷亦修的眸子更深,這只是微微的試探,卻不想居然能知道葉沖銳的錢財居然都有這樣一個去處!這相比之下,比他貪財愛財更加可恨!
而這其中,必然有一個巨大的陰謀,一個山外門派,要這麼多的錢財到底有何用?
「你應該知道,」容溪的聲音淡淡一掃,輕輕攔住了葉沖銳的話,「山門要的是結果,而不是理由。」
「……是。」葉沖銳深吸一口氣,不敢再多說一個字,他也不敢抬頭,手指緊緊的抓住青石磚面的縫隙,指尖下是磨礪的粗糙之感,但是,此時此刻,都抵不上他心中的恐懼之刀,在心尖上一點一點的磨。
「既然如此,三月之內,便準備再進一次吧。」冷亦修的語氣沉冷,不容有絲毫的抗拒。
三個月……時間如此緊迫……
葉沖銳心中一驚,但轉今一想,如今總算是有了一線生機,他輕輕鬆一口氣,隨即又有些為難的說道:「弟子定當竭盡全力,只是……原來放錢財的地方已經被附近的百姓所佔,那些地方都變成了耕地……」
「嗯?」冷亦修的語氣微揚,心中卻在快速的思索著,這幾年來每地的官府都按照朝廷的新規定,給當地的百姓發出更多的糧食種子,讓他們多開闢糧地,讓糧食的收成更好,到底……葉沖銳說的是哪裡?
葉沖銳依舊低著頭俯著身子,絲毫沒有注意到冷亦修和容溪的神情變化,聽到冷亦修的聲音知道上頭是又不滿意了,於是又急忙說道:「明宵的七皇子向來遊歷民間,對於民情知之甚深,還請指定新的存放之地吧。」
他這話一出,冷亦修和容溪的眉心齊齊一跳!
存放的地方居然是在明宵國內!而不是在大昭!
冷亦修的眸色濃如夜,他的手指微動,指尖慢慢凝聚起冰冷的劍氣!殺機乍現!
容溪卻輕輕的按了按他的手,對他微微一笑,隨即,對跪在那裡的葉沖銳說道:「嗯,好,你的意見山門會考慮,到時候自會傳消息於你。」
「是。」葉沖銳終於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既然答應下,就代表著自己的生死之關已過,性命無憂了。
「看你這院中全副戒備,可是出了什麼事?」容溪漫不經心的說道。
「這……」葉沖銳不想說,這是那神秘人再三交待的,可是,現在是這二位問起,自己該如何回答?
「嗯?」容溪的聲音一冷,威嚴自生。
葉沖銳一聽這聲音,剛微微鬆下的心又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