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溪挑眉笑了笑,燈光裡她我四射,眼睛閃爍如星,她抬手指了指那隻小小的硯台,「先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冷亦修走過去,握住她的指尖,端起書桌上的茶杯,往硯台裡倒入了一些水,然後用磨墨石磨了幾下。
身後的牆壁突然發出「卡」的一聲微響。
容溪的眼前一亮,她沒有想到這個機關居然設計的如此巧妙,即使是發現了這個硯台有問題,但是又有誰會想到,要像一個真正的硯台去使用它,才會發揮效用?
她還沒有來得及說話,裂開的牆壁之後閃出一個人影來,冷亦修一回頭,和那人影的目光碰了一個正著。
本來正在詫異著的人立即低下頭去,他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容溪,頭垂得低到不能再低,右手握著左手的袖子,似乎左右為難。
冷亦修已經收起了臉上的笑意,語氣淡淡卻微冷,「說吧,無妨。」
那人這才把袖子裡的東西抽了出來說道:「回主子,已經查明,資料在這裡。」
「下去吧。」冷亦修接過那頁薄薄的紙簽。
那人無聲的退去,重新進入了牆壁之後。
容溪沒有想到,一不小心又觸碰到了冷亦修的一個秘密,她的目光隨著那人的閃退而望了望那面開啟的牆壁,裡面射出幽暗的燈線,似乎點著昏黃的燈。
「想看看嗎?」冷亦修笑問。
「不用了。」容溪搖了搖頭,說完發現冷亦修抬手舉著那張紙,她又搖了搖頭。
「也罷,有些事情,你知道的少,反而有好處。」冷亦修並不勉強,他走過去,把她摟在懷裡,突然彎腰把她抱起,容溪一聲低呼,他頭埋在她的發間,低聲笑道:「你以為,逃了就沒事了?」
逃了,自然不代表沒事了。
在距離王府兩條街遠的地方,一條黑影正在愴惶的奔逃,顯然道路並不熟悉,而且,她的肩膀受了傷,鮮血不時的流出來,染紅浸透了衣袖,順著手臂不停的滴落。
她的臉色蒼白,額角的冷汗如雨,她卻顧不得擦一下,只是一路踉蹌的往前跑,腿微微的打著晃,不時的回頭看,那些在暗中一閃一閃的刀光,如一條條閃電劈在她的心頭,讓她不得不強打著精神逃跑。
「去哪了?」後面有低低的談話聲,「剛才還在這兒呢。」
「放心,她跑不遠,我的鏢打傷了她,順著血跡找就行了。」
「說得對,今天晚上一定不能讓她逃了!」
對話聲就在不遠處,黑影咬著牙,牙關卻不停的在發顫,她實在是快要撐不住了,後悔不應該不聽話,偷偷的跑出來。
可是,現在後悔也是遲了。
她一路踉蹌,眼前的事情在發花,額上的冷汗滴在睫毛上,讓她的視線越發的不清晰起來。
她在心裡歎了一口氣,或者……這就是命吧?沒有想過,會居然會死在這裡,真是……出人意料啊。
隱約不遠處有燈光閃動,蒼穹如蓋,那些晃動的燈光如幽火,卻點亮了她心中最後的一點希望。
她強打著最後的一點精神,奔向那點燈火,現在這個時辰,能夠點著燈火的,一定是大戶人家,不管一切衝過去求救,也許還有最後一線生機。
她的腿腳發軟,一步一步如踩在虛軟的棉花上,眼前卻突然一黑,好像有一道黑影閃來,她心頭一涼。
那黑影手中卻沒有刀光,只是伸手攬住了她,隱約耳邊傳來他略帶驚訝的聲音:「怎麼是你?」
那黑影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燈光,那本來是他想去的地方,他看了看懷裡的人,鮮血味衝入他的鼻孔,手掌裡也是粘稠的血,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抱起懷裡的人,閃身從燈光前飄了過去。
燈光閃動,光影裡高門上的牌匾閃動三個字:寧王府。
黑影抱著受傷的人一路疾行,那些持刀的人早已經被他甩在了身後,快速的回了驛站,鐵同看到歸來的他,心中一驚,看了看他懷中的人上,上前道:「少將軍,這是怎麼了?」
抱著傷者的風翼南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本來想去……結果要路上遇到了她,快!讓隨行的女醫前來!」
「是。」鐵同急忙領了命前去。
風翼南把傷者抱回了她自己的房間,仔細的看了看,應該只有肩膀上的一處傷口,雖然流了不少的血,但是好在不是要害,他輕輕的鬆了一口氣。
這個傷者不是別人,正是跟隨他來參加大比的選手之一,辰陽國沙平王的女兒星寧郡主,也是他的隊伍中,最有實力的選手之一。
她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被人追殺?風翼南還沒有來得及想明白,門口就響起了腳步聲,鐵同在門口停住,對著裡面說道:「少將軍,女醫來了。」
「進來吧。」風翼南說罷,轉身也走了出去,站到屏風之外,對走進來的女醫說道:「好好看看,郡主的傷勢是大事,務必要仔細診治。」
「是。」女醫也知道其中利害,急忙點頭。
女醫進去時間不大,風翼南就聽到她在裡面一聲低呼,風翼南的心頭不有些不太好的預感,他隔著屏風問道:「怎麼了?」
女醫的聲音焦急的傳來,「回少將軍,郡主的傷……怕是不好。」
「怎麼不好?」風翼南也驚了,「不是只在肩頭嗎?不是要害部位,怎麼會不好?」
「傷是在肩頭不假,只是……這是鏢傷,而且,鏢上有毒。」女醫的最後四個字聲音低了下去,但是仍舊像滾雷轟鳴著掠過風翼南的耳朵。
「有毒?」風翼南的手指抓住了屏風,門外的鐵同也聽得真切,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星寧郡主是沙平王的小女兒,最是疼愛不過,可謂是掌上明珠,這次前來本來就不怎麼放心,還是星寧郡主硬纏著來的,沙平王拗不過女兒,再三囑咐風翼南,輸贏不重要,他女兒的安全最重要。
風翼南當時還拍著胸脯保證,讓他放心,無論如何都會保證郡主的安全,一定會讓她毫髮無傷的回來。
可是,現在別說毫髮無傷,甚至有可能連命都搭在這裡!
他再也顧不得男女有別,抬手「呼」的一聲推開了屏風,快步前來,還沒有到床跟前,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有些腥有些臭,他的心裡更驚,這明顯就是中毒的跡象。
門外的腳步聲不斷的響起,還有人追問鐵同,「星寧怎麼了?」
「是啊,她怎麼了?」
風翼南沒有再上前,他只瞄了一眼,看到那一片雪白肩膀上的黑紅之色就明白女醫所言不假,他沉著臉,「有沒有解毒之法?」
女醫的臉扭曲著搖了搖頭。
風翼南的臉色越發的難看,房間裡的燭火遇在他的臉上,照不亮那一片灰暗之色,眼晴裡的光芒如星火一點一點的滅去,最後只餘下一片死灰。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次大昭之行就如同被下了詛咒,沒有一件順利的事情,事事都像落入陷阱了,怎麼退怎麼轉都走不出去!
風翼南不知不覺的握手成拳,滿腔的情緒不知道該如何發洩。
「少將軍!屬下還有一個法子!」鐵同忽然在外面喊了起來。
風翼南霍然回首。
冷亦修看著容溪睡下,他看著她微微舒展的眉,心裡的那絲愧疚再次襲來,世人只看得到她跟在自己身邊所獲得的榮華富貴,卻不知道,在她的心裡,這些都是過眼煙雲,她留在自己身邊,只是因為自己這個人。
不是因為自己的地位,不是因為富貴,只是因為自己這個人,本身。
何其幸哉?
而站在自己身邊,卻不得不面對那一切的明槍暗箭,一路走來一路對抗,她的心也在一日日的磨練,最終百練成鋼。
其實,她是內心如此善良的女人啊。
他的手指輕輕撫在她的眉間,何時,能夠讓她真正的開懷?不必再擔心那些陰謀詭計?
冷亦修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窗外突然傳來兩聲異響,似鳥嗚似獸叫,他微微皺眉,看了看容溪,確定沒有驚到她,這才慢慢起身,細心的為她掖好了被子,披了件衣服,轉身向廊下而來。
冷十五站在院中,低著頭不敢看冷亦修的神色,他知道,王妃睡下不久,不應該打擾,可是,事情……實在是太急了些。
「什麼事?」冷亦修冷冷的問道。
冷十五暗暗咬牙,暗恨自己的手氣差,居然猜拳輸給了冷十六,否則的話現在站在這裡不安的人就是他了。
他謹慎的回答道:「回王爺,風翼南來訪。」
「這個時候?」冷亦修的長眉一挑,心中掠過一絲警兆,這麼晚了,他來做什麼?
「是。」冷十五回答道:「他說有急事,人命關天的大事。」
「人在哪兒?」冷亦修一邊說著,一邊走下台階。
「在前院。」
「留下來保護王妃。」冷亦修扔下一句話,轉身快步向著前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