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急如焚,他實在是擔心那幾個人的安危,無論哪一個出了事,都不是他願意看到的結果,都會引來一場軒然大波。
他腳步邁得飛快,黑色繡金色龍紋的快靴騰騰的跳在小路上,騰起的塵土細細的落在他的靴子上,稅利的龍爪紋若隱若現,如這撲朔迷離的事情,撲到他的面前,讓他一時間無法想通。
好好的一場圍獵,怎麼會成了現在的這副樣子?
冷亦維在前面引著路,他的目光中寒星閃閃,一直盯著前方,眼角的餘光則細細的觀察了周圍的各個方向的情況。
他的嘴角扯出一條俊美的弧,那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蕩在他的眼底,如寶石一般,放出熠熠光輝。
很好,沒有一絲異常,都在計劃之中。
周圍的風聲似乎都停了,空氣中只餘下皇帝以及身後那些跟隨著的官員的呼吸之聲,或輕淺或粗重,混合在那些凌亂不齊的腳步聲裡,如在空中扯開的無形的網,絲絲密密,把眾人的心網在其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憋悶感。
那些隨行的官員起初並沒有注意到什麼,只有那幾個冷亦維的心腹知道這其中肯定是預謀的,隨著道路越走越遠,其它的官員也都慢慢的回過神來,眼角斜飛的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冷亦維,此事……恐怕與齊王脫不了干係吧?
莫非……又是針對寧王殿下而來?眾人在心中猜測,越走心中越是不安,不知道這透過雜亂聲音的背後,那片詭異的安靜中,到底隱藏著什麼,眾人都緊閉了嘴巴,除了必要的呼吸之外,恨不能不再發出一點聲響,在皇帝的眼中變成空氣消失不見。
其中不乏冷亦修的心腹之臣,這幾個人心中有些忐忑,那些不安的情緒不停的撞擊著他們的心,一方面又覺得冷亦修並非一般的人物,豈能輕易的就被人扳倒?
但是,他們的目光又再次瞄到前面的冷亦維身上,這位齊王殿下也不是省油的燈啊,特別是現在他的身體狀況可與之前有了大不同,現在身康體健,皇帝對他又有幾分偏愛之心,這萬一……
幾個人在私底下碰了碰目光,彼此明白了眼中的含義,見機行事,若然有對寧王不利的事情發生,一定要盡全力保住寧王。
皇帝一邊向前走著,一邊不斷的張望,恨不能一眼就看到冷亦修等人出現在這裡,讓他好好的松上一口氣。
但是,前方卻是依舊空空,就在他低頭看路再抬頭的一瞬間,突然看到走在前面的冷亦維臉色一變,有些慌亂的擋在了他的面前。
皇帝正在狐疑著,冷亦維開口說道:「父皇,前面……路不太好走,您……在此稍候吧,兒臣過去就行了。」
「嗯?」皇帝的眼睛微微瞇了瞇,這話明顯的說不過去,都走了這麼遠這麼久,怎麼突然就說什麼路不好走,不讓自己再往前去了?
而且……冷亦維的神色也明顯不太對,一臉的緊張不安,那邊……到底有什麼?
他抿著嘴唇,目光想越過冷亦維去看那邊的情形,但僅是看到好像有一抹白色的影子一閃,便又被冷亦維給擋住了。
皇帝慢慢轉頭看著冷亦維,目光深深,眼底閃著冷銳、怒意、威嚴交織在一起,這一刻,上位者的眼神冰涼閃現,盯在冷亦維的臉上。
冷亦維的心頭一顫,縱然皇帝沉默不語,他也知道,閃爍這種眼神的皇帝,心裡已經升騰起了怒意。
儘管心中歡愉,但是仍舊有些緊張,他微微猶豫了一下說道:「父皇……兒臣,怕您……」
「怕朕什麼?」皇帝向前逼近了一步,冷亦維跟著後退了一步,臉上神情緊張而擔憂,眼神中卻是迷茫。
皇帝身後的那些大臣十數雙眼睛,卻不是冷亦維能夠擋得住的,那些冷亦維黨派的人看到那邊的影子,眼底先是狐疑,隨即慢慢的想明白,眼底爆出喜色。
而擁護冷亦修的人則是眼底陰沉,腦門上的青筋爆起……難道說……應該不會吧?
「兒臣怕您……生氣,傷了身子,不如……兒臣先去過去看看情況,讓三皇兄自己過來跟您說?」冷亦維聲音低緩,試探著說道。
「修兒?」皇帝一聽是關於冷亦修的,而且看冷亦維的神情,再結合剛才看到的那一抹白影,心中的擔憂早已經如煙消雲淡,他冷冷道:「讓開!朕要親自過去看看!」
「父皇……」冷亦維語聲微顫,帶著哀求。
「滾開!」皇帝的眉峰挑起,如一柄冷利的鋼刀。
「齊王,」不遠處一個戶部大臣站了出來,眼神疑惑的看著冷亦維道:「請問您剛才看到什麼了,便提及寧王?恕老臣等才眼昏花,還請您說個明白。」
冷亦維扭過頭去,看了那老臣一眼,語調冷了冷道:「張大人?本王看到了什麼,待稟告父皇之後,自然會由父皇來決定是否讓你知曉,如今事情尚不明朗,你急什麼?」
張大人並不氣餒,施了一禮道:「既然事情尚不明朗,齊王又何以得知那邊一定是寧王殿下?」
冷亦維微微咬牙,還沒有等說什麼,只聽皇帝一甩袖子說道:「都閉嘴!」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閉了嘴,皇帝對冷亦維說道:「你也不必攔著朕,朕要自己過去看看。」
「可是,父皇……」冷亦維還想阻攔,皇帝卻不再聽他多言,邁步繞過他,走上前去。
冷亦維見狀,急忙跟了上去,他仔細的把剛才那抹白影在腦海中回想了一遍,雙手在寬大的袖袍中微微握在一起,壓抑著自己心中的喜悅。
皇帝一步到了跟前,遙遙的看來,只見那邊的樹下站立兩個人,那男子背後著眾人,那女子則是靠在男子的肩膀,錦袍衣衫落了一地,女子的身上只穿一身薄薄的白紗,春光無限,嬌美的臉上春色動人,一雙眼睛如兩汪秋水,閃著誘人的波光。
皇帝在心底微微抽了一口氣,好美的女子!只是……這女子是誰?為何會出現在這裡?而且是……這種裝束?剛才冷亦維又為何提起冷亦修?
這一連串的疑問在他的腦海中閃過,他迅速的理清了頭緒,目光狠狠的盯在背對著眾人的那名男子身上。
那男子穿著月白色的衣袍,上身的袍襟敞著,露出一線肩膀,肩膀細膩的肌膚上隱約有一道傷疤。
皇帝的眉心跳了跳,他記得,冷亦修的金甲下面穿的就是這樣一身衣袍,而且,冷亦修常年征戰,身上也是有幾道傷痕的,尤其是肩膀上,好像也是這麼一個位置。
他心裡的怒氣如翻捲的巨浪,剎那就逼退了他的理智,自己在那邊還在為擔憂,而此刻他竟然在這裡和一個女人苟且!這個孽子!
他剛想要大喝一聲,只聽人群後面有人喊道:「陛下!」
那一聲聲音近乎淒厲,夾雜在馬蹄聲裡讓人心尖突然一陣悸動,眾人急忙扭過頭去,只見兩人兩馬如風般快速而來。
頭前的那個人身姿如山,衣袂在空中揚起,如山間刮過的烈烈的風,身後捆綁著幾隻獵物,鮮血滴滴荅荅落了一地,馬蹄翻飛,騰起塵土,卻擋不住那人眼中熱烈如火的神情,他怒目而視,一臉的怒氣。
他身後的那人身姿輕盈如雲,朱紅色的衣袍如染了天邊的夕陽雲彩,一頭烏髮在身後飄蕩,如潑灑而開的濃墨,他微微笑起,一雙眼睛明亮如星,紅色的嘴唇間咬著一縷黑髮,紅唇黑髮,當真是無邊的妖艷。
眾人看到這兩個人更是驚詫,皇帝也吞下了剛才準備脫口而出的怒喝聲,看著這一前一後來的兩個人,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
凌王岳王爺和明宵的郝連紫澤,他們兩個怎麼會在一起,又怎麼會從後面而來?
冷亦維的嘴唇微不可察的翹了翹,一切都在預計中,而且,時間剛剛好,只是……岳戰鳴怎麼會和郝連紫澤一起來?
不過,也沒有關係,和誰來都一樣,事情已經成為定局,他郝連紫澤還能翻了天?再說,他有什麼理由要幫著冷亦修呢?
岳戰鳴其實也不想和郝連紫澤一起來,奈何這位像是膏藥一樣,粘著他不放了,走到哪兒就跟到哪兒,眼看著時辰到了,岳戰鳴把計劃考慮了再三,覺得就算是帶上郝連紫澤一起去也沒有什麼大影響,所以,為大局顧,他只能帶著郝連紫澤一起來了。
郝連紫澤臉上是一貫的淡淡笑意,他的眸光在到達的第一時間掠過樹林中的那個男人,雖然只是那麼一眼,他與冷亦修也並沒有真正的見過幾次面,但是,他的心莫名的就安定了下來。
因為他知道,那個男人,肯定不是冷亦修。
不管衣著、身材等等外觀因素如何相像,但是,僅憑他攬著那個女人神態,郝連紫澤就可以否定。
有了這個認知,他的心裡不禁微微一苦,或許……正是因為知道冷亦修對容溪的用情之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