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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愛之所衷 文 / 桑小小

    終於,那只信鴿落在了達克列的手上,它歪著頭,咕嚕咕嚕的叫著,腿上的小竹筒泛著溫潤的光澤,那裡面,正是達克列和冷亦維苦苦等待的消息。

    達克列把小竹筒握在手裡,隨後放飛了白鴿,把小竹筒裡的那一個紙卷慢慢的倒在了手心裡,小竹筒光滑精緻,握在手心裡微微的涼。

    他突然有些緊張,冷亦維的目光也轉了過來,兩個的目光碰了碰,相視無言。

    達克列像是下定了決心,一鼓作氣把紙卷打開,攤在手掌間,黑紙白字,是他所熟悉的苗疆文字。

    冷亦維情不自禁的走了過來,他看了一眼,發現是苗疆文字之後又轉眼看著達克列,他看不懂苗疆文字,卻可以通過達克列的神色猜測其中究竟是好是壞。

    達克列的眼睛瞪得老大,眼角似乎都在瞪裂,他額角的青筋一點一點慢慢的露了出來,臉色青紫如河床上長滿青苔的石頭。

    冷亦維的心猛然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在他的心底漫延開來,細細密密的爬滿了他的全身,似乎滾燙如火燒,又恍惚間冰冷如千年寒潭。

    容溪坐在美人榻上,喝了幾口安神茶,看著眼前眉飛色舞的郝連蓓兒,她已經這樣不停的說笑了一個時辰,真不知道她這滿身的熱情究竟從何而來。

    容溪以為要好一陣子見不到這個丫頭,哪裡想到,不過是一轉身的功夫,她居然又生龍活虎的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呃……不是說,古代的女人都特別的愛面子特別的那什麼嗎?不是說被拒絕了之後會羞的也許在出嫁之前就不再出門嗎?

    為什麼自己面前的郝連蓓兒完全沒有這種特質?她怎麼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依舊談笑風聲,依舊是上竄下跳的讓人有些眼暈。

    「容姐姐,你知道不知道,城外的那片跑馬場,真是太好了,」郝連蓓兒的小臉興奮的有些發紅,自從知道容溪和冷亦修的關係之後就不再堅持稱她為嫂嫂,而是叫「容姐姐」了。

    「我沒有去過。」容溪搖了搖頭。

    郝連蓓兒絲毫沒有覺得冷場,她拉著容溪的手,慢慢的搖晃著,「容姐姐,等到你肚子裡的小寶寶出來了之後,一定要和我一起去一次,真是太好玩了,就是我在這邊沒有熟悉的朋友,自己玩著沒意思。」

    空溪翻著眼睛算了算,按照日期來說,自己懷孕不過是六個月,大比馬上開始,就算是進程再慢,也不會比個三幾個月吧?難道郝連蓓兒還想著看著自己的孩子出生?

    她遲疑了一下說道:「公主,按照規矩制度,大比一結束,各國的使團就要即刻離開的。」

    「我也算在其中嗎?」郝連蓓兒瞪大了眼睛,像寶石一般散發著光彩,裡面滿是不可置信的眼神。

    容溪有些無語,卻只能點了點頭說道:「應該是的。」

    「我不要。」郝連蓓兒立即說道,她嘟著嘴,鼓著腮幫子,「我還沒有玩夠呢,再說了……」

    她突然嘻嘻一笑,露出潔白的小牙,容溪看著她,覺得她像某種小獸,可愛的,笨笨的。

    「人家還沒有征服寧王呢,怎麼能輕易離開?」郝連蓓兒雙手插在腰間,揚起下巴,傲然道。

    屋子裡的丫環都被嚇得不輕,紛紛紅著臉,垂下了頭,連大氣也不敢出,孝兒端著托盤,裡面放著幾碟糕點,氣得咬著牙,恨不能把托盤給砸過去。

    征服……容溪看著她那壯志滿懷的樣子,不禁微微笑了笑。

    郝連蓓兒看到她的笑意,眼睛浸出喜色,閃閃的放著光彩,她湊到容溪身邊,聲音明顯小了許多,還帶上了一層暖暖的柔意,「容姐姐,你同意了……是不是?你同意我做寧王的側妃了?」

    「我……」容溪哭笑不得,她還沒有來得及開口,郝連蓓兒又繼續說道:「容姐姐,我告訴你噢……我七哥真的好喜歡你的,他在我們那的時候還經常去你住的房間,一個人靜靜的坐著,一坐就是大半天,有時候能從早上坐到太陽下山,我都被嚇壞了,以為他傻了,後來也就習慣了。」

    容溪臉上的笑容退去,心裡微微一響,像是一根極細的弦,在她的心底彈出一聲哀歎。

    「還有噢,他有一次快馬加鞭日夜不停的去了你開的醫館,看他那時的樣子,我真以為他快瘋了,急忙在後邊追趕,等到追上他的時候,我的骨頭架子都快被馬給顛散架了。」

    容溪沒有說話,她看著女孩子晶亮的眼睛,說起那些讓她覺得心驚的事情,彷彿水晶上蒙了一層水霧,她絮絮叨叨的說著,似乎回到了那個讓她覺得震撼和吃驚的時刻。

    「到了醫館他從馬上直接就跳進了院子裡,卻驚動了裡面的人,那是兩個男人,都是高手噢……絕世高手!他們和七哥打得難解難分,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是寧王派下來留守的人,而那個醫館,也早已經讓寧王給買下來了。」

    容溪心中默然,這事兒她自然是知道的,當初冷亦修還跟她說過,卻不曾想到,原來郝連紫澤也去過那裡。

    「後來,七哥像丟了魂一樣,慢慢的走到醫館外面,在馬路上坐上了下來,我問他什麼他也不說,就那麼坐著一直到天亮。」

    天空中冷月孤寂,繁星亮卻冷,安靜黑暗的大街上,幾盞昏黃的燈輕輕的在風中飄來蕩去,地上的光影濃黑,透出幾分驚心的寂寥。

    那個朱紅色的身影就坐在長長的街道之上,坐於黑暗之中,風撲在他的身上,似乎穿過他的身體,呼嘯著遠去,如一把把凌厲的刀,讓他有一種刺骨的疼痛。

    容溪垂下眸光,想著當時的情景,三個人的感情,永遠都沒有平衡的那一刻,有人歡喜自然就會有人黯然神傷,想來在自己決定和冷亦修一起回大昭的時候,郝連紫澤就陷入了失望和傷害之中吧?

    容溪慢慢的吐出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情盡量的平復了一些,她是一個現代獨立的女性,雖然感動,卻不會意氣用事,她更清楚的知道,感情就像是一把雙刃劍,如果不能給予對方想要的情感,那麼就果斷的斷絕,曖昧,永遠是傷人傷己。

    她笑了笑,笑容如天上的雲一般輕而柔,聲音卻平靜如水,「公主,你應該明白,愛與不愛,從來都不是視對方對你好好來決定的,否則的話,那就不是愛,而是交換。我愛冷亦修,是從心底發出的愛意,只求互相尊重、信任,僅此而已,與他的身份地位無關。我也從未拿他和郝連紫澤做過比較,兩個人在我心裡的地位和身份不同,根本沒有可比性。我愛冷亦修,也珍視和郝連紫澤的友情,如果他能走出對我的感情,我只會祝福他,送他走得更遠。」

    她的語氣輕輕,卻字字如千斤重,而且,她的這種說法,是郝連蓓兒從來沒有聽說過的,郝連蓓兒瞪大著眼睛,呼吸有些微微的急促,心裡卻是跳如撞鹿,她沒有聽說過樣的話,卻又覺得像是從心裡發生的共鳴,她興奮、緊張、卻又把所有的話語哽在咽喉裡。

    「好了,蓓兒,」容溪也沒有奢望她能立刻能夠明白,畢竟郝連蓓兒從小到大受到的都是截然不同的思想熏陶,自己的話無異於就是顛覆了她的觀念,「感情的事情還是順其自然吧,或許……會有意料之外的風景也說不定。」

    「順其自然……」郝連蓓兒喃喃的重複著容溪的話,幾縷輕如薄煙的哀愁落在她的眉間,隨即又粲然一笑,「容姐姐,這麼說來,你就是同意了對不對?」

    「……」容溪。

    兩個人在房間內熱烈的談話,她們不知道,在院中的樹下,秋風微起裡,一身月白色衣袍的男子站在那裡,他微微笑著,唇邊上揚出漂亮的弧,一雙眼睛晶亮閃爍,如籠了這天的陽光。

    冷亦修。

    他從未聽容溪說過,她心中對他的愛戀,但是他懂。

    不曾想,如今親耳聽到,居然會有如此大的震撼,彷彿天地之間一剎那全是春天,無數朵鮮花盛開在他的面前,也抵不過他心花的怒放。

    萬里陽光,天空湛藍如海,他感覺自己就坐在雲端,輕柔而愜意。

    她的論調他聽著新鮮,她有太多的新鮮吸引著他,讓他覺得驚奇,這一次,卻是給他最深的感動和溫暖。

    鐵血堅硬的殺神,站在滿天的陽光裡,迎著秋日涼爽的風,彷彿身處在美好的無限春光裡,那片早已經萌芽出土的心田,此刻,輕輕「砰」的一響,綻放出美麗的花兒來。

    他輕輕昂起頭,斂了目光望向天空,金色的陽光撲面而來,陽光溫暖,卻早已經沒有了夏日的熱烈,耳邊樹吱聲的微響,如這秋日裡華美動聽的樂章,他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微笑著,微笑著,突然濕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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