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克列還不知道,七公主已經發現了他在那間小屋裡的東西。
此刻,他坐在冷亦維的書房裡,翹著腳,看著放在八寶格上的那套七彩琉璃鑲紫石的酒具,流光溢彩,精緻絕倫。
冷亦維看著他的後背,眼睛裡冰冷而輕蔑的光,在暗影裡若隱若現,「世子,情況現在如何了?你有幾分把握?」
「幾分?」達克列冷笑了一聲,轉過頭來看著他,傲然道:「沒有幾分,是全部,是必須。」
達克列在京城的日子不算很長,說起話來仍舊有些生硬,配上他的傲慢神情,線條剛硬的臉,實在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冷亦維眼中的冰冷和輕蔑早已經在達克列轉頭的那一瞬間退去,他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微笑,「噢?但願如此。」
「自然,」達克列咧嘴一笑,露出白牙,他的眼睛裡透出狠光,「王爺,我們苗疆的好東西多得很,可不是只有本世子給你的那一種藥物,你用的那些只是簡單的基礎的,真正厲害的還多著呢。」
他轉身在椅子上坐下,語氣裡的得意十分明顯,「比如本世子最近講在宮裡的那些小可愛們,別看個頭小,但是毒性猛烈,能夠殺人於無形,這次,本世子和無羲那邊合作,用的就是這個東西。」
「下毒?」冷亦維的眉頭輕輕一皺,「會不會太明顯了一些?」
「當然不會,」達克列的語氣森森,一雙眼睛如同沁了血,「那東西只是下水把海域裡的怪魚給引出來,然後就鑽入沙灘之中,其它的事情,就交給怪魚,相信他們會喜歡那一場……饕餮盛宴。」
冷亦維輕笑了一聲,「世子好本事,只是,那些畜生真的會如世子所設想的,乖乖的聽話?」
「你就等著好消息吧。」達克列擺了擺手,「這東西的厲害,不是你能想像的。」
他們兩個人正在說著,書房的走廊下環珮叮噹,隨即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王爺在裡面嗎?」
她的聲音軟糯,像是在蜜糖裡浸了浸,讓人心尖不由自主的跟著一顫。
達克列的眼睛微微瞇起,從他的角度,透過那薄薄的窗紙,看到投射到上面的那個影子,線條優美,如同一幅美妙的畫兒。
冷亦維把他反應看著眼裡,心中冷笑,臉上卻不動聲色。
只聽守在門口的家丁道:「夫人,王爺在裡面,但是王爺吩咐過,任何人不得擅入。」
「噢?」容秋的聲音微微一揚,如帶著鉤的刀鋒,「本夫人也不行嗎?」
「夫人,王爺在裡面見貴客,恐怕不會同意您此刻進去。」
「貴客?」容秋嬌笑了一聲,聲音有幾分尖銳,「你是覺得本夫人見不得人嗎?」
「小人不是這個意思,」家丁急忙垂下首去,「的確是王爺有令……」
「王爺明確說過,不允許本夫人進去?」容秋不悅的說道:「滾開!」
「夫人……」家丁上前一步,想要攔住她。
可是,容秋不管不顧,家丁的手又不敢碰到她,只能無奈又焦急的看著她,伸出手推開了書房的門。
容秋一進書房,目光就和坐在椅子上的達克列碰了一下正著。
她顯然沒有想到,家丁口中所說的貴客,會是達克列,而達克列卻已經想到會是她,面前的女子,身穿淡綠色的衣裙,烏黑的發挽成漂亮的髮髻,幾枝赤金的釵子鑲嵌著紅色的寶石,輕輕插於發間,她的腰帶輕輕一剎,便扎出纖細的腰身,圓鼓的胸部越發顯得飽滿。
她逆著光芒站在那裡,陽光在她身上投下一層光影,如仙女降落凡間。
達克列的呼吸微微一滯,眼睛裡如獸的光芒一閃而過,雖然不過是一瞬間,卻晃到了容秋的眼睛。
與他的目光對上,容秋的心瞬間如鼓跳了起來,她的懷裡像是揣著一隻小兔子,想要掙脫她的束縛,她幾乎想要轉頭就走,但是,她卻不敢逃。
冷亦維也在這裡,從她一進來,他的目光就如兩道電光,落在她的身上,她不敢露出絲毫的不安,更不能退縮。
她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緒,寬大的袖子下兩隻手緊緊的絞在一起,臉上卻擠出一絲笑意,她迴避著達克列的目光,邁開步子,一步一步走到冷亦維的桌前,盈盈一拜,「妾身見過王爺。」
「何事?」冷亦維往椅子上靠了靠,桃花眼微微一揚,不知是喜是怒。
「妾身……」容秋感覺到達克到的目光始終粘在她的後背上,像是冰冷的毒蛇,滑而冷,她的心跳如鼓,後面的話怎麼說也說不出來,後背上的冷汗悄然滲了出來。
「嗯?」冷亦維聲音一挑,讓容秋的小腿都差點抖一抖。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安靜下來,隨即,慢慢的抬頭,對著冷亦維嫣然一笑,聲音輕輕帶著幾分嬌嗔:「妾身不知道王爺有客在,妾身的事……實在是不宜在客人面前說,妾身先行告退,等到王爺空閒時再說吧。」
「也好。」冷亦維豈會不知她心中所想?卻沒有興趣再和她說下去,擺了擺手,示意她下去。
容秋在心中長舒了一口氣,她急忙轉身就要走,可達克列卻不想輕易的放過她。
就在她即將走過他的身邊時,達克列突然開口說道:「王爺,這位是……」
冷亦維心中冷笑,你會不知道她是誰?但是他並不點破,只是揚了揚嘴唇,「是本王的側妃。」
「噢?」達克列語氣故作驚訝,「原來是側妃……失敬,失敬。」
他嘴裡說著失敬,臉上卻絲毫沒有表示尊敬的意思,容秋胡亂的點了點頭,轉身就要走,她多一分鐘也不想呆在這裡。
「咦……」達克列有些疑惑的說道:「本世子總是覺得側妃有幾分眼熟,不知道在哪裡見過?」
容秋的身子微微一僵,她極力壓下自己心中的憤怒和驚慌,眼睛狠狠的盯著達克列,而對方的眼中帶著笑意,笑意中幾分戲謔,幾分玩味,幾分……調戲。
容秋恨不能撲上去把達克列給咬死,可是,她不能。
她深吸一口氣,下巴輕輕揚起,扯出一條緊致的弧,雙手用盡全力似的握在一起,聲音微冷道:「世子說笑了,本夫人很少出門,哪裡有機會得見世子?想必世子是認錯人了吧。」
達克列摸了摸下巴,眼睛像兩條毒蛇吐著信子,在容秋的身上舔來舔去,他笑了笑,「是嗎?難道真的是本世子記錯了?可是……本世子明明記得好像是上次在宮中……」
「世子甚言!」容秋的聲音突然一高,如猛然亮出的劍,話音一落,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隨即她喘了兩口氣,放緩了聲音道:「本夫人的確不曾見過世子,世子還是不要再說笑了。」
說罷,她匆匆的轉身離去,裙擺飛快的翻轉,如一團急匆匆飄過的雲。
冷亦維的目光閃動,卻始終沉默,一言未發。
達克列偷眼看了看她,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半晌,清了清嗓子說道:「如果沒有其它的事,本世子要先告辭了。」
「好,」冷亦維輕輕一笑,他的眸中沉沉如海,不見悲喜,達克列想從他的臉上探究出什麼來,卻始終沒有發現,只能訕訕的站了起來。
「世子,」冷亦維在他轉身的時候慢悠悠的開口說道:「最近事情很多,冷亦修的戒備外鬆內緊,您還是小心為妙,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達克列轉身,衝他一笑,露出森森的白牙,「王爺放心,我達克列行事自會謹慎,只是……本世子孤身一人在此地,有時候難免要靠朋友,如果有難,自然希望朋友們能夠仗義相助,否則的話,達克列這張嘴,可不是只會吃飯親女人。」
「當然,」冷亦維的聲音也添了幾分冷意,「本王倒是盼著世子能夠平安無事,好好的快活一生,只是,世子,做事情還是乾脆利索的好,能不要讓朋友給善後還是不要麻煩的好。」
「本世子當然做事乾淨,」達克列挑了挑眉,「這次也不例外,王爺還是靜候佳音中。」
他的聲音剛落,空中隱約有聲音傳來,雖然輕微,卻是分外的清晰。
達克列霍然回首,目光如鷹緊緊的盯著那片藍天,與此同時,冷亦維也聽到了這個聲音,他從書桌後面站了起來,快步轉了過去,站到了窗前。
乾淨如洗的藍天,大朵大朵的白雲輕柔的飄過,陽光如金子一般灑在天地之間,投下一片片的光影。
兩個人摒住了呼吸,靜靜的等待,彷彿在進行一場神聖的精神洗禮。
終於,一個小白點穿過雲朵,快速的向著這邊而來,它揮動著潔白的翅膀,快樂的滑行,一雙爪子輕輕收在身下,兩隻黑豆一樣的眼睛奔向書房的方向。
達克列看著那只越來越的近鴿子,他心中的喜悅也越快速的放大,他彷彿看到勝利在一步一步向著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