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亦修聽到郝連蓓兒的話,剛捏住轎簾的手指微微一僵,他無聲的歎了一口氣,頭疼的感覺又強烈了幾分,看著空蕩蕩的轎子,他想了想說道:「好吧,既然如此,你就坐轎子吧。」
「真的?」郝連蓓兒的眼睛唰的一下子亮了起來,小臉上蕩起幾分紅暈。
「你到底坐不坐?」冷亦修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她。
「坐,當然坐!」郝連蓓兒快速的鑽進了轎子,「唰」的一下,冷亦修放下了轎簾,吩咐道:「起轎。」
說罷,他跟前面的侍衛吩咐了幾句,然後轉身走進了人群裡。
郝連蓓兒坐著冷亦修的轎子,左看看,右摸摸,覺得哪裡都是挑不出毛病的好,轎子的做工精細,木質上乘,轎夫們抬得穩,一點兒也覺不出晃來,真是太舒服了。
她滿足的笑了一聲,抬手捧著自己的臉,感覺臉蛋上微微的燙意,眼睛輕輕的眨動,似被攪動的兩池春水。
她很想挑起轎簾看看保護著自己的冷亦修,但是又一想,這樣的話會不會破壞氣氛?嗯……七哥曾經說過,氣氛是很重要的,萬一一看到自己偷看他,他再不好意思了,不願意保護自己了怎麼辦?
不好,不好,還是就這樣罷。
如此想著,她又輕輕的笑了起來,重重的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享受著片刻的美好。
轎子似乎走了很長時間,四周越來越靜,突然,郝連蓓兒感覺轎子似乎停了下來,她想問是怎麼回事,只聽不遠處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下官參見寧王殿下。」
郝連蓓兒睜開眼睛,仔細聽著,卻沒有聽到冷亦修的聲音。
「下官參見寧王殿下。」
還是沒有冷亦修的聲音。
郝連蓓兒正在挑簾看看怎麼回事,只聽那人又說道:「殿下可是覺得下官官職卑微,不屑與下官答話?」
郝連蓓兒的手又縮了回來,嗯……聽這個人的聲音就挺討厭,啞啞的,嘎嘎的難聽,而且,語氣也不太好,這次明顯比之前更討厭了一些,也許冷亦修就是不願意理他,管他呢!
「下官雖然官職低微,但也是聖上親點的御史言官,難道殿下不怕下官下筆討伐?」
郝連蓓兒一聽,小眉毛就豎了起來,這是什麼意思?威脅?
她豎起耳朵準備聽聽冷亦修如何應答,但卻只聽到一個侍衛道:「吳大人,您還是請讓開路吧。」
「哼!這樣看來,王爺是連話都不肯和下官說了?那好罷,下官聽聞了剛才在市集上的事情,王爺竟然私下與他國的公主皇子接觸,難道就不怕聖上知道?」
郝連蓓兒的心咚咚跳了兩下,對啊……自己的身份比較特殊,怎麼說也是明宵國的公主,而冷亦修則是大昭國的皇子,雖然說此次承接了大比的事宜,但是由於七哥來得急,也想悄悄的見上未來嫂子一面,這才沒有跟隨使團,當然身邊也沒有儀仗。
說起來,這的確是一個疏忽,所以,七哥讓他的幾個貼身侍衛提前租了一個僻靜的小院以用來做安身之所,等到使團到來再與他們會合,卻不想……此次自己只顧著痛快,在街頭上一番為人出頭,竟然給冷亦修惹了麻煩了!
她心中又急又亂,一低頭,看到了自己腰下的小彎刀,眼珠一轉,把心一橫,從懷裡掏出一方錦帕來,往臉上一蒙,然後把小腰刀解下來拿在手中,咬了咬牙,「唰」的一聲掀來了轎簾。
在外面攔住的言官和侍衛都沒有想到,轎子裡的人會突然衝出來,不禁都吃了一驚。
侍衛自然知道裡面的人是郝連蓓兒,而不是冷亦修,所以一見到這個言官,雖然說不上害怕,但都有幾分頭疼,這個言官好端端的出現在這裡,難道會是巧合嗎?冷亦修身邊的人都是經過仔細挑選的,自然立刻想到,也許是有人指使,想抓王爺的錯處。
他們正在想著如何把這言官打發掉,沒有想到裡面的人居然衝了出來。
「你是什麼人?」言官看著這個嬌小的綠影子,被她身上的顏色弄得眼睛都有些暈,看了半天發現臉上還蒙著帕子,根本看不見臉,只看到那一雙明亮的眼睛。
但是僅憑這身材和眼睛,他也知道這人不是冷亦修,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消息錯誤?可這明明是寧王的轎子啊……
他正納悶著,只見那女子手中的刀光一閃,直奔著自己而來,他頓時大驚失色,不由自主的往向退。
「你……你要幹什麼?」言官嚇得聲調都變了,他慌亂的對著冷亦修的侍衛喊道:「快……救命啊。」
侍衛們心中好笑,本不想幫他,但是畢竟有礙著身份,人又是從王爺的轎子中竄出來的,萬一給王爺惹了麻煩可就不好了。
於是,他們紛紛喊道:「住手!」
郝連蓓兒才不會聽他們的話,只想著剛才這個可惡的言官出言威脅冷亦修,實在是可恨、囂張至極!
她手中的小腰刀唰的耍了一個刀光,「砰」的一聲把言官頭上的帽子碰掉,骨碌碌的滾到了地上。
言官嚇得臉色大變,腿不住的發抖,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只聽郝連蓓兒喝道:「你剛才說寧王什麼?」
言官嘴唇顫抖,牙齒打架,哆哆嗦嗦的回答道:「說……寧王私自會見他國的公子皇子,其心……」
「唰!」言官只覺得頭頂上光芒一閃並一涼,「啊!」他嚇得大叫,卻沒有意想中的疼痛,他顫抖著手在頭頂上摸了摸,只覺得似乎少了一些什麼,眼睛不禁往上翻著看,很快,看到一大縷頭髮從頭頂上飄落下來。
「你再說!」郝連蓓兒刀尖指著他,寒光四射,冷氣逼人,「你哪只眼睛看到寧王與他國的公子皇子接觸了?你有證據嗎?」
「那女子……好像姓郝連……」言官完全被嚇傻了,郝連蓓兒怎麼問他下意識就怎麼答。
「郝連?」郝連蓓兒仔細的回想了一下,自己說自己姓什麼了嗎?好像沒有吧……她手腕一翻,「唰!」又在言官的頭上來了一下,「姓郝連怎麼了?大昭就沒有姓郝連的?姓郝連就一定是其它國的人嗎?是其它國的人就一定是公主皇子嗎?」
「我呸!呸!呸!」郝連蓓兒連呸了三聲,手中的刀也在言官的頭上晃了三晃。
那言官大叫了幾聲,終於忍不住嚇得雙腿一陣亂抖,一股腥臭味兒從兩腿之間飄了出來,褲子也一片潮濕,連帶著濕了地面。
幾個侍衛面面相覷,對於郝連蓓兒的連番問句直想拍手叫好,看那言官的狡猾樣兒想笑又不好意思笑,一個個悶得臉紅。
「發生了何事?」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眾人唰的一下扭過頭去看。
只見冷亦修從不遠處走了過來,一身月白色的衣袍似乘載著月光,幽然的光澤讓他如月下的玉竹,挺拔而英氣逼人,他的眉飛揚開去,微微挑起如刀,眼眸轉動間是微微的殺氣。
言官抽了一口氣,冷亦修怎麼從其它的方向走來?難道他剛才不在轎中?真真是可恨!可是,現在說什麼也晚了。
郝連蓓兒看見冷亦修從人群外走過來,她這才注意到冷亦修好像……也許……剛才並沒有在轎子旁邊?
她正疑惑著,只聽冷亦修說道:「吳大人,本王在去監造看台的途中看到一名女子身子不適,所以,這才派人用轎子送她回家,請問,你當街攔下這轎中女子,是為何意?」
言官聽他這樣說,差點直接暈死過去,他用眼角瞄了一眼郝連蓓兒,身子不適?這位姑奶奶哪裡有什麼身子不適的症狀?身子不適都把自己逼成這樣,這要是精神爽了,該是什麼樣兒?
他苦著一張臉說道:「王爺,下官……下官以為……」
「你以為這轎中的本王,以為本王到這裡來是與其它人私下碰面接觸,以為本王對我大昭心生異意,圖謀不軌?」
冷亦修的語音不高,卻沉冷如冰塊,狠狠的砸向吳言官,一字一句,如帶著刀鋒,凌厲鋒刃上的殺機四起,把吳言官圍在中央。
「下官……下官不敢……」吳言官冷汗淋漓,他從地上爬起來,由坐變成了跪。
冷亦修給他的感覺和剛才郝連蓓兒給他的完全不同,郝連蓓兒手中雖然握著刀,吳言官感覺到的不過是寒光閃動以及刀片的冰涼。
但是,冷亦修手中空空,只是……那眼神和週身的氣度,卻比刀鋒還要殺機重重,那是經過戰場見慣了生死的人才會有的氣機,那是對翻手為生,覆手為死的掌握。
「不敢?」冷亦修的語調輕輕上揚,字間帶著淡淡的譏誚,他的手指輕輕撫著寬大的袖袍,袖口上的暗色螭紋一閃,似破袖而出,鋒利的爪子輕輕一踏,便捏在了吳言官的喉間。
吳言官覺得呼吸一滯,後背上的冷汗濕透重衣,他的身子俯得更低,頭抵著地,大氣也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