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溪舒了一口氣,對外面喊道:「來人!」
門被推開,一個人出現在門口,容溪看了看,原來是那天和習軍師一起去接自己的大亮,當時這個小伙子還對自己不太滿意來著。
「去請溫員外。」容溪看著他說道。
「嗯。」大亮應了一聲,轉身離去了。
容溪看著這個小伙子,倒覺得他和其它的人不太一樣,性子耿直,不像是心機深沉之人,可是他是怎麼和這些人摻和到一起來的?這裡所有的屬於齊王的知情人,都要死,這是容溪在踏進這座府門的時候就做的決定,不過,這個大亮倒讓她起了留下之心。
不過,這需要瞭解了具體的情況之後,如果有危險,她不會亂髮好心的,埋下隱患的事情,她不會做。
時間不大,溫員外從廊下走來,他的步伐有些沉重,不過才近四十的男人,看上去居然有幾分老態。
「頭領,您找我。」溫員外走進來站下,恭敬的問道。
「溫員外,本頭領再問你一次,可想與家人團聚?」容溪看著他,一字一句的問道。
溫員外身子微微震了震,拱手低頭說道:「有什麼事,但請頭領吩咐,小人一定全力去做。」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容溪的聲音堅定,如砸進這詭異氣氛的石,骨碌碌落地有聲。
窗外
的風夾著腥味飄了進來,屋中的空氣也有些濕潤潤的,溫員外慢慢的抬起頭來,慢慢的濕了眼眶。
他有多久沒有見到自己的妻兒老母了?整整七年了吧?當初那個小小的孩子如今應該八歲了,自己無法去想像他的模樣,記得最後一次見他的時候,看上去還是像妻子多一些,那時自己還笑著說,聽說兒子長得像母親,果然是真的。
母親的頭髮是不是更白了?那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她還在自己的身後喃喃的說著,想吃城南李記果鋪的桂花糖糕了,讓自己回來的時候給她帶一些,他心裡知道,母親不是想吃桂花糖糕了,只是因為那是自己小時候最愛吃的零食,母親經常給自己買了吃,母子倆一起吃得最開心,後來自己的生意做大了,人也忙了,有多久……沒有陪母親一起吃桂花糖糕了?
誰知道這一轉身,竟然七年了……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了,他,不敢去想。
「呂頭領,請不要……為難小人的家人……」溫員外垂下頭,眼角一滴晶瑩的光,一閃而過。
容溪心中一動,一種無邊的悲涼慢慢浸入了她的胸腔,穿越之前,她不也是沒有家人的?那種缺失的遺憾,是心底永遠無法彌補的痛。
「溫員外,」容溪看著他,聲音淡淡卻堅定,「本頭領要做一件大事,如果成
了,就放你和你的家人,遠走高飛,等事情了了,這府中的一切,都盡數歸還於你,如果你願意,還可以再回來。」
溫員外霍然抬頭看著她。
站在書桌後的年輕頭領,一身黑色的衣袍,翻起的銀色的衣邊如一卷一卷的海上浪潮,而他整個人則如海邊的巨大的面海石,堅定矗立,他的眸子裡光彩閃爍,如海上初升的明月,鍍了一層明亮的光輝。
「頭領……」溫員外激動的向前走了一步,眼神中帶著急切,「可……當真?」
「當真。」容溪點了點頭,眼睛直視著他,目光灼灼。
「好。」溫員外朗聲回答,挺了挺腰桿,瞬間來了精氣神。
「很好,午飯之前,我會派人去請你,到時候還請你陪我做最後一件事,現在,你回去收拾一下重要的東西,注意,千萬不要對任何人說起,也不要讓其它人起疑,事情做完之後,我會派人把你和你的家小都送上船,送你們你想去的地方。」容溪簡單的交待完畢,擺了擺手,轉過身去不再看他。
溫員外始終摒著呼吸,這一切來得太突然,讓他有些反應不過來,這……都是真的嗎?聽著容溪的話,似乎不像是假的,罷罷罷!真也好假也好,就此一搏吧!
他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風,似乎更猛烈了一些,容溪皺
了皺眉,她實在不是太喜歡這空氣中的腥味,以前去三亞玩的時候倒沒有覺得什麼,怎麼這次來了這邊感覺這麼差勁?特別是看到餐桌上的那些海鮮,總是想吐出來。
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手不自覺的放在了小腹上,或許……也許?她還沒有想完,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她轉過了身,端正的坐在書桌後。
習軍師從門外走了進來,滿臉都是笑意,他向書桌前走了幾步說道:「回頭領,您交待的事情卑職已經辦妥了。」
「噢?」容溪點了點頭,「辛苦習先生了。」
「不敢,為頭領辦事,自當盡心盡力。」習軍師急忙表著忠心。
「那宋宗主怎麼說?」容溪微微的笑起,對整個事件很感興趣。
「宗主說,頭領不用客氣,禮不禮的就不用了,只是他想知道燕頭領遺留下來的事情究竟是什麼,還有頭領打算如何處理。」習軍師侃侃而談,沒有注意到,容溪的微笑起已經泛起了冷意。
「他很快就會知道。」容溪說道,「習先生,在這府中,除了你之外,有幾個人是知道王爺的存在的?」
習軍師心中一喜,頭領這麼問,是把他當成自己人了,他往前走了一步,聲音壓沉說道:「回頭領,其實也沒有幾個人,除了卑職之外,也就只有三個人了,不
過,他們此刻都不在府中。」
「嗯?去哪了?」容溪心中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
「他們去押運貨船了,本來昨日就該回來的,只是這次出海趕上了風浪,所以,要等到今天黃昏才能回府了。」習軍師回答道。
「押運貨船?」容溪說著,臉上若有所思,習軍師急忙解釋道:「這次宋宗主老家的事情有些變化,想必您從京中來也聽說了,他那位兄弟可不安份的很,本事也大的很,不知道怎麼的就讓皇帝賜,所以,他派了幾個得力的人手回去打聽一些消息,人手不夠,所就借了咱們的三個人去。」
容溪微微斂了眸光,「他們三個今天黃昏一定會回來嗎?」
「是的,」習軍師點了點頭,「剛才卑職在宗主那裡已經打聽了,的確是今天的歸期。」
「好。」容溪點頭,目光轉向窗外,天邊風起雲湧,就要變天了。
習軍師剛剛退出去,容溪就來到了院中,這府中造得別緻精巧,她還沒有好好的看過,一路觀賞一路走,不知不覺中到了後院,正巧碰到冷十六帶著一個挑著一擔柴的人遠遠的向著廚房的方向走。
「周兄,」容溪喊了一聲,冷十六回過頭,帶著那個挑柴的人快步走了過來。
容溪看著那個戴著斗笠的挑柴人,身上穿著一身粗布衣服,腰間
紮著板帶,腳上穿著一雙黑色的布鞋,邊緣已經磨得有些毛茸茸的,顯然是穿了很久,只是這人走起路來腳步穩健,好似下盤有些功夫。
「頭領,」冷十六走了過來,看了看四周無人,低聲說道:「這位賣柴的兄弟就是王爺在這邊勢力的頭目。」
容溪看著這位賣柴打扮的人,眼前浮現冷亦修那奸詐的樣子,好像在得意的笑著,怎麼樣?沒有想到吧……就是要這樣超乎他們的想像力,才能夠出奇制勝啊。
賣柴人慢慢的抬起頭來,斗笠下的目光銳利如海上的鷹,他沒有想到,王爺派來的人居然是這樣一樣翩翩少年郎。
他襲一身黑衣,細細的滾了銀邊,低調而奢華,她的黑髮揚在風中,身材纖細挺拔,他身後一望無際的天,那天邊滾滾的烏去,一層一層的壓來,如同他散發出的氣勢,逼迫、沉冷、肅然。
她的面色晶瑩如玉,長長的眉飛揚開去,如鳥兒展開的翅膀,眉下的那雙眸子,似深海翻湧,似乎波光明滅,讓人一看就瞬間一震,突然生出俯首之心。
剛剛還在心頭盤旋的疑惑和淡淡的鄙視,與這年輕的頭領一對面,突然都被風吹去,他抿了抿嘴唇,目光也變得恭敬起來,微微彎腰,無聲的施了一禮。
容溪點了點頭,「一共有多少人?」
那人還未開口,
容溪又補充道:「只說武功好的那些,擅長其它方面的不必說。」
那人微怔,隨即說道:「一共三十五人。」
「很好,回去準備,今天晚間二更準備,三更在宋莊外聽我號令。」容溪簡短的發佈了命令,然後一字一句說道:「記住,必須一刻不差。」
「是。」那人聽得出她最後一句的語氣森森,沒有多餘的話,轉身由冷十六領著放下了柴,然後退出府去。
容溪看了看天邊,隱約有電光一閃,遠遠的還有悶悶的雷聲,像是從天邊飄來的鼓聲,從千里之外,滾滾而來。
院中的樹木搖擺,枝條比剛才舞動更歡快了一些,從海上飄來的風腥味更重,容溪呼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噁心,轉身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