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回身看著突然發生的一切,額角都冒出了汗,緊張的不時回頭望向那小院,手指節都有些發白。
天邊的烏雲一層層的壓了過來,不停的變幻著各種形狀,院中的樹枝也飄了起來,起風了。
風掠起柳玉荷額前的發,容溪瞄了一眼,她居然出汗了。
「這可怎麼好?我去叫人。」六公主急得跺腳,轉身就要往外走。
「不行!」柳玉荷一聲急喝,情急之下她連禮儀和身份都忘了。
六公主被她喝得嚇了一跳,站在原地又不動了,只是眼睛看著容溪,有太多複雜的味道,焦急、擔憂、緊張、害怕。
此時的情況如果容溪再看不出來有異,那就是又傻又瞎了,看著兩個人如此焦急,她做了一個決定,一定要走過那道小門去看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己小心就是。
想到這裡,她嘴裡「嘶嘶」的抽著氣,努力的站了起來,「好像好些了,你來扶著我走吧。」她說著,身子一歪,就靠了柳玉荷的身上。
「好,好。」柳玉荷一聽頓時爆出喜色,她正愁怎麼勸容溪快走,如今她自己靠上來,那還不等於自投羅網?
容溪靠在她的身上,自己完全不使一點力,她雖然不胖,可柳玉荷也不是健壯的女人,沒有走幾步就感覺容溪像塊巨石一樣壓在自己身上,嘴裡
不停的喘著粗氣,走一步都要歇一歇。
可縱然是這樣,她也不願意耽誤時間,沒有放棄的意思,只是咬著牙堅持著,容溪嘴邊露出一絲冷笑,這後面究竟是什麼陰謀,讓這些人如此堅持?
「好了,到了。」六公主終於推開了一間房間的門,她的聲音有些微微的抖,而容溪則感覺身邊的柳玉荷舒了一口氣。
「你們進去換吧,我在這裡看著,」六公主低著頭說道。
容溪不禁納悶,這六公主根本就是一個懦弱膽小之人,這種事情怎麼會讓她來?這種害怕的樣子,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得出來了,還怎麼騙人?
柳玉荷卻不管這些,連扛帶拉的把容溪弄進了房間裡,容溪甚至能夠聽到她的心在胸腔裡狂跳的聲音。
房間裡很暗,僅有的兩扇窗子也拉上了布簾,隱約看到一面牆上似乎也有一塊布蒙著,看不出後面是什麼東西。
牆角里有香鼎,一枝香被點燃,香氣輕輕裊裊,在暗中靜靜的飄蕩,細細聞起來還有點絲絲的甜味。
容溪仔細的辨別了一下,現在的她處於龍潭虎穴,每個毛孔都振奮起十二分的精神,任何一個細節都不放過,因為一個小小的疏漏都有可能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
那味道……她辨別出之後,幾乎立刻明白了這些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一定要
把自己帶到這裡來是為了什麼,她的眼底爆出怒色,如天邊的烏雲狂捲,一隻飛鳳掩於雲後,終於動怒。
「三嫂,你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去給你找藥來。」柳玉荷把她帶到了床邊,然後就要匆匆的離開。
她不能不著急著走,那裡點的是什麼東西,她十分清楚。
「不幫我換衣服嗎?」容溪淡淡的笑著,語氣卻有些微微的冷。
「這……」柳玉荷勉強笑了笑,「我覺得還是先給您找了藥治了傷最為重要,衣服抹了藥再換也不遲。」
「是嘛……」容溪聲調拉長,她從床上站起來,走了兩步,然而衝著柳玉荷溫婉的一笑,「你看,好了。」
柳玉荷還沒有明白過來容溪怎麼突然就好了,只覺得脖子側面一痛,然後容溪那個笑意在她的臉前定格,再然後,眼前一黑。
她突然覺得,容溪的那個笑意有些森冷,目光閃爍如海底的寶石,耀眼卻讓人不由自主的感覺到那滲骨的寒意。
容溪快速的撥下她身上的衣服,時間不多,既然在這裡點了這種香,就代表很快就會有人來,她摒著呼吸,盡量的減少吸氣,手下的動作更加的麻利了起來。
當她繫好身上的最後一個帶子,和柳玉荷換好了衣服之後,終於吐了一口氣,快步的走向門口,六公主還等在那裡。
正
當她的手指伸出去要觸摸那門板的時候,廊下傳來了腳步聲,隨即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低沉的問道:「如何了?」
「在……裡面。」六公主怯怯的聲音響起。
來不及了!
容溪咬了咬嘴唇,腦海裡迅速的盤算著,幾乎是立刻,她快速的跑到了床邊,與此同時,「吱呀」一聲,門開了。
「卡!」一聲巨響,天空打了一個驚雷,院內的風聲忽然乍起,如一條怒龍,吼叫了一聲,終於騰空而起。
那個男人身材高大,步子邁得極大,他的臉隱在暗中,容溪也不去多看,只是低著頭迎了幾步,然後退在一邊,施了個禮道:「人帶到了。」
「嗯?」男人疑惑的聲音響起,「這麼快就暈了?」
容溪垂著眼眸,冷靜的回答道:「嗯,公主在酒中放了東西,只是酒灑了一些,但也足夠她暈了。」
男人吸了吸鼻子,果然床上的女人身上有酒氣,還是珍貴的冬擁春,嗅到那味道,他的疑惑終於散去。
容溪退了一步,說道:「妾身去回王爺,六公主在門口守著。」
男人這時已經無瑕再顧忌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出去,容溪一刻也不敢放鬆,提著一口氣,小心而謹慎的走到門口。
那裡還有六公主,一定要第一時間制住她,不能讓她出聲。
「嚓!」一道閃電從雲後亮起,半邊的天空都亮了起來,也讓昏暗的房間亮了亮,容溪用眼角掃了一眼那個背著她的男人,寬闊的肩膀,細細的腰身,背上還有一個青色的紋身,像是一種什麼動物,一看就不是中原所有。
達克列!
容溪恨得咬牙,那只香鼎中的香還在一明一滅,如猩紅的怪眼,看著房中發生的一切,裊裊的香氣騰氣,在空中虛構成一幅詭異的畫。
她沒有片刻的猶豫,也沒有試圖在背後襲擊達克列,既然他們要演好戲,那就陪著她們好了,到時候一定會讓他們知道什麼叫乍人者恆乍之!
她拉開門,六公主正在門前扭頭看著天空,剛才的驚雷和閃電把她嚇了一跳,聽到門響,她急忙回過頭來。
容溪衝她咧嘴一笑,把她的驚愕看在眼中,然後,早就豎起的手刀,在她的脖子上劈下。
「唰!」
六公主的眼前一黑,身子軟軟的倒在了容溪的懷裡。
容溪看了看四周,還果然是一個人都沒有,看起來這些人是早就把宮人都支開了,或者說,這裡根本已經沒有人,來宵雲宮不過就是因為這裡偏僻沒有人來。
西面還有兩間廂房,容溪看了看天空,比剛才更黑了一些,烏雲流動的速度更大,院子裡的枝葉像是失去了理智,瘋狂的擺動著身體。
暴風雨就要來了。
容溪拖著六公主走進了西廂房,房間應該是很長時間沒有人住了,有一股霉味兒,桌椅板凳上還落滿了灰塵,現在也顧不了這麼多,也不是挑剔的時候,容溪把六公主放在板凳上,也沒有擦,頓時有一股塵土升騰了起來。
她調了調自己的氣息,還好那香鼎裡的迷香劑量不大,自己第一時間聞了出來,也盡量控制著呼吸,並沒有吸入多少,沒有什麼大礙。
容溪的目光透過窗縫看向那間正房,簾子遮得非常嚴實,根本看不到什麼,容溪的目光卻像兩團火,恨不能把那裡化為灰燼,這些可恨惡毒的傢伙!居然用這種卑鄙的手段!
她站在房間裡,把事情梳理了一遍,如果自己沒有及時的發現那迷香呢?如果真的中了招呢?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她想著現在正和達克列在房間裡的柳玉荷,後背上不禁冒出了一層薄薄的涼汗,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一會兒事情落實,兩個人衣衫不整之時,七公主和齊王冷亦維一定會匆匆趕來,以表示「關懷之意,」然後湊巧就發現了這件丟盡臉面的醜事。
毀了自己的清白、壞了寧王府的名聲、丟了冷亦修的臉面,簡直是一箭多雕啊!真是好算盤。
可是,有那麼多的男人,七公主為什麼要選擇達克列呢?為什麼要用自己的
男人?是不是還有另外的一層意思?
容溪可不相信她會做這種對自己無益的蠢事,今天的事情,根本就是衝著自己和冷亦修來的,其它的皇子皇妃不過就是來做個見證,把這件事情做實罷了,大家都親眼看到了,還有什麼可辨別的?
想通了這一層,容溪不禁暗暗冷笑,如果自己猜錯了就算她們命大,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她的眸子裡泛起濃烈的殺機。
那麼,就此為敵,不死不休。
「卡!」天空中又是一聲驚雷,如天龍之怒,攜著狂風席捲了大地,枝葉發出嗚嗚的聲響,在風中狂舞,地上的灰塵揚起,但很快就被傾洩的大雨狠狠的砸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