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也走了過來說道:「真可惜,」她嘴裡說著可惜,可神情和語氣都沒有可惜的味道,隱隱的還有一種微微的雀躍,她轉頭看著六公主說道:「六姐,勞煩你帶著三嫂去換件衣服吧。」
「不必了,」容溪淡淡的拒絕道,一杯酒而已,能有什麼大不了?何況,這其中的貓膩她還沒有弄清楚。
她剛剛拒絕完,只見低垂的眸子裡現出了一雙黑色的靴子,繡著金絲螭紋,似騰空而起的利爪,她的心中一暖,隨即手上也一暖,冷亦修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沒事吧?」
那聲音散在酒香裡,帶著層層的暖意,讓容溪有些煩躁的心瞬間就安寧了下來,她抬起頭,看進他黑色的瞳眸裡,他的眸子深沉卻晶亮,像兩塊名貴的寶石熠熠生光,她衝他彎起嘴唇一笑,「沒事。」
「三哥,真是不好意思,」七公主看到兩個人之間的情意流轉,心尖恨得滴血,她上前一步說道:「不如讓六姐陪三嫂去換件衣服吧?這樣濕著,還有酒氣,實在是不妥。」
容溪和冷亦修的目光飛快的一對,冷亦修聽到七公的話,一雙眸子不禁冷了冷,他動了動嘴唇正要拒絕,容溪卻按了按他的手指,他的掌心很燙,手指卻是有些微微的涼,骨節精美,指間有薄薄的繭。
冷亦修把嘴裡的話吞了回去,用眼神詢問
容溪的意思,容溪卻衝著七公主一笑說道:「有勞六妹了。」
七公主眉宇間頓時迸出一絲喜色,隨即轉頭對六公說道:「快去吧。」命令式的口吻,而六公主咬了咬唇,站了起來。
「三嫂,請跟我來吧。」六公主走到容溪的近前施禮說道。
「帶她去哪兒換?」冷亦修盯著六公主問道。
他的目光沉冷,微斂的眸子如高高飛翔於天空的蒼鷹,語氣裡更是沒有絲毫的暖意,六公主微微抖了一下,鼻尖上冒出細小的汗珠,「回三哥,是去……後殿。」
「噢?」冷亦修微微一笑,挑眉看著七公主,「怎麼七妹知道你三嫂今天要被灑酒,所以特意準備了衣服在後殿嗎?」
七公主的笑容一僵,六公主的動作也停止住,眼神中浮現一絲慌亂,隨即飛快的低下頭去。
「三哥不知道?父皇看七姐平時性子活潑,而宵雲宮雖然偏僻但勝在安靜、風景優美,所以特准她每個月都可以在這裡小住幾天,以便修身養性。」齊王冷亦維突然開口說道。
「噢?」冷亦修淡淡的笑了,笑意卻只是浮在眼睛裡,並不曾到達眼底,「八弟倒是清楚得很,這事兒為兄可不知道。」
齊王抿嘴一笑,「三哥說笑了,這事兒我也是聽父皇無意中說起,臣弟不似三哥,只關注國家大事,這些
家常瑣事自然靈通一些。」
冷亦修轉頭看著他,只是微微的一咬牙,隨即輕聲一笑,笑意悠長,勾起的嘴唇邊帶著森然的冷意,「國家大事?家常瑣事?怎麼八弟以為這皇家還有家常之事一說?想必你這般孝順,父皇定當歡喜的很!」
冷亦維的臉色微微一變,冷亦修卻已經不再看他,甩了袖子轉身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六公主垂著頭過來攙容溪,容溪則是衝著柳玉荷一笑說道:「八弟妹可否陪我同去?」柳玉荷微微一怔,還沒有等她拒絕,容溪便接著說道:「六妹一個人陪我去總歸不太方便,她還要在外面守著,我換衣服的時候有個人搭把手會更快一些。」
柳玉荷想拒絕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她只好求助的看著冷亦維,冷亦維還沒有開口,容溪便道:「八弟應該沒有意見吧?」
冷亦維蒼白的臉色上浮現一絲淡淡的猶豫,隨即撞上容溪笑吟吟的目光,只覺得這女人的眸子真是晶亮如星,那光芒似乎能夠照入心底,讓他的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覺,於是,他便點頭道:「好。」
七公主聽到他同意,微微咬了咬唇,目光朝他這邊瞄了一眼,暗含著不滿,只是事情卻已經無法再挽回。
六公主面對這一突發事件,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本來她就很緊張,現在……她抓了
抓裙擺,華麗的衣裙上被抓出了褶皺。
「愣著做什麼?快帶三嫂去吧。」七公主看不慣她這猶猶豫豫的樣子,走過來提醒她,聲音有些冷有些厲,六公主隨即又是抖了抖。
容溪把這些人的反應看在眼裡,臉上卻當做沒有看到,只是笑著說道:「二位請頭前帶路吧。」
六公主低著頭走在前面,向著通往後殿的門走去,柳玉荷也是一臉的笑意,不過怎麼看都有些不自然。
「真是可惜了一杯好酒,」容溪卻是一副輕鬆自如的樣子,一邊走一邊和身邊的柳玉荷聊天,「八弟妹,你說是不是?」
「是……啊,不是,」柳玉荷話出口又覺得不對,急忙賠笑道:「三嫂說得哪裡話,不過是一杯酒,再名貴也是讓人喝的,說起來也是怪我莽撞了,打翻了三嫂的酒,還濕了衣裳。」
「看你,我又沒有怪你的意思。」容溪笑容越發的親切,目光清亮,一邊說一邊親熱的挽住了柳玉荷的手腕,一低頭看到了她腕上的血玉鐲,「喲,八弟妹這隻玉鐲可真是漂亮,通體血紅,果然是極品啊。」
柳玉荷一聽她讚歎自己的玉鐲,面露微微的得意之色,「還算湊合吧,這是我和王爺大婚時,祖母給我的陪嫁。」
容溪聽著臉上滿是羨慕,心裡卻是冷笑,大婚?不過是後來才成的側妃,
原來只是一個侍妾,又怎麼會大婚?
她又端詳了一會兒,讚歎了幾句,然後放開了手,手指悄悄有錦帕上抹了抹,真是的……這個女人身上的脂粉太多了。
她看著前面埋頭走著的六公主,又看了看四周,「六妹,怎麼還不到嗎?不過是去後殿,怎麼要走這麼久?」
六公主的背僵了下,轉過頭來,卻是低垂著眸子,不敢去看容溪,聲音細弱的說道:「快到了,很快就到了。」
倒是柳玉荷解釋道:「三嫂有所不知,這宵雲宮比別的宮院要大一些,後來又經過擴建,所以走起來會覺得遠一些。」
「噢?」容溪微微一笑,細長的眼角飛出兩道光,恍惚間如兩片凌厲的刀,柳玉荷的呼吸突然一緊,縮了縮脖子。
「那就便走吧。」容溪淡淡的說道。
柳玉荷聽到她說的話,這才吐了一口氣,心中暗暗惱恨自己,不過就是被她看了一眼,怎麼自己剛才那麼緊張?她悄悄的再次深呼吸,袖子下的手指用力握了握,不管怎麼說,今天的事情很重要,一定不能夠失敗。
無論是為自己還是為王爺,今天的事情一旦成了,那麼自己在王府的地位就算是穩固了,上面的那個王妃也不過是個擺設,到時候自己是側妃之首,沒準哪天王爺一高興,廢了王妃扶正自己也未可知。
再者,事情順利進行,寧王的臉面也得丟到爪哇國去,還有什麼資格和自家王爺爭?
她正想著,前面的六公主已經走向一扇小小的門,黑色的木門上面有幾道裂縫,像是一道道猙獰的傷口,上面的黑漆也已經掉落了不少,露出黑灰的木茬,斑駁而滄桑。
容溪微微瞇了一下眼睛,眼角掃過身邊的柳玉荷,她似乎有些緊張,好像擔心自己過問什麼或者不肯去走那道門,看起來,今天所有的蹊蹺應該是都在這扇門後面了。
究竟是什麼呢?
陷阱?容溪閃過這個念,又很快的否定了,不會,如果是陷阱的話,同行的一共三個人,怎麼能夠算得那麼準確,只讓自己落入陷阱中呢?
暗器?這倒是有幾分可能,只是……自己進宮來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為什麼要挑這樣的時機呢?有本事可以趁自己外出的時候或者直接到寧王府去暗殺,怎麼會引到這裡來?就算成功了,殺掉之後該如何處理呢?知道的人都滅口?連那些皇子皇妃也滅了?可能嗎?
容溪定住了心神,渾身都警惕戒備,臉上卻神色如常,見她並無疑問,也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柳玉荷顯得放鬆了一些。
「哎喲!」就在容溪即將要到達那扇門前的時候,她的身子一歪,抬手扶住了一邊的牆,手指暗暗用力,在那
牆上留下一個淺淺的印記,另一隻手卻扶住了腿,臉上表情痛苦。
「怎麼了?」柳玉荷急忙問道。
「嗯……好像是扭傷了,」容溪皺眉說道,手指在腳踝的地方輕輕的揉著。
柳玉荷的神色焦急,不自覺的看了看門後,「這可怎麼好?」
容溪歎了一口氣,「痛得很,不如弟妹去殿內叫幾個宮女出來?扶我一下吧。」
「這裡哪有宮女啊……」柳玉荷脫口而出,說出之後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怔了怔這才急忙掩飾道:「今天公主設宴,她們都去前面幫忙了。」
容溪垂下頭,勾唇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