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亦修的心裡悶了悶,這女人這話問的,難道沒事就不能來嗎?要是換成其它的女人,早就歡天喜地的過來甜言蜜語,小心伺候了。
他大概也忘了,如果是換成其它的女人,他也就沒有什麼興趣了。
「沒什麼事,我就是想跟你說一聲,我下朝回來了,而且今天上朝很無趣,也沒有什麼新鮮事。」在心裡悶了半晌,他還是如實說了。
「噢,」容溪聽著他的聲音有些嗡聲嗡氣的,臉色似乎也不太好,不知道這位敏感的王爺又哪根神經不對了。
「咳,本王聽說你這裡的小廚房做的飯菜不錯,想過來嘗嘗。」冷亦修說著,拉了把椅子在她身邊坐下,一副我已經決定了,你趕我走也沒用的樣子,眼睛還裝作若無其事的瞄了瞄容溪寫的東西。
「咦,小廚房裡的人不是王爺您親自選的嗎?按說她們的手藝你應該都知道的吧?怎麼會沒有嘗過?」容溪翹起唇角,眼睛裡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
「本王好久沒吃了,想吃了,行不行?」冷亦修垂下眼,在心裡暗罵自己,真是的,在自己的王府裡,和自己的女人吃頓飯,怎麼還要找這些個無聊的理由?自己什麼時候混到這種地步了?
「行。」容溪也不想再和他糾纏這個問題,愛吃就吃唄,找那麼多理由幹什麼?
「你這是在寫什麼?」冷亦修掃了好幾眼,發現都是一些食物,練書法?不像,哪裡有人寫字練字寫這個的?
「一些醫理,」容溪手指敲了敲寫好的那些,「有時候會用到。」
「這不就是一些吃的東西嗎?怎麼會是醫理?」冷亦修好奇的拿過,說實話,這字寫得一般,太一般。
容溪倒不以為然,她穿越而來,本來就不會用毛筆寫字,可這古代除了毛筆就是毛筆,而自己也沒有把容家小姐的寫字功夫也給穿越到身上,不過嘛,這字就是寫給人看的,能看清楚就行了唄,自己就不指著這玩意掙錢吃飯。
冷亦修看著那些字,剛想好不容易抓到一個取笑她的機會,還沒有等說出來,孝兒走進來行了一禮道:「王爺、王妃,飯菜好了,現在擺飯嗎?」
「好。」容溪放下筆,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冷亦修只覺得那笑意有些意味深長,她的眉眼飛揚,目光閃爍燦爛,卻沒有絲毫的暖意,只有千里冰山一樣的冷光直逼而來,讓人忍不住心都跟著一涼。
只是一剎那,容溪已經掉過頭去,淡淡的對他說道:「讓你看看我這裡的飯菜。」
冷亦修總覺得她在那個眼神之後說出這樣一句話別有深意,但究竟是什麼,容溪已經轉身向飯桌走了過去,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那幾張紙,發現這些東西都是兩兩一組,有的後面劃了個「√」,有的則是一個「-」,這是什麼奇怪的符號?他不認識,但直覺那個「-」應該是不好的,所以,他的目光著重的在這樣的組合上面落了落。
「怎麼?王爺,你又不吃了?」容溪站在桌前挑眉問道。
「當然要吃。」冷亦修把紙放下,快步走到桌前,孝兒已經把幾樣飯菜擺好,菜並不多,只有幾個,但是卻做得非常精緻。
「怎麼這麼少?」冷亦修皺眉問道。
「不夠你吃?」容溪反問。
「也不是,只是……」冷亦修手放在膝頭,眼睛看著那幾個少數的菜。
「那不就行了,夠吃就好了,多了也是浪費,浪費是可恥的。」容溪語不驚人誓不休,特別是最後一句,簡直就是顛覆了冷亦修一直以來的根深蒂固觀念。
用膳,菜式要多,越多才越能夠體現出身份和地位,吃不吃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什麼時候需要用吃得飽不飽來決定菜式的多少了?
「一日三餐溫飽即可,」容溪看他的臉色變幻不停就知道他的想法,這種富貴病可不是朝一夕得的,她也不打算跟他說太多,「還有很多人連溫飽都不能做到,所謂上位者,最重要的就是需要換位思考,這樣才能夠做出正確的決定,繼而得到更多的人心。」
冷亦修的心頭一震,他從來沒有想過,在容溪的眼裡,一頓飯,幾個菜居然也能夠有如此長遠的意義,他一直都以為,大位之爭,在朝堂,在戰場,在一場場機鋒交錯的暗鬥裡,那是深沉的謀略、長久的忍耐、得力的手下等等一系列的因素才決定的,而這些離不開的說來說去,最終還是以人心為基礎,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亙古一理。
他這邊還在為容溪簡單卻有深意的話思索,那邊容溪已經問道:「孝兒,趙嬤嬤午膳做的什麼湯?」
孝兒垂下頭,眼睛看著那只精緻的湯盅,垂落的發擋住了她的眼神,「是鯉魚甘草湯。」
「噢?」容溪的眉梢挑了挑,果然不是巧合啊……
「嗯?魚湯?」冷亦修聽著她上揚的語調,以為她喜歡,示意孝兒道:「還不快盛一碗來。」
孝兒抬頭看了看容溪,咬了咬嘴唇,臉色有一絲的蒼白。
容溪擺了擺手,其它的奴婢退了出去,孝兒盛了一碗湯,猶豫了一下,還是遞給了容溪,她抬手接過,卻只看不喝。
這一番的動作,冷亦修已經覺出了異常,他若有所思的看著那肥美香濃的魚湯,腦子裡突然想起容溪之前寫的那些食物的組合,上面應該就是有「鯉魚和甘草」這一種,而且,後面還是劃了個「-」!
他霍然站起,正想大喝,門口人影一閃,一個老媽子走了進來,手裡還捧著一碟菜,她似乎走的很急,手裡碟子裡的菜汁微微灑出來了一些,她一進門,先直接的掃了一眼容溪面前的湯碗,再快速了看了一下冷亦修的面前卻沒有,她的心微微鬆了松。
她的表情變幻的很快,一個眼神一閃而過,可這一切,都沒有逃過容溪和冷亦修的眼睛,冷亦修瞬間明白,這盅湯一定和眼前這個婆子有關係!
「趙嬤嬤,手裡拿的什麼?」容溪搶在冷亦修發怒之前問道。
趙嬤嬤看了看手裡的菜,急忙請罪道:「王爺王妃恕罪,剛才上菜的時候把這個給忘了,老奴急忙送了來,還請王爺王妃責罰。」
「罷了,」容溪擺了擺手,「孝兒,還不快去接過來。」
孝兒上前幾步,接過了她手裡的菜碟,卻見她似乎還不想走,容溪此時又開口道:「趙嬤嬤,這魚湯做得很美味,看,本王妃說這湯適合女子,不適合男子,王爺嘴饞正和本王妃生氣呢。」
她這麼一說,冷亦修臉上的神情微微鬆了松,只是目光中怒氣依舊明顯,「哼」了一聲,用力的坐下,袍袖一擺,不再說話。
趙嬤嬤卻面露喜色,上前了幾步施禮道:「王妃說得不假,這魚湯的確只適合女子,因為加了一些補料,算是藥膳了,所以男子是不能喝的,這事應該怪老奴,不知道王妃會過來用膳,否則也不會燒這道湯了,惹得王爺不快。」
她一番說得在情在理,容溪溫軟的一笑,拉了拉冷亦修的衣袖說道:「王爺,您都聽到了,不要生氣了……」
她語氣輕而柔,後面的話還拉長了聲調,充滿小女兒的嬌羞,她拉著他的衣袖,輕輕搖了搖,冷亦修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晃了晃。
她……似乎還從來沒這樣撒嬌過,眼睛微微的瞇起,睫毛若黑蝶的翅膀,濃密的捲起,遮住了那雙眸子裡的光芒,她淡淡的笑著,眸光少有的溫軟迷濛,小鼻子輕輕皺起,鼻尖晶亮如珠,櫻桃般紅潤的小嘴微微上翹,讓人忍不住想一品她的甜美。
他的心似乎空了空,眼睛裡的怒氣早已消散,恍若她的笑如春風,輕輕吹動了他心底的陰霾,心情也如這清洗過的天空,瞬間明朗了起來。
「趙嬤嬤,要不咱們下去再給王爺做一碗湯?」孝兒適時的問道。
「好,好。」趙嬤嬤急忙答應,轉身離開了房間,孝兒也跟著退了出去,輕輕的拉上房間的門。
「這是第幾次了?」房間裡只剩下容溪和冷亦修兩個人,他很想把她難得一見的撒嬌多留一會兒,但此刻,沒有什麼比她的安全更重要。
容溪心裡暗讚,這位王爺心思敏銳、反應之快還真不是蓋的,居然這麼快就想明白了,她收回自己的手,「從今天早上開始的,這是第二次。」
冷亦修垂下眼眸,看著她抽離開的手指,她的手長得很好看,手指細長,骨節精美,指甲盈潤,肌膚細膩潔白如細瓷,他的心裡突然有一種澀而溫的感覺,胸口有些悶悶的,嗓子裡有些發堵,他慢慢伸出手,勾住了她的手指,聲音低低的說道:「不會再有下一次。」
容溪還沒有來得及躲,就聽到他的那句低低的呢喃,心頭微微震了震,突然一股熱度湧上來,瀰漫到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