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亦修好半天才消化了那句話,其實在他藉故不走聽到大殿內七公主和皇帝的對話時,他的心裡就有一種猜測,但那種猜測太瘋狂,讓他不敢往那方面去想,而此刻,容溪居然就這麼說了出來。
而且是輕描淡寫的說了出來!
看著她那雲淡風輕、從容不迫的樣子,他始終悶著的一口氣突然不知道如何吐出來,就像狠狠的發力,一拳頭卻打在了棉花上。
容溪倒有些納悶,她的思想是現代的,要比這些古人超凡灑脫的多,愛自己,是那人自己的事,自己不愛,是自己的事,和別人有何關係?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女人。
但她看冷亦修站在那裡,似乎像被凍住,一動不動,週身也散發出冰冷的氣息,她慢慢站了起來,輕步走到他的面前說道:「喂,你怎麼了?不會是吃醋了吧?」
冷亦修心裡的那股煩躁過去,被容溪這麼一問,也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悻悻,看著她揚起來的臉,肌膚細膩如薄瓷,眉目如畫,沐浴在金色的陽光裡,那雙眼睛如薄霧淡去斂了滿天的霞光,她的嘴角翹起,帶著淡淡的笑意。
「哼,」冷亦修看著她的笑意,心情莫名的好了很多,只是嘴上卻不肯承認,酸溜溜的說道:「你的桃花運還真是旺盛。」
容溪聽他的語氣,覺得好氣又好笑,卻不想再跟他糾纏這個問題,「皇帝召你又有什麼事?」
「還是前太子的事,」冷亦修被成功的轉移了話題,「已經確認了是中毒,昨夜一隊京城機要處的士兵失蹤,還有……一位青年才俊也失蹤了,所以,這些事都交給了京城機要處去追查。」
他著重的在「青年才俊」四個字上咬了咬,仔細聽起來有磨牙的聲音。
「噢?」容溪假裝沒有聽出來,她的眸光一瞇,如兩點銳利的針芒,「這麼說來,齊王殿下會很忙嘍……也不知道他的身體吃不吃得消?」
她最後的那句話聲音很輕,一出口就飄散在了風裡,但還是被冷亦修聽到了,他的眉梢一挑,那句輕飄飄的話彷彿撞入了他的胸膛,讓他的渾身都跟著一震,再一麻。
雖然明白她的話裡並沒有別的意思,卻不知道怎麼的,他就是想到了那晚……和容溪在一起的肌膚相親之感,他的心如狂潮突至,如海潮般湧動著不撞的狠狠的撞擊著他心中那塊小小的堅硬的地方,他突然覺得那些有些微微的濕潤,彷彿乾涸了多年開裂的土地一寸寸被被浸潤,泛起點點的潮綠。
他自己還不知道的是,他的臉,因為想起那夜的激情,微微的紅了紅。
「嗯?」容溪眼尖的發現了,「你怎麼了?臉色……」
「怎麼了?」冷亦修已經恢復了過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什麼事?」這一摸之下已經很正常。
容溪不禁懷疑剛才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他會臉紅?這個傢伙怎麼可能會臉紅?他明明就是無恥厚黑的!
「我想,接下來他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比如,前太子的毒到底是誰下的?需要找出一個替罪羊來,還有失蹤的人怎麼說?那一個小隊,還有失蹤的青年才俊,都是需要給出一個交待的。」冷亦修轉過臉去,神情隱在暗光裡。
「關於毒的事,他無非也就是要借刀殺人了,」容溪想著冷亦維那張蒼白的病怏怏的臉,「你猜,他會找上誰?」
冷亦修瞇起眼睛,語氣微微的冷,「他?其實我們把追查的事情推給他,也算是給了他一個機會,你說的對,是借刀殺人的機會,而要想把握住這個機會,使用得能夠達發揮有效的作用,也就只有老五了。」
容溪偏頭看著他,並沒有說話,她第一次覺得,這個男人的確是非常有魅力的,他卻沒有察覺到她的心思,只是接著說道:「老五的岳父也在軍中,而且手下也有一幫看擁護者,我敢斷定,前太子一定也是許給了老五什麼,否則的話他一死,老五怎麼會壓抑不住有那麼大的反應?」
「聽說大皇子的出身低,為人也魯莽?」容溪微微笑了笑,目光晶亮,「會不會被他連消帶打?」
「這要看情況了,」冷亦修也跟著笑了笑,垂下的眼睫擋不住眼睛裡的光芒四射,「其實老大對老八根本夠不成什麼威脅,他或許根本就懶得去理會他。」
「四皇子呢?」容溪問道。
「老四?」冷亦修微微沉思,「老四與幾個兄弟的關係都相對淡薄一些,不會拉攏,也不會陷害,在太子之死上他也表現得很正直,他的出身高貴,是當時唯一屈於先皇之下的容貴妃所出,而且容貴妃的娘家在東疆沿海,勢力非凡。只是……」
他停了停,彷彿在考慮如何說下去,容溪卻一笑道:「他本人卻無爭奪皇位之意?想做一個閒散王爺?」
冷亦修詫異的看了看容溪,眼神中帶著讚賞,他從來都是讚賞容溪的,從見識到她第一次的「凶悍」開始,她操刀對著自己,那一刻的震撼從他的心底轟然而起,以後的事情一路走來,自己情不自禁的被她吸引,被她所……迷戀,這一切,都是以最初的讚賞為基礎的。
她聰慧、睿智,一雙眼睛亮得似乎能夠看清人心,彷彿一剎那就可以看清事情的厲害關係,觸到最核心的所在。
「我說的不對?」他久久的不回答,容溪禁不住問道。
「對,你說的很對,」冷亦修笑了笑回答道,「只是,不知道老八會不會這樣想。但至少從現在的情況來看,老大他不屑於對付,老四不容易對付,唯有老五。」
「嗯,那咱們就坐山觀虎鬥。」容溪接口,露齒一笑,森然雪白,如一隻狡猾的小獸。
「然也!」冷亦修拍掌一笑。
「賊夫妻!」兩個侍衛互相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這三個字。
齊王去忙活去了,容溪卻空閒了一些,雖然她知道,此後的日子事情恐怕會越來越多,有點兒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但至少現在風雨還沒有來。
她自穿越以來,一直繃著神經,現在終於可以喘口氣了,剛剛吃過了晚飯不久,她便早早的洗了澡,躺下睡了。
冷亦修踏月而來,今天晚的月光不錯,他一邊走一邊找好了理由想和容溪說會兒話,哪裡知道一腳踏進來,發現屋子裡光線幽暗,不禁微微詫異。
站在廊下的孝兒看到他,急忙走過來施禮道:「王爺。」
「王妃呢?」冷亦修問道。
「王妃說有些累了,已經睡下了。」
「這麼早?」冷亦修看了看裡面,臥室裡沒有點燈,只有外室燃了一盞幽暗的燈,看起來的確是睡了。
他有些微微的懊惱,什麼時候……容溪才能挑燈等他?不過,轉念一想近日來容溪對自己態度的轉變,已經十分讓人驚喜了,如果此時不再加以忍耐,依容溪的個性,可能會功虧一簣,所以,他只能草草的「嗯」了一聲,轉身離去了。
他心情有些不爽,天氣又有些熱,讓他更加覺得煩躁,於是便改變了回前堂的路線,奔去了花園,那些樹木茂盛,花草繁密,小橋流水,空氣更新鮮一些,也更涼爽一些。
月光淡如銀霜,輕輕的將整座後花園都籠在光中,身旁一棵成年大樹枝繁葉密,那葉子在月光中或深或淺,有的在月光中微白,有的隱在暗影中,深深淺淺,添了幾分華麗的美感。
冷亦修抬頭望了望天空,夜色如墨染,星辰點點如碎鑽,月亮如玉盤,一圈一圈的光暈微微的暈染開來,一抹雲朵輕輕的飄了過去,仿若少女羞澀的扯過了遮面的輕紗。
他沉靜的站在這夏日的夜景裡,想著容溪此刻安睡的模樣,他的心似乎也一點點退去了煩躁,慢慢的安靜了下來,他微微閉上眼,彷彿她就在身邊,聽花叢間那花瓣輕輕綻放的聲音,簌簌輕響,那淡淡的香甜氣息慢慢的瀰漫至鼻尖,似她的香氣,不,她的香氣更清,更涼,微甜中還著蘭的高雅清淡。那才是她。
月光下,他靜靜的站立,微合著眼睛,腦海裡是容溪的亦喜亦怒的模樣,她的輪廓如此清晰,仿若一刀一刀刻進自己的心裡,那深深的印記,映在眼裡卻是溫軟的神情,他不自覺的,輕輕的勾了勾唇角。
忽然心生感念,感念什麼呢?感念那天自己陰差陽錯的喝多了酒去找容溪?見識到了她的「凶悍?」還是感念自己沒有因為她的「凶悍」而惱怒於她,反而受她的吸引,一步步的靠近了她,從而更清楚的認識了她?
他不知道,也說不清楚,只覺得心中的某一處慢慢的開啟,在這月光之下,銀色的月光鋪進那裡,如銀海般浩蕩。
「唰!」在這暗夜中幾乎微不可聞,是風聲滑過衣袂的聲音,一聲微響,卻如重鼓敲在冷亦修的心頭。
他霍然睜開了眼睛。